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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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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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相在朝堂上混了几十年了,早就修炼成了人精。前些日子考官受贿的传言扶摇直上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风头不对。这老狐狸嗅到气味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叮嘱一众手下万万不可给自己儿子弄个金榜题名。
  毕竟以他严家如今的权势,并不缺这一个进士。
  结果哪里知道,自己一个没留神,后院失火。那严三公子不知是找的哪路狐朋狗友搭的线,背着他偷偷的去找了副主考王允成,递了张“关系条子”。这公子哥的想法也很简单,他不过是想着,此次若是中了个进士,便算是对自己爹娘有了交代,日后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的辛苦读书,可以一心一意的遛马逗狗。
  王允成不明所以,收到条子,还以为是严相的意思,想着这献殷勤的机会终于是来了,于是,大大方方的将这严家三公子塞进了二甲前十。
  他哪里知道,自己这这马屁,完全是拍到了马腿之上。
  考生刚开始砸贡院的时候,严相就明白了,如今这事,说白了就是太子与三皇子的博弈。太子想借春闱舞弊打压南方世族,而三皇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南方出事。
  而此时能起关键作用的,还是皇帝的态度。
  于是,他当机立断,立刻换上官服,风风火火的进宫面圣——去探皇帝的口风。可到了宫门口,却是吃了个闭门羹,皇帝在上清台修道,不见。
  严相急的是满头大汗,可也没有丝毫办法。
  此时的京城,可谓是风云际会,各方人马全都行动起来,牛鬼蛇神俱已粉墨登场。
  从贡院狼狈逃出的欧阳三人气都不敢喘一口,马不停蹄的赶往祈王府赶去,去见自己的主子三皇子。考生完砸了贡院,正向礼部杀将过去。而巡捕营也已经整装待发。从礼部逃出来的上官治正赶向长公主府,长公主府的上官澜正赶向严丞相府,而严丞相,已经进宫面圣。至于皇帝……还在沐浴祷告,就等着紫冥扶乩。
  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科举舞弊案,已然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来的有些晚了。下次更新礼拜六

  ☆、吴老尚书

  
  考生刚开始闹事的时候,温郁之已经悄然离开,毕竟他的身份不一般,若是留在那里,保不准日后便会被人参上一本。
  江渉独自一人混在人群之中,看着这群书生大砸贡院,不由得心有戚戚,暗暗告诫自己日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书生。
  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汉子挤过人群来到江渉面前,微微躬身:“江公子,我家少爷有请。”
  江渉一愣:“你家少爷?”
  管家没有答话,指了指西北角跟着人群前行的一辆黑色马车,江渉扭头看去,只见车帘微微挑开,露出一张白嫩嫩的脸来,车中人冲他眉眼弯弯的一笑,露出两个酒窝,不是林乐源是谁?
  于是江渉也笑了,向着马车走了过去。
  马车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毯子,踩上去极为舒服。车帘挑开一条缝,林乐源光着脚丫斜倚在软垫之上,偷偷向外看着,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江渉一看他这样子就乐了:“大爷,你真当这是看戏呢?”
  “这可比戏班子唱戏有趣多了!”林乐源转过脸来,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这一辈子估计也就看这一次,错过了可惜!”
  江渉知道,这位是典型的扮猪吃虎,看着糊涂,心里可比谁都清楚。他如今在这地方,说是纯粹来看热闹的,江渉会信才是有鬼。可江渉什么也没问,而是同样抓了把瓜子,在林乐源对面坐下,嗑了起来。
  此时一众闹事考生已经到了礼部门口,礼部大门敞开,里面早已人去楼空。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闹事的考生也是一样。方才砸贡院的时候,全是凭着一腔怒火和这些日子憋着的一股狠劲,可此时,回过味来,就都知道怕了。只见人群在礼部门口踌躇不前,已有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来。
  “这里面有温郁之的人吧?”江渉指着人群问林乐源:“这时难道不该再点把火么,怎么不见有人出来?”
  “怎么,你家郁之没和你汇报?”林乐源老神在在的瞟了江渉一眼,戏谑道。
  江渉哪能被这一句话噎住,只见他眼珠一转,细长的凤目同样戏谑的瞟了林乐源一眼,也刺了他一句:“如意苑的少东家听说器大活好,怎不见小侯爷带回家去见见岳父?”
  如意苑是如今京城最大的赌场,少东家姓任,名厢,除了生意做的大,更是江湖上出名的高手,使的一手好剑法。林乐源最近和那人好上,两人站在一起,谁上谁下一目了然。
  那个任厢江渉见过,眉骨的线条……和温郁之很像。
  林乐源笑了笑,张口要说什么,却是听到马车外一阵喧闹,有人高声大喊,声音中带着恐惧:“官、官兵!官兵来了!”
  江渉一惊,顾不上林乐源,挑开车帘便向外看去。此刻车外简直是一片混乱,闹事的考生有转身就逃的,有站在原地闹不清情况的,更有推搡中摔倒在地的。而远处,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正急速向这边逼近过来,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一百来人,刺刀在日头下反射着阳光,明晃晃的让人寒到心底。
  “果然是巡捕营。”林乐源也收了嬉笑神色,低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
  “难道是……皇帝的指令?”江渉心猛的提了起来,如果皇帝派兵镇压闹事举子,那岂不是说明……
  “应该不是。”林乐源一指官兵后面跟着的一顶官轿:“是周秉那厮。”
  “周秉?”江渉皱眉:“礼部右侍郎周秉?他一文官,如何调动的了巡捕营?”
  “你这话问到点子上了。”林乐源回答:“巡捕营总指挥张磷是他母家表哥。”说着,却是嗤笑一声:“不过这厮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此话怎讲?”江渉问。
  “一个文官,能调动巡捕营。不管他调动巡捕营去做什么,光就他能调动巡捕营这一点本身,就已经犯忌。”林乐源答道:“你说皇帝最怕什么?不就是京城有军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么?这回不光周秉,这张磷也要跟着完蛋。”
  “皇帝要收拾他们也是以后的事。”江渉皱眉说道:“可现在怎么办?”
  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以温郁之算无遗策的性子,怎会遗漏巡捕营这么大的一个变数?而林乐源恰巧出现在这个地方……
  “你……”江渉猛的回过头来,看着林乐源。
  “嘘……”林乐源狡黠一笑,冲江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睛:“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看个热闹,恰巧撞见了这事,我这人又最是见不得血……”
  说着,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就要下马车去。
  “等等!”江渉却是突然拉住了他,指着与巡捕营官兵相反方向的官道上一顶飞速前行的青呢软轿:“那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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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渉与林乐源几句话的工夫,巡捕营的士兵已经到了礼部门口。百名士兵分成两队,左右包抄,很快便将闹事考生全都围了起来,明晃晃的刺刀对着圈内众人。
  刚刚群情激奋的考生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恐惧。有胆小的,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大、大人饶命!”一个跪地的考生突然哭喊了起来:“小的上有八十老母……”
  “你老母都要给你羞死!”江渉在马车上小声骂道:“没点骨气!”
  “你懂啥?”林乐源方才看到那顶青呢软轿就知道不用他出马了,于是重新抓了把瓜子在手,坐下来接着看戏,跟着江渉一起嘲笑道:“骨气能有几斤几两?他这叫能屈能伸!”
  只见巡捕营总指挥张磷骑着高头大马越众而出,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考生,直接下令:“巡捕营听令!乱臣贼子聚众闹事,给我速速拿下!如有反抗者,斩!”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人群“轰”的一声炸开,有跪地求饶的,有不甘叫骂的,包围着考生的士兵也纷纷提起手边刺刀,眼看就要上前抓人,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慢着!谁敢动手!”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路边的青呢软轿中响起,音量不大,里面带着的威严之气却让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礼部尚书吴璟在管家和小厮的搀扶下走出轿子,面沉如水的扫过在场众人:“老朽不才,还是第一次知道,我大楚军人的利刃,还可以对着自己的臣民!”
  张磷看到从轿子里出来的吴璟,心里“咯噔”一声,只觉得头大如斗。他官职只是六品,见到正二品的吴璟,首先得先下马行礼,还未开口,便先失了气势。
  他本就是一介武夫,最怕和文人打交道,刚刚坐在马上那几句话,都还是周秉临时教的。只见他皱着眉费力的想了半天,终是憋出了几句带点文绉绉的说辞来:“举子闹事,那便是逆谋犯上!乱臣贼子,就不可算是我楚国臣民,人人得而诛之!”
  “大胆!”吴璟大喝一声:“逆谋之罪是何等大罪,乃是你这宵小之辈妄下断言的?而且吴某倒要问问张大人,巡捕营此次出动,可有上级调令?可有陛下圣旨?到底是谁借你的胆子,让你私自行动!”
  这张磷倒也有几分急智,眼珠一转,已然明白自己不能去和吴璟在上级调令上纠缠,于是开口答道:“巡捕营分管京城治安,定要尽忠职守。逮捕闹事举子,实乃分内之事!”
  “呵,”吴璟冷笑一声:“尽忠职守?你若是还有半点军人的忠心,便不会轻易被人挑唆!”
  他毫无畏惧的迎着雪亮的刀尖望着张磷,母鸡护崽般将众多年轻考生护在身后,一字一顿的坚定开口:“今日吴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草菅人命!”
  老尚书在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着,西风吹动他一头花白的头发,满是萧索味道。可偏偏还拖着一条裹着跟粽子似的断腿,让原本悲怆的形象一下有些滑稽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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