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残醉寻作者:羽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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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残醉寻作者:羽大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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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她从未、从未爱过身为丈夫的他,甚至,她从未如刻下这般爱过她自己。一直以来,只是接受,接受父母之命、接受自己成为她必须终身伺候的那片天、接受世道给予女子该卑微依从的命。
  营救纪裴,是她此生中唯一一次的反抗,抗命、抗天、抗这让她无法幸福的世道。
  「只要夫君肯毁了纪裴伏案的卷宗,放他一马,我会让他自请归乡再无官职。至于您想怎么对我,要以通奸罪妇办我或是要我的命,我都愿意接受。」
  「棠儿……你都不想想咱们的儿子吗?」顾逢霖满面沉痛,只求母子亲情能唤回妻子。
  女子面上亦是一痛,扭绞精致的样貌,撇过脸揪着胸口,逼自己吞回眶中几欲满溢的泪水,道:「棠儿他,还有你。」
  「爹爹救我——」
  本来乖乖待在外头的孩子竟从对面的屋顶上发出刺耳尖锐的呼救,顾逢霖一听是亲儿的声音,哪里还管得上屋里面还未解决的问题,拔腿奔至屋外,抬头便见一人黑衣黑裤,还用黑布蒙去了半张脸,抱着号哭不已的顾棠站在屋顶。
  「你是谁?快把我儿放下。」
  「你就是顾逢霖?」黑衣人语气森冷地开口。
  「没错。」
  唯一露出的双眸直视着下方的顾逢霖,眼神锐利犹如开锋的剑,「主子要我来问顾大人您一个问题。」
  「说!」顾逢霖虽是名门之后文人出身,武艺却是自幼练起,即便论不上什么高手宗师,却也不是能让人小觑的角色。
  掌心蓄积的内力等待着黑衣人露出破绽的瞬间,只消有那么瞬间,他就有把握击倒此人夺回亲儿。
  黑衣人见顾逢霖面露敌意,眼眸中反倒含了几丝轻蔑的笑。「那人说了,就算是顾夫人来求,怕也拗不回您办案的决意,这舍私效忠之事顾大人您可说是当官的楷模。」
  「够了没,你究竟想说什么?」
  「啊……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黑衣人抓着顾棠的后腰将他高举过头,吓得顾棠再不敢挣动,只能张口向爹爹求救。
  「棠儿别怕,乖,别乱动,爹爹马上就去救你。」
  爱儿哭喊的声音像把剐着心头肉的刀,每一刀都剐在最痛心的地方。
  「在我问您那个问题之前,得劳烦顾大人回答一个问题,顾夫人和纪裴,您打算如何处置?」
  顾逢霖从方才听得此人之言后便在心底暗忖,显然屋里发生的一切都被其了若指掌。曾闻内功深厚者得凭耳力听见百尺外动静,倘若果真如此,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武艺比自己高出许多。
  又或者妻子迢迢而来本就是他人设计好的圈套,等着他一步步踏进。那么,设计这圈套的人又是谁?不是黑衣人,应是另有其人——
  「主子要我来问顾大人您一个问题。」
  那个「主子」,究竟是谁?谁想对他不利?究竟是何人如此恨他?是谁?究竟是谁?
  顾逢霖脑中迅速流转过每一个可能的敌人,可笑地发现官场多年,原来早立下许多一时间也记不起名字的仇敌。恨他的人,太多了……
  肃清贪官污吏是他的责任,那一个个因为他的上奏被逐出朝廷、甚至流放处死的人,多的连他也算不清。未想过,忠于君利于民的事,却也同时将自己推上了风头浪、推上了被这些人憎恶痛恨的箭靶。
  妻子的私情、亲儿的性命……难道要用这些来折抵,折抵犯了罪孽理该受罚之人的恨吗?
  「顾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想要小公子的命了吗?」
  顾逢霖几乎咬碎一口白牙,眦目欲裂地瞪向黑衣人,一字一顿道:「按、律、处、置。」
  纪裴身为地方官吏,却只知贪取压榨百姓,这种人死一万次也不足抵偿他的罪过。妻子循私包庇,虽心疼她的无奈、痛心她的无情,可对于她的抉择却无分毫鄙夷,甚至是……羡慕……
  羡慕她有一个让她宁舍名誉也要相救的情人,有一段让她愿意不顾世人目光也要维护的情人。
  真的,很羡慕。
  「好个不纵私情的顾大人,主子吩咐了要再问您一个问题,顾大人您请上来。」黑衣人手一摆,示意顾逢霖上房顶。
  此举让顾逢霖暗自一凛,此人俨然清楚他功力的深浅,可他显少于人前展露武艺,知晓他会武的除了长年追随查案的密探外,就只有家人与挚友。
  难道,黑衣人口中的「主子」会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顾逢霖纵身跃上屋顶,怀疑亲近之人的感觉让他胸口郁闷,此人既知他功夫深浅又敢让他上来,自是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无法从其手中夺回顾棠。
  黑衣人睥睨看向顾逢霖,提手指向南方某处,「顾大人请看,知道是哪吗?」
  顾逢霖依其所指朝南方看去,方一定眼便回头怒视黑衣人,厉声呵斥:「你究竟想干什么?」
  南方某处烈焰冲天,站在屋顶高处虽听不见远方的声音,却依稀看得见如蚁群般窜动奔走的人群。
  初春,寒风料峭,伏垣江骤发大水,水祸蔓延十余州县。
  他不会忘记,此行为何而来。
  更不会不知,大水漫延十余州县下没了家没了土地可活的难民们被他安置在哪里——此县南方的废村。
  「你——」
  顾逢霖恨不得一掌打死黑衣人,为了报复他竟做出放火焚村这等残忍手段,这种人,死不足惜。
  捏着顾棠后颈将人提在半空,黑衣人振臂扬袖,露出藏于袖内的细长钢针,针尖抵在顾棠左肩胛骨下缘,一寸寸插入体内。
  「啊——」顾棠瞠大双眼,张口大喊。
  钢针穿出前胸,鲜血沿着破口染红了顾棠的衣裳,泪水被痛楚逼出眼眶,扑簌簌地沿着男孩的小脸蛋滚落。
  「爹……棠儿痛……好痛……」
  顾逢霖恨不得那钢针扎的是自己的身体,棠儿是他的宝、他心头的肉,连用板子打手都未曾有过,岂受得了这般穿胸之痛。
  「我要杀了你。」
  顾逢霖只觉有一丛火在胸口焚燃,以前无论面对多么穷凶恶极的人,无论有多么愤怒他们的作为,都不只一次告诫自己,一切需以刑律论处。可现在,他只想杀了伤害爱儿的凶手,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让全部的痛楚施加在此人身上。
  「不急,好戏才刚要上演。」
  黑衣人说完,提着顾棠跃下屋脊,落在衙门的墙外。
  墙外,有一排无人驾驭的马车,每辆马车上装着一个大桶。另一边,有匹仅拖了个板车的马儿。
  黑衣人落地后,拿起板车上早已备妥的牛皮绳把顾棠牢牢绑在板车上,指着那排装有木桶的马车道。
  「爹爹救我……」
  「这排马车的木桶里全装着硫磺和硝石混合的粉末,这些马儿等会奔往的地方是正在大火的难民村子,这大火若碰上装有硫磺硝石的粉末会炸死多少人,我想负责安置难民的大人比我清楚。而拴了小公子的这辆车,将奔往正犯洪水的伏垣江。」
  被绑在板车上,顾棠哭花小脸,浑身颤抖地看着父亲。「爹……爹爹救我……我要回家……呜呜……棠儿好痛……爹爹带我回家……」
  风中,飘散着顾棠的哭声,顾逢霖的眼里只有绑了亲儿的那辆马车,也只想拦下那辆马车。
  灾民……与他何干?
  就算死了成千上万的灾民便又如何,他只想救自己的孩儿,只希望活下来的是他的顾棠。
  黑衣人脸上的面罩被扬起的嘴角勾出一道皱折,丝毫不在乎顾逢霖的手已无声无息地掐在自己喉咙。「主子要我带句话问您:「公私难全时,顾逢霖……你会选择哪一样?」」
  说完一扬口哨,两边的马儿听从哨令撒蹄狂奔,同时间,黑衣人解开顾逢霖的箝制跳上绑着顾棠的那辆板车,两眼直直地看着脸上布满惊恐、错愕、挣扎、痛苦……最后提足追向载着硫磺硝石的马车的顾逢霖……
  「爹爹——」
  绝望的哭泣从后方快速远离,顾逢霖似要舍了命地发足狂奔。
  他在赌,赌自己能拦下马车,阻止惨烈的悲剧;他在赌,赌此地离江边还有段距离,他或许有时间能回头去救他的棠儿。
  顾逢霖的算计没有出错,他确实拦下了装着木桶的那排马车,却在踢翻木桶洒尽桶内粉末的时候,发现桶内装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硫磺硝石,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沙子。
  等他卸下车头,驾着本来拖着板车的马儿回头追至江边,望着滚滚翻腾的伏垣江,看着在江边踱步的另一匹马,板车上却已没了黑衣人或顾棠的身影时,这才醒悟……
  隐身在后操控的那双手,一开始就要他家破人亡。
  「棠儿——」
  恨自己为何没有选择救自己的儿子?
  裂肺之痛,喊不回他已失去的亲儿。
  「棠儿,爹爹错了,你回来啊——」
    三个月后
  伏垣江一案所有牵涉其中的大小官员全定了罪,北道园的粮官纪裴罪行重大,流刑改为死刑,立秋即决。
  顾逢霖以恶疾不能共祭先祖的七出之罪休其发妻,半年后前妻病重而亡,顾逢霖从此不再续弦,也不许任何人对他提起再续之事。
  黑衣人犹如人间蒸发,无论顾逢霖如何查探也无结果,更不知幕后主使为谁。
  沉痛的回忆,像翻页的书册,虽已翻了页,却伤痛仍存。
  直到——
  十七年后……

    十七年后

  山中小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屋外柴薪堆叠,后方还辟了几块田,种些野菜番薯勉强维生,看上去就是间砍柴人家的普通屋子。
  咿呀一声,单薄的木门被拉开,年轻男子满脸倦容步入屋内。屋内,有人已等侯多日,见男子来到,从桌上翻了只反盖的茶碗,执起茶壶呈了碗凉水推向对坐。
  「事情办成了?」
  青年接过推向自己的茶碗,捧碗饮下。「成了。」
  年约五旬的男子颔首赞赏:「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青年脸上没有丝毫反应,把系于腰间的长剑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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