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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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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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苦笑,低头看着自己足上的销金靴。
  陈解意的闭门弟子和那时如同野马一般四处游荡的自己相识于凌宵山脚下的小茶亭。先是以剑相交,后是共历生死。
  当年自己曾经笑他「出身冷刀门下却不知何为真冷」,当年自己曾经值疏雨敲窗时与他同榻而卧秉烛夜谈。他师傅病方大好,他居然就偷偷溜出来和自己大醉一场。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似乎……很快乐……
  他撩起衫子,索性在草皮上坐了下来。
  那时候的魏紫,只是包着一层冷色的外壳。只要一经打破,会发现那看似微冷的人骨子里比谁都热烈。无论是凭剑吟歌亦或行侠仗义,他的眼睛始终是骄傲闪亮,拥有着少年人凌驾一切的豪气和骄傲。他不是个单纯的人,也非善良之辈。
  他只是过于信任……
  他只是过于相信--他--
  他相信了一开始就可能是虚假的东西……
  而让他去相信的人却是自己……
  「紫……」戚澜听见自己略微带着痛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用那种伪善的温和口吻在呼唤着那个人。即使知道那个男人大概听不到自己的呼唤,但是想到他的时候还是想要重复这个习惯。
  身体无力地向后靠,却在放松身体的时候朦朦胧胧地看见一片沉暗的紫色。充满力量却略嫌冰冷的手拽住了他的手,硬是把他扯了起来。然后他才注意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夕阳最后的光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漫天的云幕吃的一干二净。
  「喝醉了。」声音平实地陈述着,可是说着话的人却不由自主地轻轻皱起了眉。「怎么睡在这里。」魏紫似乎被浓重的酒味和明显已经被打了些露水的微潮衣服撩得有些想发怒,语气里爆着小小的火星。
  毫不犹豫地拉起靠在角门边上似乎有露宿企图的人,自然而然地把他身体全部的重量承担在了自己的身体上。一只手拽住那个人宽厚滚烫的手掌,另一只手搂住被上好绸料衣裳包裹的熊腰。
  天已经黑了。今天没有巡夜的事情,他不能再离开百花园。
  这么想着的时候身上挂着的身躯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些,喝醉的人带着明显神智恍惚的各种表现不断地叫着「紫……紫……魏紫……」,脸上还浮现出微微扭曲的,不太成功的而且有些不知所措温和笑容。
  眼见附近全无仆役,找人送他回去似乎也成了一种奢望。何况这人喝多从来不见安稳,总不能任由他一夜呼唤自己的大名在府里闹得天翻地覆。魏紫虽然不承认这对自己会造成什么麻烦,却似乎还是很体贴的考虑到了对于自己的主子和眼前这个醉鬼会有什么影响。
  「紫……今天我在王大人家的宴会上多喝了一点呢……」身边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扛着自己一路毫无困难地往园子里走的男人就是自己要说话的对象,依然非常热切地把头扭向空无一人的方向兀自喋喋不休。
  扛人的男子似乎对于被扛的人的这种可笑行为完全没有看到。只是在那个人拉扯晃动的同时里发的软巾也被扯松了不少,鸦色的长发略微有些零乱,有几绺已然如同脱缰之马,放肆地滑落在戚澜的颊边。
  一路拖行直到房间,厅堂里还挂着无数富贵之气逼人眼目的艳色牡丹图画。在经过某一幅牡丹图的时候魏紫稍微停了一下,稍微把喝醉的人搁在他平平的双肩上的一只手臂托了托,再次前进。
  他甚至连拖人的时候都是冷若冰霜的,一张清冷冷的脸上的当真是全无半点表情。他长得五官端正,全然是个好男子大丈夫的相貌,然而在那一幅牡丹图前一站,竟然生生叫人生出一股子热烈妖艳的错觉,仿佛这人本身就是一朵倾动天下的国色名花。
  好不容易才把醉得三魂游七魄荡的戚三扯回来自己的住处。想也不想就动手将其卸到了床上。数年间伺候人的习惯叫他把一切都做得妥贴之极。然而酒醉之人,十个倒有九个是很麻烦的。
  床塌之上的男人摸索着领间的盘扣,可惜醉侵四肢,一双手早已不听使唤。再如何纠缠也只能似乎对那扣子无可奈何。急切起来,居然就用手奋力撕扯。
  魏紫一声不响地按住乱动的身体,修长白净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一个个盘扣,戚澜健壮的身躯慢慢显现出来,中衣里还散发着一股富贵人家用以薰染衣物的香。
  巍紫略略一顿,随即缓缓地将手掌摊平,印在了戚澜的胸肋之间的肌肉上,指掌只觉微微振动。那起伏绵延回圈不息,原来是戚澜的心跳。
  与君一别,至今五载。
  五载光阴几度梦……
  却只是漏断星冷梦不成呵……
  当年不惜让此身苟存于世,不过是想--再见一面罢了。
  只是原来这些都是假的。
  那些叫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来的理由……全然都是假的……
  他怪不得人,只能说自己--无聊。
  魏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没有醉。还是想像五年前一样,骗我靠近,好给我一刀痛快的?」
  床上的人依然闭着眼睛,喃喃自语似是酒后说些胡话。
  魏紫正欲撤掌起身,手,却被那个本该醉了的人牢牢地扣在了胸前。戚澜的眼还是闭着,只是那轮廓分明的面孔上已经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早知道骗不过你……只是没成想当年的事情,你竟知道了……」戚澜闭着眼,却始终不肯放开魏紫的手。「为什么你……要来……」
  「来与不来,不是小人能够做得了主的。姑爷今日只是来问这些的吗?」魏紫由着他拿住了自己手,神色只是淡淡的。
  「五年前,咱们在凌宵山下的酒铺第一次相见,姑爷可还记得和我说过什么话?」
  「虽不过萍水相逢,不妨……做个朋友。」
  「姑爷,难道当年咱们当真是萍水相逢么?我至凌宵山为师尊求药,你也负伤到凌宵山求医。我往梦泽城送信,你也恰好去到梦泽访友。我在鬼仇山被师尊的对头围攻,你居然也能偶然路过助我一臂之力。」
  他稍微停了一下,唇边勾起一个冰冷的笑痕。「一直到最后我也以为那是我们有缘分,我也以为那不仅是朋友间的缘分--也是生死以之的缘份。」
  戚澜松开了他的手,却依然闭着眼。
  「天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朋友……哪里来的那么多……生死以之的……缘?」戚澜的声音很轻,却全然和平日里不同。带着一种毫不留情的讥讽和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满不在乎,只是心音却微微地急促了些。
  听着那个人的怀疑,连自己的心里也觉得苦涩。那些有心算计的局,却把自己的一片心肠也给绕了进去。忽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话是说给那人听,还是在告诫自己。
  「五年前,师尊还是朝中王大人的知己之交……王大人当年尚是狄大人的得力之人吧?那时候,这些事情我全然不知。师尊吩咐我做的事,我就去做。师尊吩咐我杀的人,我就去杀。」魏紫自嘲地勾了勾唇,可惜没能如愿以偿,完整地笑出来。
  「从一开始姑爷就只是想要替令尊拿到家师和王大人、狄大人往来的那些书信密函。至于那些什么并肩作战,秉烛夜谈都不过是姑爷的手段,姑爷——骗一个不知道情爱颠倒的傻瓜,想必有趣的紧。」
  「紫……」戚澜木木地唤着他的名字,眼睛却依然没有睁开。
  「姑爷不用再拖延时间了,那熏在衣裳里的毒香不会发作的。魏紫早已经死了五年,你借刀杀人的计策没出半点差错。」
  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那蛊虫又在燥动不止,似乎是毒香叫它们兴奋起来,越发想要在寄主体内肆无忌惮地游走,但是它们却依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宿主。
  也不能控制他手中高高举起的利刃。
  洁白的刀刃反射出的光芒——泉水一般闪亮。
  银亮的锋刃拉出一道光影,浅暗灯光下自有一般诡异的明亮。刀身划开空气直直向戚澜心脏扎去,力道劲猛手法狠辣显而易见是要取人性命。
  两人间隔不大,刀刺之下被袭之人必无幸理。
  然而短刀撕裂皮肤肌肉的声音却没有响起。戚澜一双似乎沾染了些魔魅之气的双瞳骤然张开,电光火石间已然用左手牢牢捏住了那致命的利器。刀面上倒映出魏紫冷厉的双目,薄唇紧抿更显得狠辣无情。
  「你不想死?」讥讽的声音似乎比平日的谨慎谦逊有所不同,声线略为低沉的同时也微觉沙哑。「杀人偿命。我杀了你,从此以后就算是两不相欠。」
  本是在床上似醉半醒的人此刻却分外犀利,连笑容都仿佛短刀映出的光色传达着凉薄坚硬。「你真以为我会为了当日一个不真不假的誓言而心甘情愿地去死?你以为我竟肯跟你有什么两不相欠?」
  「一命赔一命。无论你甘愿与否,就凭你害我性命我也合该料理了你。」魏紫冷冷地看着床上犹自躺卧着的男人,手中的短刀被他牢牢捏住不能再展攻势,只得不断加力与他僵持。
  男子沉冷的目光变得更加阴晦难解,只是平稳的声音反而带上一层嘲讽。「一命赔一命,那也要你已经死了。只是不知道,死人是不是也能在这里同我讨命?还是说你是个——不怕见光的阴鬼?」
  他一顿,忽然口气有些涩然。「既然当年的事情你能够逃过一劫,如今又何苦再出现。于你于我,都没有半点好处。你何苦……」
  刹那间魏紫的脸上几乎是刷上了一抹狂臆,青黑色的双瞳闪烁着如同磷火一般幽异的光彩。本是和戚澜挣持抗力的腕子忽然一别,居然借着戚澜的手劲将那柄短刀向自己戳去。
  眼见一刀就要捅进那人的心窝,戚澜猝不及防下几乎惊呼出声,下意识地上身借腰劲猛地弹起,手奋力带着短刀往后一撒。
  然而两人距离着实太短,刀尖虽被拉偏少许却依然没入了魏紫的肩头,这一刀夹着二人争扯之力居然生生在魏紫身上斜斜撇出一条长长的口子。肌肉撕扯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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