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抄、雪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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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抄、雪狩-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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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那亲戚也真奇怪……」

    「你小声点儿!可别教人听见了!」

    「反正是夫人当家,有什麽关系?话说回来,琉光少爷的出身可就高贵了。北条家好不容易盼到一个儿子,将来肯定全靠他了——」

    ※        ※        ※

    「怎麽了?」

    肩膀突然遭人拽紧,他抬起头时脸色不觉有些苍白。

    「再不吃老板都要收摊了!需要我喂你吗?」

    推开凑近跟前的食物,少年闭了闭眼。他难道都没听见吗?那些声音是何等刺耳,彷佛要刺穿皮肉一般。

    「赶紧吃饱好上路!我可不想今晚又露宿荒郊野地,这天气也怪冷的……」像是没留意他一脸仓皇,男人两手夹在脥下自言自语道。

    当聚集的人潮已逐渐散去,少年盯著膝上的手指,弯著脊梁。「刚刚那些人看我的眼神…你注意到了吗?」

    「哪有人看你?就算有,也是因为你长得很好看吧?」男人瞅了他一眼颇不以为意,他拿起斗笠替他戴上後伸手将他拉起。

    「看你也没吃什麽,怎麽身子这麽沉?」

    男人牢牢握著他的手,他看了他一眼,胸口莫名抽痛起来。

    「吃不下就别吃了,我让老板打了些菜,我们带在路上吃。」男人话一说完便拉著他走出小店走上大街,直奔下一个驿站。

    「你用不著这样!」不晓得是打哪来的力气,他挣开那只紧握住自己的手,大声吼道。

    当他站在原地不动时,男人也跟著停下了脚步。他牵著马看著他好半晌,才慢慢走过来替他扶正斗笠重新绑好了系绳。

    「你别管我……」他别过头去,想拒绝却怎麽也开不了口,只好不断用力吸著鼻头。

    「你看你连顶斗笠都戴不好,真的别管你那还得了?」

    男人嘴里喋喋不休,他始终没听清楚他究竟说了什麽,不知为何眼眶跟著一酸,眼泪已不争气滑了下来。

    注①:援用日本元禄时期俳谐师松尾芭蕉所著之纪行书《奥之细道》典故,由於与本书时代背景不符,特此说明之。室之八岛是日本有名的神灵圣地。

    注②:受命於幕府,需按时对中央缴纳赋税,相当於中国地方诸侯,拥有自己的幕僚与武士。

    注③:奥州(东北地方中部、今岩手县西南部)三大古关之一。

    ☆、第三章 初生之犊

    他绝口不提在白河之关的插曲,至於男人,自始自终都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两个月後他们抵达了出羽,比预定时间还要迟上十多天。

    「有推荐信吗?」守城官露出两排黄板牙,嘴里浓烈的气味在靠近之时不断逸出,系好马回来的男人见他整个人几乎要贴到少年身上,当场便切进了中间。

    「真不好意思,我们没听说需要什麽推荐信。」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麽好说了。」守城官瞥了他一眼,显然感到扫兴。

    男人拦下身後蠢动的少年,「可是我们打大老远来投效武田大人,总不能就这样回去吧?能否请您通融一下?」

    守城官一双豆大的眼珠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鄙夷之情溢於言表,「这里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说要投效主公,可不就是一群混吃骗喝的无赖?没推荐信的话一切免谈!出羽可不是乞丐收容所啊!」

    就在少年忍无可忍之际,男人突然伸手将他掩至身後,「小人想这些应该足够长官买点乐子吧?」

    「呵呵,还是你这小子上道。」守城官与男人互换了个眼神,颇为满意地拍了拍饱满的肚子。

    过没多久,便有人前来通知他们办理报到的手续,少年再不满,也无法当场发作只好压低声音道:「你不该这麽做。」

    「有钱使鬼好推磨,瞧,这不就进来了?」男人吹了声口哨,左手扣在刀柄上走得很是大摇大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既吃公粮又怎能私下受贿?我以为腐败的只有幕府中心,没想到理应匡正辅助幕府的守护大名居然也纵容手下如此目无纲纪——你、你干什麽?」少年拉开男人摸上额头的手,火大至极。

    「很好嘛!体温正常甚至还比我低一点。」

    「少跟我嘻皮笑脸的!」

    「唉,实在不是我爱浇你冷水,只是奉公守法的人不是已经前往极乐世界就是还没出生,在这个穷到快被鬼抓走的年代,羞耻心可以当饭吃吗?」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跟他们同流合污!」

    男人高举双手,一脸无辜道:「天地良心啊!小的只是过路财神,可什麽肮脏活都没干!」

    「那我问你,那笔钱是怎麽来的?你不是穷到快被鬼抓走了吗?」

    「你真想知道?」男人挠了挠头,有些欲言又止,少年忽然意会了过来。

    「你挪用了我锦袋里头的钱?」

    「会还你的啦!我保证等我发达之後绝对会连本带利还你!」男人双手合十忙著讨饶道,少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推开他迳自朝前走去。

    他计较的不是那些钱,他心寒的是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京都以外的空气或许不会那麽污浊,谁知道,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到哪里都一样。

    他问过自己为什麽一定要来出羽?他对武田的认识可能还不比男人来得深入,究竟是为什麽?

    答案,随著步伐愈加清晰,他原来只是因为出羽是离京都最远的地方、是最不受人瞩目的地方。十六岁那年,那个人终於答应替他加元服①,他知道之後开心了好久,甚至好几个晚上睡不著觉。

    谁知道仪式当天,他的观礼者只有几名老面孔的侍女。他望著一室冷清告诉自己不要介意,至少那个人没有失信,他是真的来了。

    「父亲大人?」一句父亲,那个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再一句不解,那个人已放下他解开的发,狼狈逃出了门去。

    「侄少爷,您得改口喊伯父,不然会给老爷添麻烦的。」一名较为年长的侍女拉住他脸上的表情好生苦恼,他不晓得该如何是好,只好散著发等在门口,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那个人都没有回来过。

    这些事情他至今依然记得一清二楚,既然那个人无法给他一个名分,他会凭自己的力量夺回它,因此他才下定决心要在这个贫瘠的小国堂堂正正站起来,为了让那个人承认过去的错误,即便得赌上最宝贵的东西,他也将不惜任何代价。

    ※        ※        ※

    「文的右边,武的左边,在名册上落名後便会有人领你们走——」

    少年从男人手中接过行李,一迳的沉默终於有人忍不住先开口了。

    「太没人情味了吧?居然连句再见都不说?」

    不经意的相视宛如一辈子那麽漫长,少年脱下斗笠递给了他。

    「就这样?」男人唇边泛著笑,赶在少年背身之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我会去找你的,要等我喔!」

    「喂、你们两个,时间快到了,还要不要办啊?」

    少年回过神来,看也不看,甩开了腕上的力道,「有本事就追上来吧!」

    男人站在原地目送著他的背影离去,默默收起的掌心,还残留著馀温。

    ※        ※        ※

    堂上灯火通明,席间杯觥交错。

    一个月後,在与清原军开战的前夕,少年终於见到了出羽的守护大名。

    武田军与邻国素来不合,双方经常为了一些薄物细故大动干戈,此般经不起人挑衅的性格,也是他加入幕僚之後才知道的事。

    「主公,清原军又犯我方边界——」

    「嗯……」

    「主公,月山最近频有山贼出没,附近百姓饱受煎熬,还请主公速下定夺——」

    「至於此事……」

    少年坐在末席听著此起彼落的声音,默默吃著酒菜。

    武田永宗拥有一张吓人的容貌,浓密的虬髯几乎遮去了那张肥厚的嘴唇,一双铜铃大眼,瞪起人来还颇有几分煞气。

    尽管魁梧壮硕的体态让他说起话来多了几分分量,整场酒宴餐叙下来,少年并没有听见他口中听到决策性的话语,只见他的「主公」搔了几下胡须,不善思考的眼神便直接落在首席上的青年。

    「橘卿,说说你的看法。」

    那人名叫橘香川,据说这三年对清原军所有的攻击全是经由他一手策划。

    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拢在揉乌帽子底下,露出襟口的灰色单衣搭配了藏青色的外褂,不甚活泼的色彩再加上过於冷淡的表情,让整体少了几分亲切的人味。

    「臣下认为要挫清原军,势必得先攻下鹤冈。但鹤冈外围有东有羽黑山、南有月山、西有汤殿山为屏障,怕是易守难攻……」

    「唉,清原良基这个老家伙还真是让人头疼啊!橘卿,要破清原军你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

    「有,就是攻下那三座山头,彻底截断清原军的後路。」

    橘香川话才说了一半,对面一名蓄著山羊胡的男人便率先发难道:「橘大人您在开什麽玩笑?拿下汤殿山还有可能,可是您刚才没听见山下先生说吗?月山如今有山贼据山为王,我方光是要拨出兵力围攻清原军就已经很吃紧了,哪还有馀力去对付山贼?」

    「盘据在月山上的只是山贼又不是军队,谁说我们一定非得对付不可?」

    「这话是什麽意思?」

    「既不是军队便没什麽军纪可言,对於山贼,我方可以招降可以利诱,总是会有办法逼他们下山的。」

    武田像是听出了兴味来,催促他把话说下去。

    「直接遣派使者前去招降的话,风险太大了,所以——」

    少年边听边咽下温酒。

    「主公,对付难缠的山贼,正所谓『兵贵於精』,我军只需要派遣一名可担此大任的将士前往卧底,待时机成熟,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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