《江海余生作者:酥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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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余生作者:酥蓝-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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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们天大的福分,你们非但不感激,反而处处作对,简直是自取灭亡!”

听了他的话,云舟笑了,为他们的狂妄自大,也为他们的自私狭隘:“你们说得头头是道,不过是为你们贪婪的本性打幌子。中原皇帝再如何无能,中原官员再如何趋炎附势,这都是我们中原人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们塞外人来插手?侵略就是侵略,不用谎称什么改造来美化自己的野心,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我们中原人好的很,我们好好地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根本就不需要你们这群蛮夷来改造!”

可能是被云舟一语道出真相而感到慌乱,也可能是被那一声“蛮夷”戳中了痛脚,完颜均再也无法保持理智,他像头狼似地扑向云舟,将他扑倒在床上,卡住他的喉咙,恶狠狠地逼问道:“你信不信,只要我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杀死你!”

云舟被卡住了气门,很快就憋得满脸赤红,可面对完颜均的威胁,他仍是奋力地挤出一丝不屑的笑,艰难地说:“你只管……杀了我好了……杀了我……来证明你们的……心虚……”

完颜均双目血红,他不想去听云舟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也不想被他的话语扰乱心神,他像一头失去理智的豹子,卡着云舟的喉咙歇斯底里地怒吼着:“我命令你收回刚才说的话!”

云舟呼吸渐渐困难,可还是倔强地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不……”

“收回刚才说的话!”

“不!”

“这是命令!”

云舟用尽全力,啐了他一口:“呸!你无权命令我做任何事!蛮夷,快点滚出这里!”

也许是云舟这句话唤醒了他的理智,完颜均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怔怔地松开手,抹了一把脸,表情埋藏在阴影里,久久都没有说话。而解脱了束缚的云舟力尽地瘫倒在床上,大口地呼吸着,眼里依稀有水光,许久之后,他感觉到身边那个人站了起来,高大的背影挡在床头,背过一身暗沉沉的光,在那一瞬间,云舟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句轻响,那个素来高傲的男人用寥落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固执呢……”

云舟心中一动,因为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们两人之间向来不多言语,从没有爆发过如此激烈的争吵,完颜均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来找他。云舟曾经以为那个像魔鬼一样可怕的男人是无坚不摧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击到他,可是他错了,原来那么强大的一个人也会受伤,而罪魁祸首,仅仅只是他的一句话……

云舟不是没有过隐隐的后悔,但是只要一想到那五个在他面前惨死的书生,想到那些聋哑的仆人,想到惨死的同胞,他就觉得他之前说的那些都太轻了,这个人是他的仇人,他在这片土地上犯下的罪罄竹难书,光凭这一点,他必须恨他,没有其他理由。

之后过了五六天,都没见到完颜均的踪影,云舟强迫不去想到这个人,他每日静坐院中发呆,忽有一日天空倏地暗下来了,云舟抬头,看到天上飞过无数鸽子,鸽子腿上捎着厚厚一沓纸片,飞到高空的时候纸片就跟下雪似地往下掉,落到江海县大大小小每一个角落里,外头的民众捡了天上飞下来的传单,爆发一阵又一阵的欢腾声,军队怎么镇压也压不住,云舟拾起落在海棠树下的一张便笺,看到上面题了一首四行诗——

桃李春风逐芳完
江南不改是朱颜
斑鸠莫笑侵巢快
自有雀儿胶泥滚

读到这首暗讽完颜氏鸠占鹊巢、侵占江南土地的藏尾诗,云舟的第一反应是笑,嘴角扬起久违的弧度,可是随之,眼光落在诗后那一行小字上“署名:江海余生”,视线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似地,久久移不开眼去,他将手指触到那四个工工整整的小字上,来回抚摩着,眼里泛起滚烫的温度。

“吧嗒。”
一滴热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其中两个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有酸涩,有苦楚,有期盼,更多的,却是前路未卜的恍然,就像纸上化开的那一点墨迹,江海,余生,不知哪个愈加清晰,哪个愈加模糊了……

第二天,完颜均派人送到云舟房里一只八哥,这只鸟儿是吴知县为了讨好他搜刮了一堆民脂民膏献给他的,那些珍珠翡翠、古玉珊瑚他都没看上,唯有这只会学人语的巧嘴八哥引起了他的兴趣,心念一闪,想起后院海棠树下那人寂寞孤独的身影,就想把这只八哥送去给他作伴,但是转念想到他俩这几日的争吵赌气,碍于自尊心,完颜均不便亲自露面,于是即刻差人转送过去。

收到这件礼物,云舟第一反应是吃惊,送礼即为和解的表示,他没有料到那个心高气傲的完颜均会低下骄傲的头,这个阴森可怖的蛮族将军竟会为了他一个出言不逊的小书生放低身段、主动求好?但是吃惊归吃惊,云舟只得收下了这份礼物,因为化作金银珠宝,他可以当下就扔出窗去,换作衣物首饰,他可以摔碎剪碎,可换作这么一只活生生的小鸟儿,难道叫他捏死吗?他不忍心伤害它,于是只好养起来,每天教它说话,以慰心中烦闷,看来完颜均确实了解他,不惜为他下工夫。

几日之后,完颜均摈退来到后院,摈退下人,悄悄来到门窗前,走近一段距离就听到云舟的笑声,那笑声发自内心地轻松自在,听得完颜均冷硬的脸上也难得现出一丝微笑,把手覆在门上,刚要推门而入,却听里面传来那只八哥的声音,一声声地叫着,不停重复着两个词汇:

“大侠!”

“小舟!”

“大侠!”

“小舟!”

屋内的云舟很开心,喂剥好的瓜子给鸟儿吃,还时不时给予它拍手鼓励,耐心地矫正它的发音。看着房里一人一鸟玩得开心,站在屋外的完颜均却是冰火两重天,他的脸色黑到可以吓死人,手把门闩都要抓烂了,他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无以复加的大蠢蛋!心心念念地记挂着他,低声下气地讨好他,结果那人的心里压根就没有自己,到头来全是替他人做嫁衣裳!

完颜均很气愤,那是种很不一般的气愤,心里的火直往外冒,同时心头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涩涩地,像是被捅了一刀,力气全部流干了,最后只剩下麻木,完颜均松开门闩,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他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的当下,房里的云舟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外他离去的方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就像是,一个无言的解脱……

完颜均走后不久,云舟决定将鸟儿放生。虽然他知道完颜均不会拿一只鸟出气,但他还是担心万一,再加上他这里沉闷无趣,八哥这些天终日精神恹恹,懒得进食,一只鸟都会感到孤单,更何况是人呢?云舟打开笼子,沉吟片刻,取出一直随身佩戴的那枚刻着“江海余生”的白玉印章,郑重抚摸了良久,随后系在鸟儿的腿上,一齐放飞出去……

如果他此生都注定无法摆脱这只牢笼,那就让这只小鸟带着他的希望离开吧,从此,江海寄余生。






第27章 第 27 章
几日后的下午,云舟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间忽闻窗外有个声音一直在叫:

“小舟!”

“小舟!”

云舟即刻惊醒过来,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一把推开门,赤着脚跑到院子里,看到院子中央那棵海棠树树梢上停着一只黑色的八哥,正是他几日前放走的那只,不知怎的又飞了回来,对着他大门的方向不停叫着:“小舟!”,云舟虚惊一场,随后释然一笑,却在此时看到了八哥脚上系着一条红色的细线,下面拴着一个小小的竹筒。云舟心念电转,解下鸟儿脚上的竹筒,取出里面的一方素笺,入目的是一手熟悉的字迹,上头工工整整地誊写了一首《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光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烙着一方淡淡的印记——“江海余生”,他随身携带那枚玉章这么多年,这四个字的大小、字形又岂会认不出来呢?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云舟亲吻着它,像对待珍宝一样,将那方珍贵的素笺贴在心房的位置,心怦怦地跳着,涌动出无可复制的悸动……

这是一首描写中秋之夜的诗,云舟从诗中推断,可能和三天之后江海县的中秋节灯会有关,他从过路人只言片语的谈论中听他们提及近日江海县的局势愈加紧张,为了稳定民众情绪,也为了犒劳灵蟾教的有功教徒,完颜均下令举办一场隆重的中秋灯会。云舟自从诗中得到了暗示,就时刻心心念念、坐立难安,恨不得当下就是中秋节,他从没有像现在似地盼望着完颜均的出现,但是这几日完颜均好像特别忙,一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眼看着元宵灯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一直到八月十四的深夜他才再次露面。

这次的他很是反常,一身酒气,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撞进门来,吓了云舟一跳。云舟原不想理会他,但转念想到元宵灯会一事还有求于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扶他,可他身形壮硕,云舟这个小书生费尽九二虎之力才勉强将他搀到了床上,一沾到床褥,完颜均就像是点着了火似地,拉住云舟的腕子,猛地把他推到了床上,壮实的身体压上来,憋得云舟好一阵子都喘不匀气来。

奋力用手推拒着他,无奈那人的胸膛就跟铁铸的,纹丝不动,反而被一把捞在了他的怀里,完颜均将头搁在他的颈窝里,云舟一诧,像只受了惊的小鸟一般挣扎着,可身上那人丝毫未觉,像座山一样压在他的胸口,云舟可以从贴合地密不透风的身体上感觉到那人滚烫的温度。耳朵边痒痒的,那人的酒气喷在脸上,还有那人醉酒之后跟孩童一般迷惑的眼神,深深地望进云舟的心里,渐渐地,云舟停止了挣扎,就这样被他抱着,听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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