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翎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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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翎归故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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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城里闹市街坊间,酒楼里清歌四起,捻着红帕子的姑娘稍倾下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从勾栏春园的高楼里露出半边身子,招徕顾客。
  最尽头的一家小酒馆,青瓦墨墙,冷冷清清的,几乎没什么客人,连大门也半掩着。虚弱的光照进空洞的馆内,一阵阵熟悉的声音。
  有谁断断续续的吊着嗓子,又有谁凌空掷了花枪,而后身手敏捷的一个筋斗接住,稳稳着地。
  何人想得到,这冷院里藏着邻邦北魏最富盛名的西园,一批差点儿出道的新戏子们?
  其间一个青年抱着手臂倚在颗枝繁叶茂的樱桃树下,一身的黑衣,沉静异常。
  馆外小厮勾了纱帘,样子是十分激动的,又喜又怕道:“二当家,这是朝廷来的急信,宋大人叫人送来的!”
  院落内各自练着功夫的伶人,全都是一怔,手里的活也不做了,齐刷刷看向那青年。
  那人也不急着接下一纸信笺,扫了眼面前众人的面色百态:有义愤难平摩拳擦掌的,也有畏葸退缩犹豫惊慌的。他便抬头道:“还记得灵霄生前最爱久州的桃花,春日艳阳、三月桃枝,石褚的颜料染了青白的绸扇,最是纯澈撩人。”
  人群里一个年纪格外小的孩子,早已泣不成声。听了这句话,就掩着长长的袖子赶忙跑来抱住那人,泪水断了线的珠玉般滚落:“二当家,我想灵霄了……呜……”
  青年却是粲然一笑,婉转的唇线间露出几颗皓白的贝齿:“哭什么,此行虽说凶多吉少,可我们是去给灵霄报仇的,是喜事。况且我也愿意相信那位大人,你们有谁愿意跟着我去给灵霄师傅报仇的,赶紧收拾收拾,不要延误了宋大人的计策!”

  绕梁三日

  翌日四更天的时候,宋昱就领了一队人马出了奉天城。那同行的人,眉目间与土生土长的周国人有些不同,骨骼也稍微粗犷一些,倒有些像是北方魏国的子民。好在宋昱本身个头就高,骑了匹白鬃马行在队伍岁前头,倒也不显突兀。
  几日之后北魏权倾朝野的陈放将军府内,下至开水房的烧火丫头,上至最受宠爱的妻妾,都讨论起老戏班子西园今年新带出来的一批伶人,说是花旦公子娇俏艳丽,武旦小生功夫了得。这才唱了几出?但凡见过的人无一不出言夸赞,一时间在久州城里可谓声名鹊起。
  这更不得了的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怀瑾公子喜欢看戏,说是要包下十天半月的场子,好听个够。
  这本也没什么,走了俏的戏班子,董怀瑾,怎么就能联系到陈将军头上呢?
  且先看看这将军府的宅子。
  陈放是北魏第一功臣,有担当有魄力,打仗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只是为人居功自傲,不知检点。上面赏的,收着。下面贿的,也纳了。家里的院落越发的大,后院挖出个碧波荡漾的池子,只差没赶上御花园的排场,池边也少不了朱檐翠壁的凉亭,偏房里美丽的姬妾收了一房再一房。
  这都不算什么,最最吓人的当属建在将军府正中的一个两层小楼,色泽瑰丽,气派宽敞,玲珑剔透金玉雕琢一般精致——那是用来听戏的。
  原来这陈放平日里,是个戏痴。
  战场上浴血杀敌,差点断过条手臂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看了戏台上忸怩作态的儿女情长,竟常常落下泪来。每逢佳节良辰,将军府定要大宴宾客,高朋满座,之后便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请了最红的伶人来唱戏。
  陈放本就有意一睹西园新人的真颜,又听说自己一直视作祸国殃民眼中钉的董怀瑾要抢先看戏,心里一把怒火烧的昏天黑地,若是给那个贱人得了先,以后还不拿出来嘲笑死了个人。
  于是这性子火爆的将军大人立刻命人匆忙将戏子们,连同一拨吹拉弹唱的琴师乐师粗略检查一番带回将军府,当下就清理了小楼打算好好唱一出。
  时至晌午过后,陈放上了早朝又处理完了那些零碎的军务,回到将军府就引着宾客赶到小楼看戏。
  陈放和老夫人做了二楼正中的位置,偏斜的地方还有家中的妻妾以及沾了光的副将。面前的小桌上排着干净的清茶糕点,十分诱人。
  将军府几个丫头,从厨房端了茶水往一楼的客人那儿送,走走停停忍不住耳语几句。
  “春儿,这次唱戏的公子真是嗓子也好,长的也是一个赛着一个的俊!”
  “吓,是啊,不过我刚刚从侧面走的时候,瞅见幕布拉着的偏间了,却见那些乐师里面有个长的赛过伶人的公子!”
  “那儿呢,快只给我看看!”
  “这儿,”丫鬟垫着脚尖:“往我这斜斜看的到罢,那个穿玄色衣服,弹着古琴的乐师……”
  春儿循声望去,果然见得一排灰扑扑的老头,尽头是个年纪极轻的男子,琴师没有他俊俏,优伶又少了他的一股英气。就那么安安静静坐在人堆里,也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春儿看的不禁愣了神,茶水都想不起来要送去,脸上不觉抹了一层红晕,半晌却又惋惜道:“多好看的人,只可惜入了这三教九流的行当。”
  台边那正襟危坐的乐师可没有看上去那么悠哉,手上抚着琴,眼睛时不时往后瞟。果然不多时,一打杂模样的丑男人凑到他身后道:“宋大人,果然将军府有见藏污纳垢的地下室,不过把手森严,想在那些人眼皮底下弄几大箱子东西进去,恐怕……”
  宋琴师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那就硬闯,等等,弄的干净利落点。”
  那人一走,琴师又忙着和台上一个依依呀呀唱着悲情段子的花旦使着眼色。那花旦劝着兰花指,像琴师斜目一瞥,算作领会了个中意思。
  那意思只有一个字,拖。
  大事尚未成功,还需要时间。
  一出戏连着一出戏,精彩纷呈百转千回,唱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太阳下了山,月上梢头,身上增了凉意,陈放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但是大家都有些疲乏,总算也堪堪收了场子,想着戏班子暂时也在将军府住下,歇个几日在来一场也是一样。
  晚上陈放心里痒痒的厉害,对几个美丽的戏子始终放不下,心里喜欢的紧,便派人送了些打赏的金银细软,随后理直气壮的招来陪侍。
  管事过了许久都不见回来,陈放不禁有些奇怪,又过了一会儿,送赏头的管事连滚带爬回来,入了将军的卧房,还在门槛上拌了一跤,摔个狗□。
  陈放怒道:“慌什么?看看你这样子!”
  管事颤巍巍:“笑的带了东西去赏戏班子的优伶们,到了公子们下榻的宾房,那一排屋子里各色戏服用品俱在,可是人居然一个都没有了……将军您看……您看……这是不是太蹊跷了些……?”
  陈放听了脊背一凉,全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愣愣的坐在椅上,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来人!去……去后院的暗室!”
  说罢陈放随手抄起一件外袍,踢开那管家就要往外跑,一只脚还才刚刚踏出门槛,只听大门外一阵骚动。
  走的近了,陈放定睛一看,只觉得腿根一软,半步都迈不出来。
  奉天城里,年轻勤恳的天子早早起床准备早朝,昨晚睡的不错,一向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血色。碗儿笑眯眯的蹦上来,咬着他耳朵道:“启禀陛下,姓宋的呆子回来了,在偏殿候着呢!”
  鸾沉大惊:“快,让他进来。”

  推心置腹

  “什么?你假扮成琴师带了一帮伶人去陈放家里唱戏?”鸾沉听罢哈哈一笑,翻奏折的手也是一滞:“陈放倒是莽夫,这都识不破?”
  宋昱跪在一旁摇头:“皇上就不能说是微臣做的事情太逼真么?”
  鸾沉道:“大言不惭!也不知道学着詹将军做些谦虚的样子来。你倒是给朕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宋昱道:“皇上对北魏课税繁重,官吏暴敛贪污盛行的事可有耳闻?”
  鸾沉:“当然知道。”
  宋昱::“因为这个原因,魏国不少人民迫于生计不得不想周边的国家乔迁,当然,现在国力强盛的我们也就成了选择之一,大多数魏人会就近迁往与魏过接壤的幽州。这一年因为陛下放宽政策,甚至已经有些不依赖土地,做小买卖的人在都城奉天住下来。您还记得那天卖酥饼的老头么?”
  那人自然是记得的,鸾沉自己可能不太愿意承认,味道独特的北地酥饼别有一番风味。
  宋昱:“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微臣之前想着留些肯给我们卖命的魏国人,至少熟稔地形,以后行兵打仗多少有些用处,没想到几个月前给我碰上贵人了。
  将军带微臣出去喝酒,遇上店家把一个外地来的戏班子往外撵,詹将军看他们口音像是魏人,便留下来说些话。
  攀谈之中得知那当家的人被魏国小吏霸占,一根麻绳吊死歪脖子树上了,二当家一气之下带着剩下的人逃出来……”
  鸾沉把洁白的瓷杯捧在手心,暖气从手心慢慢浮出来。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见了那么多血雨腥风的宫变,听了寻常人家的沉浮变故,还是不免唏嘘。
  鸾沉:“这次他们也立了功劳,传朕的旨意,赏他们足够的银子,再来在奉天城里给他找好住的地方。”
  宋昱:“谢皇上。这次确实全仗这戏班子——陈放是个戏痴,微臣到魏国花了几天时间在久州城里四处买通人给戏班子造势,只等消息传到陈放自己耳朵里,自己引狼入室自掘坟墓。”
  鸾沉也不批折子了,换了最舒服姿势听他说话。
  “进了将军府,微臣趁着唱戏,命心腹送了满满两大箱子宝贝我们周国的宝贝给将军。陛下您猜得到是什么?
  鸾沉挑眉道:“你临走那天向朕要了龙袍和皇家的金器摆设,居然不是打算要造反么?”
  宋昱道:“微臣不敢,一个子都不敢贪污,全送去陈将军那里了。”
  鸾沉想了想,又道:“不过,东西这样容易就送进去了?要是想在詹将军府里塞只猫恐怕都要给搜出来的。”
  宋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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