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得薄情作者: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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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得薄情作者:月名-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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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得薄情 二十九

  言犹在耳,萧令瑀看着眼前五十名士兵,忍不住偏头看向朱九郎,青年只是笑着拍拍他的手,悄声道:「多一重保护总是好的。」
  是夜无月,沉沉乌云压得极低,他们静静地在树林间向前奔跑,每一步都踏得很轻,彷佛连踏碎任何枯枝都不被允许,朱九郎拉着萧令瑀走在队伍中後段,当他们越来越接近吴军巡线时,朱九郎手中火折子一晃,众人两两一组,俱皆散去。
  收起火折,朱九郎又牵起萧令瑀的手,小心地继续往前,他总说不清是为了什麽,可今晚他确实心绪浮动,像是有什麽就要发生而他却无能为力,不自觉地将男人的手握得更紧。无论如何,他只要保护好萧令瑀就行了!
  吴国军营已在他们的下方,萧令瑀往前踏出一步随即让朱九郎拉回来。「当心。」
  知他心急,朱九郎拉着他绕到一块大石後,与他半跪着探向下方。十二万军马听着虽多,但京城派来的五万劲旅来得急促,辎重粮草必是缺的,吴国将领与太后党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更不消多说,眼下的吴国就是个过满的水缸,只要寻到一个弱点……萧令瑀专注地看着底下明亮却吵杂的军营,身旁的青年却拉了拉他的手。
  「萧令瑀,你瞧。」青年指向帅帐,其实太远,萧令瑀根本看不清,只见两个作主将打扮的人似正大声争吵,青年挑眉道,「看来有内讧。」
  萧令瑀似乎笑了,仍去打量军营各处,朱九郎却转身看向後方,树林依旧幽暗重重,他又俯身细听,随即跳起拉了萧令瑀就跑,与此同时,数十支亮堂堂火把於树林中分散前进,间歇传来细微的打斗声,萧令瑀没有回头,只觉朱九郎的手渗出薄薄冷汗,却又极度炽热!
  幽静树林中所有声音都被紧张情绪无限放大,他的喘息声、长衣下摆拂过树丛的沙沙声,身後吴军行进的脚步声、吆喝声,甚至是火把燃烧的哔剥声响,竟皆扑天盖地而来,直逼得人无法呼吸,萧令瑀抓紧朱九郎的手,第一次无比盼望看见身前青年无所谓的笑,但朱九郎没有,他没有笑。
  「巡兵?」
  朱九郎拉着他闪入树丛阴影之间,抱着他的身躯有点僵硬,强自呼吸彷佛逼迫冷静。「这不是巡兵,只怕是……」
  朱九郎没有将话说完,他旋身而出击晕一名近身吴军,夺了他手上的剑後再次拉着萧令瑀前行,男人却在想他未完的话,不是巡兵,难道会是伏兵?
  有人知道他们会来,而这代表他齐军大营……握紧腰侧寒綫,萧令瑀冷冷微笑。「你早就知道了?」
  朱九郎没有回话,只看了他一眼,竟似满含歉意,萧令瑀顿觉荒谬,却也无言,他们不断向前跑,但身後的追兵越来越近,他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低低传递,他就是被盯上的猎物,而朱九郎的手越握越紧,几乎让他疼痛,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正当他想甩开朱九郎的同时,青年将他推入一处树洞,速度快得他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他想探头,朱九郎又将他推得更深。
  「听好,你答应过我的,我说什麽你做什麽。现在,别动!」
  朱九郎说话又快又急,并随手拿了些杂草将树洞掩上後才转身离去,萧令瑀握着寒綫就想跟上,但青年似有所觉,回身狠狠一瞪,他终於还是止住动作,不会有事的,朱九郎武艺超群,他不会有事的,他们还带了五十名兵士,不会有事的。
  萧令瑀心下辗转反覆就是无事二字,而朱九郎刻意发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几乎听不清的同时又爆出刀剑互击声,然後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一声、一声、又一声,萧令瑀知道那是倒落的人,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力只能听见这些,可他努力的想要听得更清楚,是不是有血花四溅、是不是有人低声叫骂,是不是、是不是……现在倒下的是不是朱九郎!
  然後就是一片安静,相较於方才的吵杂,沉静彷佛突如其来的水缓缓漫开,明明只是错觉却不由自主地冷,萧令瑀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他还在等、他必须等,就像朱九郎必须回来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伸来拨开杂草,萧令瑀没有迟疑伸手握住,朱九郎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涔涔汗滴滑过异样的苍白,萧令瑀惊觉他的手竟与自己一样冰冷,但他还未开口,朱九郎已将他拉出树洞,刻不容缓地往回程的方向奔。
  夜色太黑,萧令瑀却听见朱九郎压抑的喘息,而他的手越来越冷,眼前的路似乎随着不安而颠簸不平,果然未到一刻钟,朱九郎便扶着一旁的树干跌坐在地,萧令瑀摸上青年侧腹,那儿早是一片鲜血淋漓,但青年却没有停住动作,他摸出身上的火折子塞到萧令瑀手中,并稳稳指着下山的道路。
  「去,往那儿走,路颠,小心别摔了……」
  「你呢?」
  「我走不动了,你回去找人来救我,放心,我会在这儿等你。」
  青年笑了,像是让他不必担心,萧令瑀握着手中的火折子,却说不清心下是什麽感受,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可他迈不开步伐,朱九郎推了推他,仍是在笑。
  「萧令瑀,现在不是发楞的时候了,快走啊。」
  一定还有追兵,他应该走,但他将火折子塞回朱九郎手里,不由分说地拉起青年,转身便将他负到背上。朱九郎让他碰到伤口,疼得咬牙,又不敢推开男人,只得气急败坏地道:「萧令瑀!你做什麽!我让你快走。」
  「闭嘴。」
  萧令瑀背着他有些摇晃地往山下走,步履倒很稳,大抵是怕真摔跤两人就要一同滚落山,朱九郎让他背着,偶尔还碰疼伤口,可他忍不住就要扯着笑,直到让男人晃得有些头昏脑胀,也不知是失血多了还是晕了浪,几乎要睡着的同时又听见萧令瑀轻问:「朱九郎,你死了吗?若死了本王这就将你丢到山沟里。」
  「死不了……是你让我闭嘴的。」
  这话听来倒有几分委屈,萧令瑀停下,缓了呼吸後又往前走。「平日可不见你如此听话。」
  朱九郎轻轻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嘛……可我好累好想睡,怎麽办?」
  「不许睡。」
  「那你说话吧,我可没力气说了,你说,我听。」
  萧令瑀静了静,才终於艰难地抛出一句:「本王不知该说什麽。」
  「说你爹吧,你知我没爹没娘的,不知有多羡慕你……」
  萧令瑀咬咬牙,他以为自己终究不会开口,可朱九郎的血一滴滴淌湿他的衣裳,沉得他几乎都要走不动,而那些过往就像自己滑出舌尖一样,他开始说,说他出生时父皇大赦天下、说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父皇又如何如何,他说得很详细,偶尔朱九郎会笑,为自己眼前浮现的那个天之骄子发出点无缘得见的叹息与惊呼。

  争得薄情 三十

  萧令瑀还说起他娘亲,说她美如天仙、说她憨厚天真。宫人都说小皇子的脸像娘一样多漂亮,父皇捏着他的脸有些不满,娘亲则将他一把抱起咯咯地笑,指着他的眼睛说这儿多像皇上;说他父皇如何宠他疼他、说他娘亲如何由他随他。小皇子在宫里那就是个宝,谁都捧着疼着就怕他不笑。
  小皇子慢慢长大,恩宠依旧,父皇每日都要和他一起用晚膳,挟着去刺的鲜鱼给他,娘亲却时常摸着他的头,低声说如果再长快一点就好了,可小皇子那时天真,总觉得这样就很好。偶尔小皇子会看见与他年岁相差甚多的皇兄,衣冠楚楚、温文儒雅,还会悄悄地对着他笑,他想,他喜欢这个太子皇兄,或许也喜欢他怀里抱的那个软软的小团子,父皇笑说,小团子将来要喊他皇叔,他嫌听起来老,转身就冲回娘亲怀里,却始终没看见娘亲美丽的眼睛。
  现在的他想,或许娘亲的眼里会燃烧妒忌。
  萧令瑀的声音顿了顿,元庆二十六年几个字忽地就溜了出来,像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那一年,巫蛊案发,株连甚广,太子下狱,满朝风雨;那一年,太子自尽、天牢大火、太子妃亡,他曾经抱过的小团子烧成黑炭,父皇很不开心,小皇子也只静静地坐在书案边,他仍然没有看见娘亲的眼睛。
  现在的他想,或许娘亲的眼里会泄漏欣喜。
  那一年的皇宫像是陷入永远不会过去的秋与冬,萧瑟、寒冷,父皇越来越少到娘亲的流华殿,总将他带到御书房,偶尔他去探视娘亲时总是觉得娘亲惊惶不定,他以为是因为父皇不来,可後来父皇又常来了,娘亲却成了惊弓之鸟,反寝食不安,那时他不懂,明明父皇总是温和地对生病的娘亲笑,为何娘亲却……
  元庆二十七年,娘亲病逝,封丽贵妃,他踏进再也没有主人的流华殿,却怎麽也哭不出来,父皇来到他身後,轻轻地拍拍他的头,这一年他十五,仍是最受宠的皇子。
  一个月後,流华殿大火,娘亲再无任何东西留存人间,可他却无意发现一个木匣,匣里放着他不愿相信的事实,巫蛊之案……竟是丽贵妃所为!
  萧令瑀低低地说,那瞬间,他脑海里浮现的是娘亲最後拉着他的手,说她不悔。朱九郎听着,只困难地抬起冰凉的手,拍拍他的头。
  男人一步一步向前走,那些过往像被踏碎的水玉发出刺耳声响,听着无关紧要,却觉得扎在心口。他说,他追着木匣的来源,怕还有谁知道幕後的真凶,暗地寻访许久,最後所有线索都在皇宫中消失无踪,长大的小皇子恍然醒觉,在这皇宫中还能有谁?
  除了父皇,还能有谁?
  可父皇仍是对着他笑,只绝口不提死去的皇兄还有那个小团子,甚至也不说起他的娘亲,小皇子终於明白娘亲为何镇日惶惶,就像是最大的秘密已经被知道,可是那人毫无动静,终日防着怕着,习惯的日常也能逼得人浑身发寒。
  「本王想,父皇为何还能这样疼爱本王?又想,父皇是否恨本王?」偶尔他总想拉住父皇的手,问父皇是否恨他,可他没有。「也不知本王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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