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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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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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鸾听着柳传羽慢慢道来,一双美目水盈盈地颤着,连指尖都在发抖。
  柳传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瞧见白鸾神色间的异样,只是接着道:“但是我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那个答案是不对的,难怪他不愿意做我媳妇。我这些年多次西出平韶关,忽然有一次在昆仑山雪脂峰下的一个村子里看到大片桃林,经春常开,而村后雪峰终年不化,村中居民煮冰饮雪……想必他要的,便是雪脂峰下的一捧冰雪,一束桃花吧。”
  白鸾眼中水光点点,唇角却浮起浅浅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既然你知道了……”
  柳传羽不等白鸾说完,便摇头道:“如今虽然知道,但却没有什么意义了。那个约定,还是作罢了吧。”
  “你说什么……”
  白鸾嘴角的那一抹浅笑冻在脸上,“为什么……”
  柳传羽道:“你帮我转告他,前尘往事,我已经尽皆忘了,也盼他将我的事情抛诸脑后,从前惹他恼怒的,望他释怀;从前博他欢喜的,若真有一两件,望他……望他……”
  记住吗?
  柳传羽的手指攥着骨节都咯咯发疼。
  心里一酸。
  记住,又有什么意思?
  白鸾慢慢回过神,“他?”
  柳传羽轻叹一声,“纵使博他欢喜,也还是忘了罢。”
  白鸾渐渐心疑,接着问道,“他是谁?”
  柳传羽强自一笑,“他不喜我叫他陶夭,想来是因为这名字是我给他取的。他后来恋慕于你,厌恶我也是自然。我夜里思来想去,终觉得你与他比较般配,你对他也并非无情,所以……”
  “所以?”
  “所以我还不如从未出现过一样,你就当我八年前就死在重王山脚下了罢……”说完,柳传羽垂下头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去,那背影看去颓唐摇晃,竟有几分沧桑脆弱的意思来。
  白鸾心念电转,刹那功夫,诸般前因后果都已了然于胸。
  他望着柳传羽拖沓着脚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远的模样,心里既怜他伤痛,又恨他愚蠢,一股且喜且忧的滋味弥漫心间,不由得轻不可闻地骂了一句:“连人是哪个都弄不清,居然还痴痴呆呆地记着讨媳妇……真是呆子。”
  叹罢,白鸾也转身折回营去,面上虽仍旧是清冷无波,但那一双狭长妙目之中,却隐隐含着一丝似喜非喜的神色。
  柳传羽刚走出十来步,忍不住就开始回头,心中存着一丝侥幸,盼着白鸾来拉一拉他将他留下,哪知白鸾却衣袖飘飘地回去了,像是一点也不在乎似的。柳传羽失望地耷拉下肩膀,只能沿着林间小路,往西面慢慢走去。
  不过半日路,傍晚时柳传羽已经离开京郊,入了一个小县。
  寻间小店进了,刚一开口叫菜,才顿然惊觉自己并没有几钱盘缠。收拾包裹的时候只从营里顺便带出三两银子,还是夹在别人衣物里的。柳传羽向来傍生银两足够,从未把那点小钱放在心上,这下却登时意识到这点随手顺来的银子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不由得长叹一声时运不济,改口叫了馒头咸菜,在小二鄙视的目光下随便捡了个桌子坐下,开始思考去向。
  柳传羽在容王府上呆过不少时日,岚城富足,柳传羽一贯与文仙同吃同住,日子端的是滋润无边。而往来西域时兼顾些零碎生意,贩运些名产珠宝,总会赚些银钱。柳传羽虽个性散漫心性不定,但却意外于黄白之物颇有缘分,小买小卖时有时无,虽然从未用心经营,却从没亏过。故而柳传羽总是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却偏偏不缺钱花。
  ——反倒是被丹增劫进皇宫,一番鸡飞狗跳,弄成个身无分文的小太监……
  想到这里,柳传羽被干巴巴的馒头噎了一下,不由得打个冷战。
  丹增……该不会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变成太监吧?
  把人打晕了丢进敬事房,怎么想,都是要阉了自己的意思。
  柳传羽不由得擦擦额上冷汗:自己究竟是跟他结了什么仇,才让丹增非得阉了自己才解恨?难不成是小时候缠着他要讨他做媳妇,结果把人给惹毛了?
  柳传羽惆怅地继续嚼着馒头,心里打定主意往西而去,拣点小生意慢慢做来,等有了点银钱,也好再去一趟西域,寻访寻访火精晶的下落。
  此后十几日一晃便过,柳传羽一路向西,沿途总见得车马结队、家丁成群的豪门富户行色匆匆地往南方赶去,都在谈论中原天下四分五裂的现状,街头巷尾,田间垄头,到哪里都是人心惶惶。
  但凡有点势力财力的人家,都举家南迁,不是奔往大理,便是奔往岚城。平西王,大理王,岭南王三王逐鹿,大理王将他的外孙拱上帝座,与京城守备合兵一处,据守京师。而岭南王和平西王则各占一方兵临城下,双方像是约好一般,一战一休,轮流攻城,既不合围,也不冲突,倒像是在给大理王挠痒痒似的,三岁的小皇帝登基祭天全套程序都轮了一遍了,京城的城墙上还连个豁口都没打出来。
  柳传羽敲敲算盘,心想小丹增说的要白鸾争天下,原来是这个意思。
  白清扬那只狐狸和文小仙仙是一拨,于是岭南王举的是二皇子的名号,平西王则拥着六皇子白鸾,如今双方都在争先这一局上持平,开始相互消耗,你一天我一天,既不让大理王又喘气的机会,也不让自己累坏了,就等着哪一方耗到亏空,再伺机一举攻入京城,将皇位拿下。
  柳传羽心想,白鸾约莫是对皇位江山没多大兴趣的,白清扬虽然看起来奸诈狡猾,内里八成却是个逍遥散仙,然而这两人身边,丹增和文小仙仙究竟是怎么想的,柳传羽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头绪了。
  柳传羽验了一回账簿,见入账无误,便拿了账本交与东家。他月前在蜀川北面的桂城落脚,寻了一家贩卖茶叶药材的店面做账房,白日里进货出货,晚间对账,闲余时间便修习心法,如白鸾所说那样,并不求急进,渐渐地,一套死生歌诀烂熟于心。
  偶尔有心痛恍惚,兼之真气乱行的时候,一旦发觉难以自控,柳传羽便盘坐调息,待水土二宮俱靜,七表八里脉宁,那体内混混沌沌毫无头绪的一道真气,便如一头暖龙,在周身百骸徐徐运转,内息不觉渐渐充盈起来。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柳传羽一面存了些银钱,一面对死生歌诀领悟贯通,便开始盘算辞去短工,如何往西北行去。
  这一日刚刚别过东家,才踏出北城门,便见一行衣着怪异,似乎是喇嘛模样的番邦僧侣擎着旗子走进城门。路边三三两两的不少百姓围观,那群喇嘛倒也淡然处之,大摇大摆地穿过城中,直闯上桂城南山,颇有些气势汹汹,往山上一座百年老刹而去。
  几个体型高大的僧侣以手中木棍大力擂动山门,用夹缠不清的汉语大声吼叫着寺内僧人前来开门。
  “这些番僧,着实可恶!”
  跟到山门下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两个看不过去的,忍不住低声骂道。
  “这帮吐蕃臭和尚,仗着人多力强,在附近到处抢掠,还纵火烧毁山寺,简直跟一群牲畜无异!”
  “你从京城来不知道,这蜀中一带背临雪域,南面又是大理,连太守大人都要年年上供毂汗王,敬拜毗沙门天,才不至于祸及蜀中百姓。”
  “会祸及蜀中百姓?”
  “哼!可不是!”人群之中有人愤愤道,“一群无法无天的妖僧,倒是真不愧对魔教的名声!”
  柳传羽心中怪道,这群番僧不过就是密宗底下的小喽啰,为何在桂城张牙舞爪地撒野?密宗的势力,竟然已经大到整个蜀川之地都要匍匐称臣的地步了吗?
  南山不过桂城中一座小山,全因山腰上坐落的一座圆音寺而闻名。
  寺庙已有两百年历史,曾有密宗高僧与中土禅宗于寺中讲经台辩法,其日讲台上辩机通神佛理玄妙,一时折服在座众人,令圆音寺名声大噪。此后百年,寺中常有得道高僧往来修行,香火也十分鼎盛。
  圆音寺在桂城百姓心中地位高崇,也无怪那群番僧刚来寻圆音寺的麻烦,便立即惹得山门外的百姓群情激奋了。
  柳传羽在围观的百姓中挤挤挪挪,挨到山门下,听见一个人高马大面相如同蛮牛的番僧大声吼道:“叫你们方丈把宗巴交出来!不交人,我等就要发火烧山了!”
  语气嚣张得连柳传羽都忍不住稍微皱眉。
  那番僧耍横叫阵完毕,只一会,圆音寺的山门便缓缓地发出吱嘎声响,红漆剥落的古旧山门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隙,一个虎头大眼的壮实男子不慌不忙地踏出山门。
  柳传羽不由得眼睛圆睁——
  宗巴大师?
  那男子额上两道浓眉,一身豪爽之气,他穿着厚厚的绒毛袍子,仿似牧民一般,见了一群来势汹汹地番僧,并无一丝慌张,只听他嘿然道:“宗巴便站在这里了。休要提放火烧山,老子随你们处置,你们要怎地?”
  ☆、画皮障眼之卷·其之七(二卷完)
  那帮番僧押了宗巴,一路举着旗,大声嚷着让路让路离开山门。
  柳传羽暗自思索,宗巴大师于他有多次救命之恩,当初自己被托莲女强行灌入真气,后来癫狂不醒,在容王府重伤濒死的那一段时日,便是仰仗宗巴大师多次救治,才能最终保住一条小命,这番大恩,柳传羽没齿难忘。
  如今宗巴大师被这帮密宗的小喽啰挟持,也不知要押到哪里去,可有危险。恰巧给柳传羽遇上了,他是断然不能弃宗巴大师于不顾的,于是揭起一块布巾裹住头脸,悄悄跟上那帮番僧。
  一行番僧约八九人,出桂城往北,登上牛车,继续行了两天路程,柳传羽一直远远地尾随其后。
  那些番僧一直行至一座山庄,庄子建得颇为富丽秀美,山庄里有几个下人正在战战兢兢地做事,番僧押着宗巴直入中庭,转过一道石屏,便是堂屋。
  柳传羽攀过围墙,藏在树上盯看宗巴去向。
  堂屋门口一个穿着异服的女子上前道:“人可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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