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逐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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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逐九州-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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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芙蓉转头看向他,一本正经地问道:“所以你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追着月亮跑,就算你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追不到,但依旧会继续?”
  洛秋离知道她意有所指,但连他自己都搞不懂的事,他又怎么去回答她呢?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追逐的肯定不是月亮,而是太阳——除了对火的热爱,还有对光的向往。
  其实,他对李慕歌的追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十几岁开始就未停止过,无论是在意气风发的显贵之时,还是在颠沛流离的艰难岁月,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做“爱”······
  但显然,就算这是“爱”,他也只能单方面的付出了。因为他的太子殿下早就把这种东西给了另一个人。
  于是他对水芙蓉说:“我不是嫦娥,而是夸父,就算追不到心中所爱起码能追到雄伟壮阔。大丈夫生于世,本就要做出一番丰功伟绩,就算不能流芳百世至少也要无怨无悔。”
  水芙蓉怅然一叹:“但是当太阳非要得到月亮时,恐怕你所追逐的光热最终会变成一片冰冷。”一想到最近李慕歌对于那“地宫”近似病态的索求,她就忍不住担心不已。
  洛秋离似也感觉到水芙蓉今天话中有话,于是疑惑道:“芙蓉,你想说什么?”
  虽然这种事她不应该多嘴,但是对于洛秋离她还是有必要告知一下的。
  “其它的我也不能多说,我只想告诉你,自从顾言曦来到这里,主上去‘后宫’的频率急速增加,而且每次我去‘打扫现场’时,都会发现许多个被‘玩坏’的宠姬,这在以前是从未发生过的。”
  “你是想说顾言曦对主上的情绪有很大影响,甚至是改变?”
  “嗯,我怕如果照此发展下去,他现在影响的是主上的情绪,以后就会影响他的判断,最后会影响他的伟业,他的人生····以及我们的人生。”
  洛秋离闻言无奈道:“他在很久以前就影响了他的人生。”
  水芙蓉轻咬下唇,辩驳道:“希望你不要认为我是出于嫉妒才跟你说这番话的。”
  洛秋离揽过她的肩膀,安抚道:“傻丫头,我从小就认识你,怎么会不相信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他继续道:“太阳和月亮是永远都不能在一起的,如有必要,我会帮它们各自回归正轨的。”
  水芙蓉靠在洛秋离肩头,终于放下心来。
  世间都道她爱慕着李慕歌,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对她来说无论是太阳还是月亮,都只有洛秋离一人。这件事从孩提时代就已不可更改。
  自从李慕歌登上熹国王位的第一天起,晋国大军就神奇般地开始节节败退。而那些本来抱着反正亡国是早晚的事儿,不如让李慕歌先做这个“冤大头”,等国家一灭他们再纷纷独立称王的各王公们,此刻全都是哑巴吃亏进退两难。
  这个王他们已经承认,而且他还在国家危难时力挽狂澜,如果现在再改口反悔,岂不是伸出手来打自己的脸?
  况且李慕歌用兵如神,从这次奇迹般的反击战中就可见一斑,此时谁要是起兵带头造反,那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看满朝文武,如今也多半都是李慕歌的人。而国内的子民本就是只要对他们好谁当王都无所谓的态度,所以晋熹之战后,熹国真正成了李慕歌的熹国,多年来的精心设计终于没有枉费。
  既已成王,李慕歌就需要搬到王宫里住。
  于是他将军府变成了丞相府,把这座隐藏了太多秘密的宅子以及顾言曦,全部都托付给了洛秋离。
  当王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但却没有随心所欲的自由。这是自古以来,但凡帝王都不可避免的命运。
  这一点,在他还是南秦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很清楚。所以那时的他对王权总是敬谢不敏,比起坐拥万里江山他更愿踏遍锦绣山河。只是后来,顾言曦却彻底改变了他。
  那个“不慕九鼎慕九歌”的皇甫广帛,永远变成了现在这个机关算尽、马不停蹄的李慕歌。
  他现在除了每天处理不完的政事,还要准备部署出征的战略。当然,这些费心费力的事在决定复国后他早已习惯。只是如今他还要面对一些王公大臣们各怀鬼胎地向他推荐嫔妃人选,以及“未雨绸缪”地为他探讨子嗣问题。
  这一天,李慕歌实在是被烦得要命,于是就躲到了丞相府,想让洛秋离为他出出“馊主意”。
  但是赶巧了,这一天丞相大人不在。他左转转右转转,有一下没一下地将手中的花生米扔到口中,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看着久违的景色,他不由牵起一抹笑容:看来洛秋离那小子,没有对自己的爱宅胡乱拆改。
  这时,迎面只见一人,一袭青衫、一顶斗笠、一把钓竿,正在湖边垂钓。
  即使只有一个半遮半掩的侧脸,李慕歌只需一眼,也能将那人认出。
  这时,那人也偏头向这边看了一眼。
  目光相交的瞬间,李慕歌只好认命地走了过去。既然已经碰上了,若再回避就未免显得自己心虚。
  而他,在他面前,从来就不该是“心虚”的一方。
  他弯起双眼,一脸笑意地踱步到顾言曦的面前,主动招呼道:“顾兄,好雅兴啊。这大冷的天,鱼儿能上钩吗?”
  他说话间,只见浮在湖面的鱼鳔微微一动,同时,顾言曦已在一瞬间利落地收起钓竿。水花四溅,甩起的鱼钩上咬着一条银白,扑腾着吊在半空。
  顾言曦解下鱼钩上那条也就拇指粗细的银鱼,唇边浮上一丝苦笑:“上是上钩了,就是有些寒酸而已。”
  他将那条“小鱼”放进身边的竹篓,摘掉头上的斗笠,仰头对站在他面前的李慕歌道:“熹王陛下,好久不见。”
  自那一日起,他们确实已好久不见。
  只是没想到那一别之后,已是隆冬。
  湖面吹来冷冽的北风,带着南方特有的湿寒,打在脸上不觉刺骨,但更逼人。
  李慕歌低头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数月来竟是消瘦不少。似乎自那一天起,他的生命力就在一天天地衰减。只不过他总是背脊挺得笔直,神色寡淡冷静,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表现得从容不怕、尽在掌握,没有半点的示弱,才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其实他只是个徘徊在鬼门关的半废之人。
  就连他自己也难逃这种“迷惑”,把他归类为危险人物,一直刻意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因此才会没把他带入宫中,而是留下的府里
  这时,又一阵冷风刮过。南方的冬季虽然不用暖炉狐裘,但好歹也阴寒阵阵。他本就没了武功,此时却还穿得如此单薄,难道不冷吗?
  轻叹一声,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从背后为他悄悄披上一层温暖。
  背上乍然一暖,顾言曦在心底无奈一笑,但脸上却是一贯的清冷。回头只见李慕歌眉眼弯弯,笑容和煦。
  有这一刹那,时光似乎退回到了初春的料峭。
  那时,有一个蓝衣青年总是玩世不恭地晃着一把奇怪的折扇跟在他身后“死缠烂打”,为他招惹着数不尽的危险与麻烦。但是每次他都对他弯起一双桃花,温柔一笑。每次,他都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卸下了他的心防。
  顾言曦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谢”,便拿起渔具转身离开,没有丝毫再理对方的意思。
  李慕歌见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挡在他面前笑道:“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一国之君,你在我的地盘上对我这种态度,让别人看了我多没有面子。”
  顾言曦一甩衣袖,眼睫轻抬看向对方:“那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是该我问你吧,顾言曦?”这时,李慕歌将手掌平摊在对方眼前,只见掌心上不知何时凭空多了一粒白色的药丸。
  “我已按照约定将季意然的解药送到了襄国,不知你什么时候可以参加我们的军事会议?”
  “我们的赌约上可没有我为你‘卖命’这一项筹码,我只负责为你提供各国情报。”顾言曦说罢,便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我们的赌约上也没有‘放走季意然’这一项筹码,你还不是照收不误?”这一回李慕歌没有拉住他,而是跟在他身后一步不落。
  “这些日子,我已经让‘逐风楼’将所有的情报都及时地提供给了你。并且我还将各国的战略部署图交给了洛秋离,有了这些,难道你还收服不了整个南方诸国吗?
  “此言差矣,你知道就算我没有这些照样可以坐拥半壁江山。但是我为什么要层层设局、如此大费周章地将你留在身边?我又为什么明知道你跟我打这个赌是为了要救走季意然,最后却还是答应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弯起的双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是时间!对于这场战争,我只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来达成我的目的。而你的参与一定会令这个速度继续加快,令我实现愿望的时间继续缩短。”
  “你难道就不怕我的参与会适得其反?”顾言曦停下脚步,转头冷笑道:“我想你最清楚,顾某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出卖与背叛在我这里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当然,鉴于你迫不及待的愿望,我也可以选择故意拖延!”
  李慕歌闻言不怒反笑,而且笑得极其不屑。突然,他伸出右手一把就将顾言曦扛上了肩头,有恃无恐地嘲讽道:“我若掌控不住你,怎么敢把你放在身边?”
  他箍在对方腰间的手臂蓦然紧了一紧,又忍不住皱眉道:“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以前骨肉均匀的样子多好,看来我得把你养胖些。”
  顾言曦倒伏在那坚硬的肩膀上,胃部一阵翻腾,本能地就开始挣扎。
  这时,李慕歌将那粒白色的药丸在他眼前晃了晃,果然令对方立刻就安静了不少。他的眼底掠过一抹苦涩,浓郁得就像冬日的阴霾。
  他难道就不能为他一次,哪怕一次?
  此想法一出,他立刻就将其甩掉。那一天不早就看清了吗?早就决定了吗?
  对他,纵是情深,奈何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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