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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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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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巴长叹一声:“可是天意弄人。若是当初雪音没有将亘迦找到,这之后是是非非许多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了……”
  柳传羽不禁问道,“什么悲剧?”
  宗巴说:“亘迦回来与雪音相见,雪音要将圣尊者一位还给亘迦,亘迦拒而不受,还要将宝瓶还给雪音。原来亘迦当年重伤落入河川,漂至藏南谷地,被一个打猎男子救起。那男子朴厚善良,对亘迦悉心照料,两人虽然极不般配,却偏偏互生情意。亘迦决心与他相守一生,做远离雪域的翠绿山川间一对平凡夫妇,打渔放牧,白首不离。”
  “雪音不肯?”
  “雪音当然不肯。他视姐姐亘迦为世上唯一,怎能容忍姐姐另有所爱。于是派人抓住那个男人,逼迫亘迦与那个男人了断关系,做回圣尊明王。雪音性格刚烈,亘迦恐他一时激愤真的动手杀害那个男人,于是只能重回密宗。虽然她表面上答应了雪音,但是心里却只想救出丈夫一起离开。姐弟连心,雪音怎能猜不到亘迦心里怎么想的?他故意等到亘迦出手救人之时,伺机一刀将那个男人杀死。原以为只要那个男人死了,亘迦便会回到他身边来,谁知亘迦虽然痛不欲生,但却仍然执意要逃走。直到后来……”
  柳传羽直觉这个故事到了最最关键的部分,心脏砰砰乱跳,急忙追问:“直到后来怎么了?”
  “直到后来,雪音才知道,亘迦腹中已经有了那个男人的骨肉。”宗巴摇摇头,“雪音追至天魔峰下,狂怒之中使出全力,一掌击向亘迦腹部……”
  “那个孩子怎么了?!”柳传羽不等宗巴说完就大声问道,令宗巴有些诧异。
  “……那个孩子没有死。”宗巴不解为何柳传羽忽然如此紧张,他说,“但是那个孩子生来便心脉无血,筋骨尽断。没有呼吸,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死胎。亘迦为了救活她的孩子,遂以天下至阳的两样奇药——心血草和火精晶,来喂养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虽然得以存活,不过……”
  “不过那个孩子要忍受热毒侵身,遍身血疮,苦不堪言。”
  宗巴恻然道:“你知道……”
  柳传羽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孩子就是丹增。”说完他闭了闭眼,心头一阵抽痛,喃喃道:“可惜我当初不晓得他竟是身世悲凉,如此痛苦……我……我当真是没心没肺……”
  柳传羽被雪音一枚金针封住血脉,金针游走周身大穴,令他如同废人。他昏迷了不知几日,头脑中血管疼得如同爆裂,几死几生。过去的事情却像是决口的洪水一样,铺天盖地向他涌来。
  他记得那个长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的丑陋孩子总是被他欺负,记得一个漂亮得令他心痒痒的男孩总是对他不理不睬,记得那个漂亮的男孩总是呵护那个丑陋的孩子,还记得自己涎皮赖脸地要给那个漂亮男孩起名叫陶夭……
  他总是嫉妒丹增,嫉妒陶小夭为什么对丹增这么好,怨恨陶小夭对自己从来都不假辞色。
  如今总算弄清楚了,心中百味陈杂,恨不得以头捣地放声痛哭,又恨不得敞开胸怀仰天大笑。
  心中狂喜如潮水奔涌,身上的伤痛根本就一丝都察觉不到了,柳传羽躺在地上连声笑道:“白鸾,白鸾,白鸾……哈哈哈哈……”
  白鸾就是陶小夭,陶小夭就是白鸾……
  陶小夭,竟然喜欢的是他的!
  不喜欢丹增,喜欢的是柳传羽!
  柳传羽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引开追兵,为他疯疯癫癫,分开这么多年,陶小夭终于知道他的好,开始为他挂心,为他思念,喜欢上他了!
  这叫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柳传羽正笑得痴痴傻傻,这时拴着锁链的铁闸门忽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门开了,逆着光,一个谪仙般的身影步入牢房,那血红衣衫拖在地上,似乎曳着一条血溪。
  只听雪音冷冷的声音道:“柳传羽,我要的‘死生歌诀’,你可背出来了?”
  柳传羽此刻胸中热血激荡,对雪音的那点惧意早就被狂喜冲刷得一干二净,他决意已定,那“死生歌诀”是陶小夭教给他的,哪怕是死,他也不会说一个字给别人听。
  ☆、八叶心魔之卷·其之三
  三月初三,京师事变。
  崔昊诛杀京城守备使,夺京师精锐,聚兵合围皇城。
  同日,平西王于子午河奇袭岭南王大营,岭南王一夜兵溃,大理王从旁追击,白清扬七日之内南退两百里有余,直到岭南藩国的边境百岷山脚下。
  岭南王暂退中原之争,一夜之间,乾坤倒转,天下局势为之一改。
  时下,以京畿之地为界,地势两分,平西王处西北多山高地,易守难攻;大理王处东南平原湿地,易攻难守。平西藩与大理藩两军在京师南一百里的莫云县子午河两岸对峙,大理藩水师强盛,欲以三百大舟渡河强攻对岸大营。
  京城之中又有两分,皇城之内为大理王的精兵强卫,皇城固若金汤;皇城之外是东西两校、京城守备,对皇城虎视眈眈,究竟崔昊作何打算,一时之间令人无从捉摸。
  围城之中,人人噤声,京城虽无战事,但气氛却不比南面子午河上轻松多少。
  原本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夫子街马王巷如今只剩下不得不出门的行人,偶有走在路上的,也是行色匆匆,没有一个敢出声,再没有人高谈阔论城外城内的天下大事了。
  街上十家店有六家关了门,剩下一两家食肆,店内也一片死寂。
  这一日正午,大空庙旁边的马王巷只有一家食肆开了门,厅里只有七八个单客坐着,一声不吭地吃着饭菜,没有一人说话,静得可怕。
  小二正擦着桌子,忽然见得两个公子走进门来,一个穿紫衣的,衣衫华丽,身姿风流,面貌俊美得直让人心口乱跳。另个低着头,弯着身子,穿得也粗糙卑下,一看就是那个紫衣公子的下人。
  小二忙不迭地向那个紫衣公子迎上去,“这位公子,可是用膳来的?”
  紫衣公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要楼座。”
  小二喜道:“好嘞!您请上!”说完侧身做一个请上楼梯的姿势。
  紫衣公子一撩衣摆踏上阶梯,那个粗布衣衫的下人垂着头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那下人一抬脚,一阵很轻微的金属声音从他脚下传来,小二低头一瞧,竟看到那人的足上带着一副玄铁镣铐,中间用精铁铁链连着,他走路拖拖拉拉,身形一晃,跌在台阶上。
  “哎呀,这位小哥!”小二上前将他扶起,这一碰,小二立即惊叫一声:“好烫!”
  那年轻人身上如火一样烧着,小二只轻轻触了一下他的手背,手指就被灼伤了。
  小二瞪大眼睛看着他:“小哥你没事吧……”
  那年轻人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额上汗水涟涟,一双黑色澄澈的眼睛瞧着小二,微微一笑挡开小二的手:“多谢相助,在下只是脚滑了一下。”
  小二还没答话,那个紫衣公子忽然冷声道:“爬上来!”
  那个下人微微皱了皱眉,面带痛苦之色登上楼去。
  小二见了,心有不忍:难不成他是个奴隶?那个紫衣公子长得虽然漂亮,但是好生冷血无情。
  二楼上空无一人,中间是一个天井,天井四周的围着一圈红漆栏杆。
  小二将那个紫衣公子领向二楼中央靠着天井的楼座,然后记下菜单匆匆逃下楼去。
  紫衣公子坐在位上,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抬眼瞧了瞧站在远处,靠着柱子摇摇欲坠的年轻人,道:“滚过来。”
  那年轻人仍旧靠后站着,低下头,仿似根本没听见紫衣公子的命令。
  紫衣公子冷笑一声:“不自量力,蠢。”
  他眉梢微微一抬,纤长的手指在茶杯里蘸了一滴茶水,轻轻一弹那滴水珠便如电射般往那个粗布衣衫的年轻人飞去。
  速度之快,年轻男子连抬起眼看清水滴的时间都没有。
  噗地一声细响,水滴将年轻人身后的柱子打出一个洞来。而年轻人只来得及侧头,那滴水珠擦着他的脖子打入木头。
  滴水穿木,而水滴不散。那轻轻一弹指的功力,便已经令天下高手望尘莫及。躲过这一击,柳传羽身子歪了歪,噗通一下跌在地上。
  那紫衣公子,正是雪音。
  自雪音拿住柳传羽和宗巴嘉措之后,便将两人带至京城,雪音住在城中一座深宅大院里,院中有密宗高手戒备,逃脱自是不可能。
  柳传羽之于雪音,便像是将死未死的耗子之于猜不透心思却又有些无聊的猫——
  柳传羽无论如何都不肯背‘死生歌诀’,雪音也并不着急,他一面用宗巴嘉措的性命威胁柳传羽不可自我了断,一面将柳传羽带在身边戏弄。
  柳传羽跟在雪音身边,雪音时不时对柳传羽突出杀手,逼得柳传羽出招反抗。
  柳传羽心知雪音的目的便是激自己用‘死生歌诀’的内功心法护体,他虽然咬紧牙关硬抵,但是紧急关头人都是凭借自己的直觉行动,一招一式之中,‘死生歌诀’的奥秘仍旧是被雪音一点一滴渐渐参透。
  雪音见柳传羽跌在地上喘气,冷嘲一声:“六脉动摇,脏腑中虚。哼,没用的东西。”
  柳传羽听罢火冒三丈,抬头使劲瞪向雪音:“你用金针封住我的心门八脉,我不虚才怪。”
  雪音眯起眼,指尖轻轻在桌面上划着,低声慢慢吟道:
  “十五日中寻鬼目,水一火二木三量。”
  柳传羽猛地一惊。
  雪音冷笑:“绕心门八脉,过鬼目,渡天水,举木火而灵台通明。我没说错吧?”
  柳传羽心道糟糕,自己刚刚那微微一动身,哪里逃得过雪音的眼睛,便是轻易又被他拆穿了一句。
  雪音道:“这是第三十二句了。”
  柳传羽垂下眼睛,心中暗自思量,若再这样下去,死生歌诀岂不要被他全都试探出来了?我真是笨蛋笨蛋……
  焦急无法,柳传羽遂将手指藏在身后,悄悄挪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一枚黑色钝器从他袖中向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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