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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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长-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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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自私也罢,专横也罢,他不能让妹妹嫁给太子。

反正豆哥儿喜欢的也不是那位。

打定主意之後,任晖反倒不怎麽著慌。现下的选择,要麽马上让妹妹嫁出去,要麽让太子短期之内无法娶妻。太子早已有了正妃,凭自家在朝中的影响,妹妹又是嫡出,做侧妃并不合适,按理说这门亲他就是不从中阻挠也成不了,圣上。。。。。。总该有些忌讳吧。

任晖发挥自己行军布阵的脑袋,一瞬间便已转过十七八个主意,妹妹是送不出京的,毕竟,这一大家子撂在京师,他们出门打仗圣上也放心些。

“豆哥儿,你愿意现在嫁给沈约还是再过个五六年?”
“五六年?”任蔻惊呼道:“那豆哥儿都人老豆黄啦。”
任晖失笑,“怎麽会?没听过豆蔻芳华吗?我家豆哥儿永远年轻貌美──那,你想现在就嫁吗?”任蔻咬著下唇,似觉有些为难,半晌才抬头,“哥哥,我也不想现在嫁,我。。。。。。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安仁哥哥说过的,越春城外面的,很大的世界。是不是。。。。。。很自私?”
任晖欣慰地笑笑,这样才是他的妹妹。他揉著妹妹的脑袋,很认真地说道:“就像男儿选择赴考或从军一样,女子要嫁,就要嫁得好,嫁得开心,娘的话,你还记得?”
任蔻点点头,“要互相扶持、互相信任。”

“相信哥哥,没问题的。”任晖拍拍她肩膀,“初梢那丫头怎麽还不来,天色也晚了,你喝了就早些歇息。”
任蔻答应下来,起身送任晖出门。哥哥的身影益发地高峻,严肃起来的神情不怒自威,让人越来越。。。。。。难以接近,可就像约哥哥说的那样,是很好很好的人,一点点关怀都记在心里,然後十倍百倍地回报给你。这麽想著,鼻子便酸楚起来,“哥哥。。。。。。”
“怎麽了?还不放心?”任晖似笑非笑地瞅著妹妹泫然欲泣的脸蛋,刮她一计鼻子。

任蔻摇头,忍住眼泪,她想告诉哥哥。。。。。。不是不生疏的,不是不害怕的,哥哥越来越像爸爸,是个将军了,身上总是冷冷的,昨天看到时她有些怕。约哥哥说得对,她今天的话会给哥哥带来大麻烦,可是她不说的话,哥哥会更难过吧?
“豆哥儿?”
任蔻勉强一笑,“没事儿,只是觉得。。。。。。大哥啊,你变老了好多哦。”
任晖佯怒,怪声怪气道:“还说没给沈约带坏,还没进他门,那贫嘴样儿就学了个十足十!看我明儿个不打断他腿。”
任蔻扑哧一笑,终是开怀了,望向哥哥了然的眼睛,她知道,哥哥在告诉她,亲人之间,没有利用。


隔了三进屋,就在任蔻的小院正後方有一间安静的小屋,屋前有竹篱,院中有菜畦,仿佛南山下某个贫寒人家。这间屋子与整座大宅太相悖离,矮小平凡得突兀。沈家和任家虽是对门,可任家的大宅生生占据了半条街,一应仪制,均是按著王爵府邸制造,阔大奢华之处难以言说。宅子的主人很清楚,若是容得下,这点享受绝不致招祸,若是容不下,再多的谨慎也是白搭。所以不同於沈府的低调,任家的屋子,向来最大最豪华。

而这间破落的茅屋,却是坐落在任府正中央。

一位穿著棉衣的老人,正靠在菜畦边的躺椅上望著自己种的大白菜,现在不过秋天,他膝上却盖著厚厚的毛毯,老人的棉袍洗得有些发白,毛毯却是上好的紫貂皮,朴素和奢华的对比过分强烈,以至於你一时弄不清他到底是何等身份。

而他身旁侍立的男人,很多人都很熟悉。
飞雪楼总管,任二当家。

老爷子的手上转著串乌木佛珠,神情恬淡,眉目间却隐有重忧,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任炜棠却是晓得的。这些年老爷子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金戈铁马间受的大大小小的伤缠绵不愈,在这样秋风凉的夜里,老人身上的每个关节都说不出的难受。褐黄的老人斑、斧凿般的皱纹,雪白的乱发──他看起来太老了,远远比六十九岁更老,这是长年征战的结果,属於军人的荣耀和痛苦。

应国三千里的江山,是用枪炮弓弩,在沙场上打出来的。老爷子这一辈子与武器打交道,不知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应国四周的部族,千万人死於面前亦可面不改色。族中多少子侄埋骨他乡,如今他关怀的人已然不多。

可他不能死。

因为依靠一棵大树的鸟儿太多,除了他,没有人能同时成为任家的矛和盾。
这是他最大的隐忧。

但老爷子现在没有感叹的闲情,老人家早睡早起,他并不愿意在晚上听自己的二儿子汇报一些芝麻绿豆大的闲事。任炜棠已经向父亲汇报了他手上掌握的所有信息,见父亲没有反应,心中也自忐忑。
任家已历经三朝而不倒,但这并不代表著每一次改朝换代没有它的惊心动魄之处。
可老爷子的关注点似乎很是奇特。

“听说沈约那孩子今天去楼里玩了。”
“是。”
“这位故人之子啊”,老人沈吟半晌,“有好好招待没?”
“儿子一直让人盯著,没出什麽大乱子。”
老人叹了口气,将膝上的毛毯又往上拉了些,“少年人贪玩,什麽该跑不该跑的地方都去,炜棠啊,你也算长辈,总要看护著他些。”
任炜棠沈吟片刻後应承下来,“儿子知道。”
“炜长不在的时候多,炜方他们几个又只知带兵,这些年委屈你了。”老爷子似乎有些怜惜儿子,抬头望了他一眼,任炜棠帮父亲拢拢被风吹散的头发,轻轻摇了摇头。
“可你要清楚,你和晖儿,将来就是任家的两条根,这楼子,你得牢牢地守住了。”
“是。”
“只会玩些小手段,还不成气候啊,无需太过担心。”老爷子自言自语道,有点吃力地起身,任炜棠心中有一大堆疑惑,然而他做的,只是扶父亲回房,服侍他上床後帮他掖好被角。黑暗中,老爷子满意地弯起嘴角,无论敌方强弱,不轻视,有耐心,这样的人,即使非良将,也足以守成。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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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预告:第四章、萧郎心在青天外,从此秦楼是故人




第四章

第四章、萧郎心在青天外,从此秦楼是故人

大凡做生意的人到了别家店里,总要研究一下铺子的位置、店堂的采光、房间的布置和陈设、甚至於小厮的勤快程度。而读书人却不一样,他们只注意自己想看见的东西,对周遭的事物鼻孔朝天视而不见,偏偏还要假装风雅。

怡情阁新进的丫鬟羞羞在心里暗自冷笑,这地方普通人便是花千儿八百两银子也未必进得来,从架上的兰草到案上的笔筒,哪样不是难得一见的古玩珍物,而这公子一脸心不在焉,怕是给扒光钱包也不晓得,晴姐姐这次当真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伺候范希诚吃茶食的大丫鬟点点肚里却是一声叹息,难得通过了几轮考试跟培训,眼神儿却这等浅法,只怕在这待不久。范公子是这儿常客,她自然是认识的,人家家里是京都府尹,自己又是侍郎,哪里看得上这些玩意儿。何况。。。。。。她抿嘴一笑,又给他倒了杯茶,听著晴姑娘衣裙声近,自行领了羞羞出去。

“范公子,许久不见。”

晴弓掀帘进屋,语气温柔愉悦,让人如沐春风。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的小褂,里头是蟹青的长裙,腰间系了如意云纹配,梳了个坠马髻,上头无其他装饰,单只插了根碧玉簪子,玉上的沁纹随脚步轻轻漾起来,更衬得她眼波温润似水。饶是范希诚跟她相识多年,仍有一瞬间目为之眩、神为之夺,他暗暗喝了声彩,心道海路看女人的眼光一流,若不是出身太差,就凭这样貌身段,便是皇帝也配得上了。

晴弓注意到他目光热切了几分,若换了从前她定要气恼,为盟鸥不值,然而她最近心境平和,不想为这点小事坏了心情,便顺手拿过杯子,泼了残茶,重新沏了热的与他,轻声道:“范公子想什麽呢?晨光初上便这等没精神,莫不是昨夜操劳过度?”

范希诚轻笑,“晴弓姑娘过奖了,希诚纵非柳下惠,怜香惜玉还是懂的。”晴弓微微扬眉,“既懂惜花,便好生带回去养著,她虽非楼里姑娘,平日里遭人欺负也是难免,跟著你我多少放心些。”

范希诚不答,只端著茶盏低首沈吟,眼里说不出的一股沈郁之气,晴弓晓得自己话说得明了,不由得微微叹息,瞧他这样儿,盟鸥只怕是痴心错付。这等千般苦楚与人看的男人,也不知盟鸥看上他哪点。但她既不想留在怡情阁,就得为身边几个亲近的谋个出路,范希诚本性不差,家世也好,虽软弱了些,但嫁与她做个侧室,总好过这倚楼卖笑的生涯。何况她打听过了,范府尹惧内,范母又最宠溺这个小儿子,他若执意要娶,盟鸥在范家也不会太吃亏。当初她便是念到这层才放任盟鸥和他来往,甚至多方撮合,事到如今,怎麽也得有个结果。“范公子多少给我个准话,若是对我家盟鸥始乱终弃,我做姐姐也好为她留条後路啊。”

范希诚闻言眼角一抬,眼锋直射进晴弓眼里,竟是十足犀利。 他这些年是京都官场上的风光人物,居养气移养体,真正端起架子来自有一番威严。晴弓身子一僵,可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女子,镇定下来又是巧笑嫣然,然而她刚欲开口,范希诚手一摆阻止了她,笑道:“还以为晴弓你被任晖那一番训,到底温婉可人了些,怎麽性子还是这麽硬?”

晴弓也不恼,掩唇一笑,“范公子你不若直说我野性难驯便是,我不生气的。有道是男人是真男人,女人才是真女人,如此说来,这也怪不得我吧?”范希诚哑然失笑,“你啊,一张利嘴,尽跟海路学的。”晴弓正色道:“海路这些年的照拂,我是记在心里的,我初进楼子的时候,要不是他提携,帮我到处大吹大擂,便凭我这点本事,哪里能有什麽才女名号?海路他。。。。。。是个极好的人。”

范希诚斟酌著字句,缓缓道:“晴弓,我们三人是同天认识,今日你叫他海路,却称我范公子,这亲疏之际也未免太分明。”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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