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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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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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急忙走入屋后。片刻后,一个发须半百的老者领着妇人走了过来,对赵衍亭说道:“赵大侠总算是醒了,老朽可是等候多日了。”
  赵衍亭心中焦急,当下便抱拳行礼:“敢问老丈,这是何处,今日是何日?”
  老丈还礼答道:“此处乃是亿州城外星泉镇长平村,今日乃是十月十八。”
  “十月十八?”赵衍亭不可置信地重复,他记得昏睡前那日刚是九月二十九,他这一睡,竟睡过了大半个月;睡醒后,更身在千里之外。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直靠到墙上。大半个月,足够一切事情发生;而沈越夕将他送走,打得是什么算盘显而易见。沈越夕说过杀孟辰他只有两成把握,不知他现在赶去再赶去烨教,是否还能为沈越夕收尸……
  就在他心思混乱、黯然神伤的时候,老丈递上了一个小包并一封信,说道:“这是送你来的人留给你的,他嘱咐老朽待你醒来后转交于你。”
  赵衍亭迟疑地接过来打开,小包内有羊皮地图,银票和伤药;拆开信封,洁白的信笺上只有无头无尾的几个字:
  “对不起,来世再见。”
  竟是绝命书。
  赵衍亭颤抖的手握不住这薄薄的一张纸,信笺掉落地上,泪水夺眶而出。
  沈越夕……
  从长平村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赶到隆安客栈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
  即使赵衍亭武功绝顶,体力过人也不能不眠不休地再赶五天路,是以他打算在隆安客栈留宿一宿,嘱咐伙计喂好马匹,他走向客栈大堂寻些吃食。
  他一步入客栈,就看到了一伙人坐在大堂正中吵嚷吃喝的,为首的那一个,赵衍亭认得,正是当日闹事的恶徒之首。
  长刀出鞘,映出一片森冷杀意,客栈内的一干人纷纷退避,那伙吵嚷的人刚想起身应变,赵衍亭已经持刀扑上。
  四尺长刀,锋刃横扫,有两个想举刀迎敌的被他一刀削去手臂,惨叫响起,其他人骇得向外狂奔,只有那个为首的被他抓住,血淋淋的刀锋架在颈间,赵衍亭只需动动手臂,就能切断他的咽喉。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那人自然也认得赵衍亭,此时见他雷霆般杀来,惊吓之下直接尿档了,气味腥臊难闻。
  赵衍亭压着刀锋,冷冷说道:“烨教如何了?”
  “烨教、烨教已经解散了……”
  “沈越夕呢?”
  “沈护法、沈护法他杀了教主,焚毁了总坛……”
  “他怎么样了?”赵衍亭怒喝,刀锋压下一分,那人的脖子顿时见血。
  “别杀我、别杀我!我真不知道沈护法怎么样了。教主死后,他被左护法、三大长老和暗卫围攻,我们这些小喽啰都跑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七天前。”
  “七天……”赵衍亭怔住了,原来他已经迟了这么多了么……
  那人看他怔住,赶忙悄悄离开刀锋,打算偷偷溜走。
  “慢着。”赵衍亭突然出声,长刀自后又架到他的脖子上,“带我去你们总坛。”
  “大侠,我可真不敢回去啊,沈护法说了谁敢留下谁就要死……”
  “你不带我去,你现在就要死。”赵衍亭冷冷地说。
  赵衍亭挟持这人,主要是怕自己迷路,结果此人在路上磨磨蹭蹭,差点被赵衍亭直接杀了。
  两人走了五天,终于进入到群山之中的烨教总坛旧址。
  曾经宏大雄伟的建筑群已经被付之一炬,主峰和附近几个小山峰草木无存,只剩下焦黑的树干和地上厚厚的积灰。
  两人步行在曾经辉煌如今化为焦土的烨教总坛中,烟灰沾了一身。那人怕得瑟瑟发抖,走到山腰后怎么也不肯上去了。赵衍亭看他实在不中用,就放了他,自己一个人上去了。
  赵衍亭自顶峰开始,穿行在断壁残垣中,挨处寻找人影。他找到十几具焦黑的尸骨,却无法辨认身份。他找了一天一夜,终于确定一个事实,整个总坛除了他,没有一个活人。
  这天夜里没有月亮,深夜的时候天空飘落冰冷的雨点,点点滴滴地打在赵衍亭身上,把他的身和心都打得冰冷无比。
  他突然记起一个多月前,也是下着雨,他折返山上寻找沈越夕,那时他找到了;可这次,他翻遍整座山峰,也一无所获……
  “哈哈哈哈……”他大笑着,流出眼泪。
  他终究还是孤独一人吗?
  难道这就是宿命?
  沈越夕,你何其狠心!!!
  “啊————”他对着漆黑的群山放声嚎叫,声音悲凉,仿佛失偶的野兽。山峰间传来回响,仿佛连这天地,也在应和他的凄凉。
  他点了一个灯笼,在微弱的火光下抱出那十几具尸骨,一一掘坑埋葬。他不知道沈越夕是不是其中的某一具,但他不愿沈越夕有曝尸荒野的可能。
  花了三个多时辰,终于将尸骨葬完。葬完后,他心力憔悴,一跤跌坐在新坟前的泥水里,怎么也站不起来。
  “沈越夕……”他呢喃着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动也不动地任雨水淋湿周身。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雨停了,天亮了,太阳当空了,太阳又要落下了,他还在那里坐着。
  刻骨的悲伤和疲惫击垮了他,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浑身脏污,悲伤落魄。
  但他毫不在意,毫无所谓。
  沈越夕不在了,谁还会说他好看呢?他还会在意谁说他好看呢?
  今后漫漫岁月,他还能与谁同路而行?
  过客,终究只是过客……
  残阳如血,倦鸟归巢。
  他独坐在废墟中,意识昏昏沉沉,似睡未睡。
  此时,山下突然飘来一道人影。
  那人轻功绝顶,一路掠来如风中柳絮一般轻盈优雅。掠到近处后,赵衍亭才看清那人穿一袭脏污的青衫,白色长发飘散身后,一张脸庞苍白妖魅,一双眼眸如血般艳红,直如行走于天光之下的妖魔鬼怪一般。
  赵衍亭瞬间清醒过来,他死死盯着那个妖魔般的人,看着他从山下飘上来后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他认得那张脸,那张他朝思暮想、一度以为已经化为飞灰、为之伤心欲绝的脸!
  看到那个白发的妖物走到跟前,他陡生气力,奋起一跃,一拳揍上那张妖魅的脸庞。
  那人毫不闪避地硬挨了他全力的一拳,嘭地一声闷响,那人被他打得脸一侧、身一晃,踉跄几步,几乎要摔倒在地。
  他恶狠狠的看着那张苍白的面孔红肿起来,那人嘴唇破裂,嘴角溢血,转过头来看他,艳红的眼眸缓缓落下一滴鲜红的血泪。
  “衍亭……”那人哀哀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又怒又喜,心情大起大落之下,胸口胀痛,喉头腥甜,刚一张嘴就吐出一大口血来。
  那人见他吐血,急急地过来扶他,口中不迭地说道:“对不起,衍亭,对不起,你别气……”
  赵衍亭吐了那口血后,胸口反而舒畅几分,他拽着那人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我跟着你回教,你却把我送走!沈越夕,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人?!”
  沈越夕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你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情人,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让你跟着我涉险……”
  赵衍亭冷笑一声,松开衣领一把推开他,说道:“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沈越夕扑过来抓着他的手,啜泣着说道:“不是的,不是的……”
  “放手!”赵衍亭将他的手狠狠甩开,道:“既然你如此看轻我,那我也不必再跟着你!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江湖不见!来世不见!永远不见!”说完转身就走。
  “衍亭……”身后传来那人低声的呼唤,但赵衍亭没有停下,他迈步极大,转眼就离开那人十几丈远。
  半盏茶的时间,赵衍亭便下到了半山腰,然而他突然又停住了。
  他心里的愤怒已经平息了一些,脑子开始清醒过来。
  这一路下来,沈越夕自始至终没有拦他。
  沈越夕居然没有拦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大仇得报反而甘愿放弃自己,他明明,明明那么地痴迷自己……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为什么???
  疑心一起,赵衍亭更加迈不开步。
  他猛地转身,抬头回望。
  接近山顶的一处平地上,一个白发青衫的人影正定定地看着他,晚霞的余晖照在他的身影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芒。
  他突然心痛。
  怎么会有人一边痴迷一个人,一边又放手任其离去?
  他眯起眼,想看清远处那人的表情。
  然而距离实在是太远,那人的面目模糊成一片。
  但他太想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了,所以他向离开的方向折返。
  这是他第三次折返。
  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再三的、为了同一个人反悔。
  这是他对沈越夕心意的、难以磨灭的、铁证。
  他一步一步拾阶而上,那张镀着金色光芒的脸在他的视野里逐渐清晰。
  那一张妖魅的脸孔,苍白,悲伤;看到他越走越近,那双艳红的桃花眼中涌出更多的血泪;那人不可置信地、又喊了他的名字:“衍亭……”
  他捏着那人的下巴,凑近那张泪颜,冰冷又强硬地说道:“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说!!!”
  沈越夕蹙着眉看了他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哽咽地说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衍亭……”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下打量看起来无有大伤的沈越夕,沉声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沈越夕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重复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赵衍亭松开手,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两步。
  沈越夕继续流着泪说道:“修习《焚心诀》之人,以阳火焚燃心血,可大幅提升功力;但白发红眼形如鬼魅,且只有百日之命……如今,我已经过了二十九日……”
  “哈!”赵衍亭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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