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烬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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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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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后来被捉回来了吧?”
  颜音的语气,很是平淡,倒不象是对那珠儿还有情愫的样子,颜启昊这才略略放下了心,继续说道,“是,那些人最后只走脱了两个,一个是康茂,另一个是个地位低下的宫女。”这些事,之前都是刻意瞒着颜音的,怕颜音知道了又闹出什么事端来。
  但此时颜音脸上波澜不惊,依旧淡淡问道,“后来呢?她如今下落如何?”
  “她后来被分到了盖天大王的营寨做营妓,但解送中途又逃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颜音听了点点头,怅然叹道,“她真是个奇女子。”
  颜启昊听颜音这样评价珠儿,心中更是放心,“是啊,我初时还以为她隐瞒了岁数,特地去查过大梁府档,发现她果然只有七岁。此女行事真是出人意表,连很多大人都不如她。你小的时候已经很是端凝持重,像个小大人一般,但比起她来,还是远远不如,她那份决绝勇烈,很多成年男子也比不上的。”
  “是啊……”颜音也感慨。
  颜启昊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好,音儿长大了,到了可以父子促膝对坐谈女人的年龄了。
  颜启昊微笑着,依然契而不舍继续问道,“你那说来话长的事儿跟她有关?”
  “没有。”颜音摇头,“是我弄错了,倒是跟皇上罚我去洗衣院有关。”
  “什么?!”颜启昊瞠目,“皇上罚你去洗衣院?他把你当什么了?你是我的亲儿子,他的亲侄子,不是他后宫那些嫔妃姬妾!”
  颜音见颜启昊急得满脸通红,忙解释道,“是我犯了错。”
  颜启昊大急,“便是犯错,也要用罚男儿的方式罚你,怎么能让你去罚后宫内眷的地方?”
  颜音笑道,“皇上舍不得杖我,他知道我这身子受不起。”
  听了这话,颜启昊想到因自己的那顿杖责,给颜音带来了一生的病痛,气势登时沮了,但依旧愤愤不平,“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待下次面圣,我要好好说道说道,我也曾带着他儿子打仗,可从不曾这么折辱过他儿子!”
  颜音一笑,“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父王的探子自然打听不出来。”
  听了这话,颜启昊才稍稍气顺了一点,若是没什么人知道,不损了颜音的名声和脸面,倒也罢了。
  “其实,就算有人知道也没什么,我倒是不觉得被罚去洗衣院是折辱,总好过当众被杖刑。”
  颜启昊有些心虚的偷眼去看颜音的脸色,见他轻轻忽闪着睫毛,平平静静的,倒似并不是在说那次杖责,只是泛泛而谈,便稍稍定了心,安慰道,“咱们大源习俗如此,大家都不介意这些,爹爹小时候顽劣,常被皇考重责,便是当今皇上,也没少责打爹爹,太宗皇帝还曾因挪用库银被群臣杖责过,也算不上什么折辱。”
  “若是关起门来,怎样都行,我就是受不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也许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吧……”颜音叹道。
  颜启昊觉得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颜音却已经开口娓娓道来。
  大昌二十一年,也就是兴兵射柳那一年的初冬。
  仅仅半年时间,颜启昊便领兵收复了河东河北的大片失地,又一次,陈兵在黄河北岸。但这一次,不再像上次那样出奇兵长驱直入,而是稳扎稳打,每下一城便安民布政,绥靖地方,做下长治久安的规划。这样一来,粮道通畅,补给便捷,大军南进再无后顾之忧。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单等天气转冷,黄河封冻,便可以踏冰向南进军了。
  在这种形势下,赵帝康茂谴使求和。
  “……臣诚惶诚惧,顿首顿首。兹盖伏遇伯大源皇帝乾坤之德甚溥,日月之照无私。不怒之威,既追踪于汤、武;好生之德,且俪美于唐虞。弗念一夫之辜,特全万人之命,宇宙载肃,宗社获安。文轨既同,永托保存之惠;云天在望,徒深向往之诚。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
  求和的国书,写得言辞卑下,又许了高额的岁币,却只字不提那些被俘的兄弟和亲人。
  颜启昊捏着那份国书,往案上重重一掷,“此人寡情凉薄如此!兄弟,姐妹,庶母,叔父均在极北苦寒之地,他却不肯以金帛来赎,这等样人,说的话信不得!分明是佯称和谈,希图拖过寒冬,待到春暖,他们便要毁约兴兵了。”
  老八鲁王颜启昕也是一叹,“听说那康茂姬妾成群,却始终无所出,像这样都不肯把弟弟赎回去,百年之后,这皇位又能传给谁呢?”
  颜启昊摇头,“他大抵想着自个儿还年轻,总不会绝后吧,弄个弟弟回去,怕是担心皇位不安稳。”
  “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因为有了身孕,刚刚被皇上抬为良人,还有一个小妹妹还在洗衣院,他竟也忍心不管了?”
  “南赵讲究失节事大,饿死事小,这女人失了节,便不算是人了。”
  “怪事,那韩庆通本是汉人,在渤海国做节度,降了咱们,后来又反了,投了南赵,被南赵奉为上宾呢!这等三姓家奴倒不是失节了?”
  “那韩庆通骁勇善战,又深知我国军事,于他们有用,自然要重用。妇人女子,都是没半点用处的,找个理由,便可以心安理得的舍了。”
  两个人嘲讽起南赵来,倒是一搭一档,说得快活,但真到了和还是战的问题上,想法便相左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一十八、桃李万里嫁狼烟

      颜启昊始终觉得,上一役走脱了康茂,致使南赵又能和大源分庭抗礼,是自己的奇耻大辱。这耻辱,只能用胜利来洗刷,打过黄河,攻占大梁,甚至打过淮河,进逼长江,才能让自己、让音儿扬眉吐气,才算是为叔父报了仇,所以,这一役,只能战,不能和!
  颜启昕虽然也不相信康茂,但却认为趁和谈休养生息,顺便拿些金帛岁币,倒也没有什么坏处。不能总是趁黄河封冻进兵,自家的水军也要在河东河北募兵,尽快组建操练起来。便是两国长期划黄河而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倒是有黄河天险可守,更安稳些。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则是另一番心思:他多年来当惯了闲散王爷,早已受不了军中的艰苦,想着趁和谈返回中都会宁,再也不回来了。
  颜启昊深知自己这个八弟的心思,也不说破,只让他亲自护送南赵使臣北上,也算是让他趁机松泛松泛。
  就如同在热油锅中滴进了一滴水,南赵使臣秦柏一入会宁,便搅得大源朝野上下一片沸腾。战还是和,各方意见依然针锋相对。南赵降臣多半主和,他们人数既多,又占据了大量机枢要职,势力已经不容小觑。女直勋贵们也各怀心思,意见不一。那秦柏又四处游说,甘词厚币,巧舌如簧,竟也打动了不少人。一时间,倒是主和的声音占了上风。
  这日天气晴好,颜音带着安述羽和一个小黄门在市井中游逛玩耍,转过一个街角,便见一顶顶小轿,披着红,挂着彩,从一个高墙院落中鱼贯而出,看上去很不寻常。
  “那是什么地方?”颜音问道。
  “哦,那是洗衣院。”小黄门术可答道。
  “洗衣院?那是做什么的地方?洗衣服吗?”颜音又问。
  朮可嘻嘻一笑,“也是也不是,那里是囚禁犯错宫人的地方,不过也没有让她们闲着的道理,宫里的幔帐、氍毹、毡毯等大件织物,都是每年春秋各更换一次,换下来的,就拿到这里让她们洗濯。”
  “哦……”颜音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声,又笑道,“若你犯了错,也来这里吗?”
  朮可掩着嘴笑道,“来这里的都是女人,我来这里做什么?我又没有伺候那些达官贵人的本事……”话未说完,便听到安述羽重重咳嗽了一声。朮可忙抬眼去看,见安述羽狠狠瞪着自己,吓得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住了口。
  安述羽性子温和,对下极为宽厚,这些小黄门倒也不怎么怕他。
  颜音情知这里面有事,但当着安述羽,却不好再问,只得转过话题又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宫人犯错?”
  朮可偷眼看了看安述羽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示,这才回答说,“其实里面根本没有几个犯错宫人,几乎全是那些南赵宗室女子,年纪小的和皇上想自己留着舍不得赏人的,都放在这里了。
  安述羽见朮可还是口无遮拦的乱说,便作势欲打。朮可吓得躲到了颜音身后,蹲着身子,扯着颜音的衣服大呼“小三郎君救我!小三郎君救我!”倒把颜音和安述羽两个人逗笑了。
  颜音扯了扯安述羽的衣袖,示意安述羽饶了朮可这一遭,又转头问朮可,“那这些轿子又是做什么的?红艳艳的,倒像是娶媳妇。”
  朮可拍掌笑道,“小三郎君你还真说对了,这就是娶媳妇。前儿皇上从里面拨出一批女子,分赐给那些南赵降臣做为姬妾,这不是用花轿一个一个挨家挨户抬过去么!听说这已经是第三波了!”
  “哦……”颜音轻轻应了一声,他每日在父皇身边伺候,自然知道他正为和战之事忧心,也知道他和父王都是主战的,但朝中主和的声音太多,一时不好处置。自秦柏来后,南赵降臣又有躁动之象,原来是要用分赐南赵宗室女子的方法拉拢稳住他们吗?
  在颜音心中,自然是对战争十分厌恶,但每日在颜启晟身边伺候,对于他开疆拓土的雄心也是钦佩的,北地苦寒,南朝富庶,身为帝王,谁不想占有四海,统一天下呢?在军中时,因亲眼目睹着每一个承受了战争苦难的人,便分外厌战,如今隔得远了,那些惨状也都模糊了,那种感觉也渐渐淡了,毕竟,和自己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相干。
  “哼!这些南赵降臣可是交了好运了,留在洗衣院的,可都是最好的货色,大郎君,二郎君求了好多次都没求来一个,倒是便宜了他们去!”朮可兀自愤愤不平。
  这一次,没等安述羽有所表示,颜音便抢先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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