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翎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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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翎归故里-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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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事情已经不一样了,那时候是单恋,现在俩人这么多日耳鬓厮磨,同床共枕,宋昱已经把这高高在上的陛下当成恋人了,一个打算厮守,而且愿意承担他命格兴衰的人。
  这是互相的,鸾沉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心烦意乱是一回事,肚子饿又是另一回事,简单换上便服,正是日上三竿的时辰,明晃晃的艳阳走到雍凉门,便是奉天最繁华的街市。
  景仁在一片小贩的吆喝叫卖声中陪着宋昱吃抄手,吃完还挂念酸辣汤,遂又沿着青墨色的石板街往前走,酸辣汤没找着,碰上一堆人在看热闹。
  宋昱忍不住挤过去,走到人堆外围问其中一个:“什么事儿这么热闹?朝廷又要缉拿钦犯了不成?”
  那人摇摇头,拱手作揖,笑的却颇有冷眼旁观之意:“上面那些人的事,我们这些蝇头百姓又怎么会知道?瞧瞧这不是吗!皇帝下诏把苻刘嵇谢这四大家子满门抄斩?!这是什么跟什么?”
  宋昱差点没给手里的梅花糕噎死,呛得脸色通红,挤到人堆前面一看,上面白纸黑字果真密密麻麻写了一堆字,宋昱扫眼看见行:“刘氏不及总角者,冲做官奴宫婢,此外,亲眷门客,皆于明日午后雍凉门外行刑……”
  脑袋一下就空了,他找不出词安慰旁边同样呆若木鸡的殷景仁,丢下手里的东西,拨开人群跑出去,没留神撞倒几个摆小摊儿卖胭脂水粉的,劣质的脂粉香味散了一街……

  溯游从之

  宋昱跑到皇宫门口,迎面看到身后跟着一大堆锦衣华服禁军的朱岂之,正玉树临风的在城门徘徊,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他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鸾沉一定只是闹着玩儿的,想用刘家上下几百口子的命把闹着别扭的自己逼出来呢。
  朱岂之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身上也穿着不知哪来的破衣服,脏兮兮的样子,泯嘴暗思不晓得皇帝是喜欢这呆子哪里,还让自己每日在宫门外守着,免得人家回心转意了进不来宫墙。
  “将军可有事?”岂之礼仪不缺。
  宋昱鞠一躬道:“末将有要事要与陛下面谈,望朱大人即刻通报。”
  朱岂之笑:“陛下恭候多时了,跟着我来吧。”
  鸾沉下了早朝,刚刚沐浴完,长及腰间的乌发肆意披散,沉静异常,皮肤也泛出莲尖似的粉,他倚在软榻上,信手翻着一本书卷。
  听见宣诏,便放下书,不紧不慢的对碗儿道:“出去罢,滚远些。”
  碗儿作福而退,跨出门槛迎面对上宋昱,便笑了笑:“可有好几日不见宋大人了,也不来宫里找姐姐玩儿?”
  宋昱没说话,牵强的回了一个,那笑不好看,可这时候的确不是嬉笑怒骂的心情。
  宋昱捏着汗进门,却不见鸾沉。他有些心虚的在天子的寝宫里东张西望。一路跑来,周身本就发热,谁料一闯进去,热气便阵阵浪潮般席卷而来。
  外间的案几上散乱了成摞的竹简和折子,鸾沉并不在。清雅的蘅芜香浸满宫闱。脚下是兽皮缝制的裘毯,一踏便深陷下去,这如坠云端的柔暖,使人仿佛浸润春日之中。
  宋昱踌躇着踏进最后一道门槛,轻声道:“陛下,微臣宋昱……”
  鸾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自后向前圈住宋昱,轻叹道:“你来了。”
  宋昱滞可片刻,略显拘谨的向后伸出胳膊回抱他,有点央求的意思:“……陛下,宋昱刚才在雍凉门城门那儿看见告示了……你不是真的要杀他们对吧?”
  回答是难以捉摸的一声哦,手里的力道松了些,鸾沉似乎在等他下面的话。
  他发现事情可能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但任然强撑着和不讲理的皇帝商量。
  “刘大人死的时候是微臣是在场的,刘大人是……”宋昱做着噩梦般的回忆:“大人是自尽的,说什么要以命示忠,刘家上下全无反心,留下也不过是个没落世家难成大患,望陛下网开一面,留下那些遗眷……您不是常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平日也好留下人心么?况且之前还和景仁说好了,刘大人只要一降,至少留他一条命!”
  “全无反心?”鸾沉慢慢的垫脚凑上去,贴着他的耳鬓,避重就轻道:“那还用得着我劳命伤财的收买殷景仁去劝什么降,嗯?”
  宋昱垂死挣扎一般,拼命寻找能挽回一线希望的转机,嗫嚅道:“氏族公卿都是大家子,陛下您一次杀了恐怕有几百口人,这总归……不太好……”
  鸾沉抬手拨开滑落在脸颊一侧的青丝,音色嫣然带笑,却又是说不出的讥讽:“几百口算什么。你忘了,当初在壁上开闸放洢水,十几万北魏大军可是宋将军一声令下命丧黄泉的。”
  宋昱愣住,他没想到鸾沉会提到那件事,他自己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中将其忘诸脑后。
  “那条计,不是我想出来的罢?”鸾沉想了想,绕到宋昱面前,把他偏到一边的下巴搬掰过来,直勾勾的望着。
  反正他是呆子,皮厚肉糙的,再怎么拳脚相加也只能缩着呜咽几声。
  宋昱果然反驳的不利索,吞吞吐吐道:“那不一样,那是打仗……”
  狡辩被堵在陛下殷勤献上的唇舌中。鸾沉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可是宋昱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他耳朵里灌着陛下毒辣的字句,嘴巴里那人灵巧的舌尖却不时进来捣乱,惹得人兵荒马乱,措手不及。
  依依不舍的分离格外困难,宋昱呼吸混浊,鸾沉却游刃有余的笑道:“厢兰苑的公卿氏族,加上门客侍婢少说也有上百。我猜你亲力亲为手刃的不在少数,那些人都是开国功臣之后,皆是出身诗书礼乐之家,恐怕许多人穷其一生连兵器都没沾过,杀他们的时候,将军就没想过仁义道德?”
  宋昱说不出话,胸口似乎在一瞬间被撕裂开,鲜血淋漓。诚然,这每条罪状皆是穷凶极恶,然而哪一件不是为了他呢。宋昱在后人眼里可以毒如蛇蝎,可是到头来,欠他最多用他最多的人,还要对他弃如敝屣。
  鸾沉见宋昱不说话,只当自己的劝解奏了效,眯着眼慢慢用手臂勾住他脖子,让两具身体慢慢靠近,宋昱为了和他说话,微微弓着腰,呼吸火热的扑在他额头上。
  “所以老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每次做了事回来都要我这样哄?也太不懂事了,你已经是国家栋梁了,也满了二十岁,还要我教你么?”鸾沉脸色难能可贵染了些晕红。
  他的嘴唇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宋昱的锁骨,胸膛,所过之处一片火烧火燎的燥热:“我知道你有气,可是刘赟不能留的,他要是这次没死,我还打算保他家一阵子,过个十天半月再寻了口实斩首,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不长脑子……”
  宋昱推开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盯住眼前这貌美的皇帝。
  鸾沉笑了笑,迎上他的眼神,不慌不忙道:“除掉那些世家,早在先皇之前就有了打算。登基不久的七皇子受到苻家的扶植,明里是皇帝,暗里不过牵线傀儡。他靠养的那拨庶出臣子除掉苻家,却由于心中不忍,最终放过苻姓的独子。”
  鸾沉倒退几步,随意的坐在床边塌板上,明黄色的罗帐带着厚重的垂感很快遮掩了他半边身子,甚至有种弱柳扶风的错觉。
  就这样似笑非笑的看了宋昱半晌,鸾沉才复又开口:“可是放走的狼崽不知感恩为何物,逃亡到北魏不久,便通敌叛国,带兵打回大周……良善过头的皇帝转瞬成了亡国之君,最终受尽折辱而死。
  这场仗前后历时三年,两国百姓死伤不计其数……宋昱,天下百姓不分贵贱,为了区区一个宗室贵族毁了两个国家,这样的皇帝就叫明君,就叫仁帝么?”
  他慢慢站起来,猛然挥手指向窗外一片白皑皑的雪景道:“都不是。唯有得这锦绣山河百年安定,兵强民富,方才可称一声明君!”
  鸾沉说的都对。
  可是向来宽厚英勇的长辈在弥留之际,死前卑躬屈膝的托付了身家的性命,那种责任感和过后爱莫能助的负罪感又岂是寥寥数语能够释怀的?
  宋昱看着慢慢走过来的鸾沉,忽然觉得自己恶心,丑角儿般任人摆布。他凄声道:“那要是微臣挡了陛下的一世明君的道,陛下是不是也要杀了微臣?”
  面前的人但笑而不语,眼里尽是了然世间冷暖,参透人心的轻佻,冰凉的手指引导宋昱解下自己单薄的龙袍。一层一层的束缚之下,是那具叫自己朝思暮想的身体,红烛下带了珠玉的色泽,温而不腻……况且这人还以种君临天下的姿态,极尽柔媚的主动缠上自己修长的腿。
  在这人面前,宋昱的拒绝皆与欲拒还迎无异。
  把他压在床榻上的时候,他耳边似乎是鸾沉混在呻吟中破碎湿润的话:“依你看,我舍得?”
  ……
  那天之后他明白,再怎么忠心,臣终究是臣,君臣相互制衡相互给索,却始终无法站在同一立场。
  否则,他为何越来越不懂鸾沉是要做什么了?
  如今宗室一除,朝堂之上几乎全是皇帝的亲信,以往依附公卿旧部,门客学者出生的官员,杀的杀贬的贬,剩下的,都是些乖巧听话,做得实事的。换而言之,无论是谁,都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多说哪怕一句话。
  所以当殷景仁借着早朝之前的片刻,提醒宋昱群臣打算弹劾他功高盖主,婉劝他交还一部分兵权的时候,宋昱觉得这简直是扯淡。
  就算这些庶出的臣子直言进谏,也不至于看不清形势,要得罪陛下面前最为得宠的重臣。
  可是鸾沉刚上朝,处理完久州冬寒缺粮派遣王平赈灾的事,纪荣宝便义正言辞的主动要求进谏。
  皇帝还是那副浅斟细酌中透着不动声色的样子,道:“纪爱卿请讲。”
  宋昱作为武将,在稍边的地方抬头看着鸾沉,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纪荣宝开口便是质问,刘赟死后,那国家三之有一的兵权现在何处。
  宋昱冒着冷汗。他一心帮着鸾沉,鸾沉叫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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