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烬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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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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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茅厕是公用的,不同于寝殿中的恭房,虽然独门独户的隔成数间,但两侧板壁只有一人高,上面是联通的,左右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誓师还要祭天射柳吗?”
  “那是自然,不然祖灵怎么能保佑我们打胜仗?”
  “还是用活人献祭?”
  “是啊,平常祭天射柳,是射柳枝,赢彩头,军民同乐,可这战前祭天射柳,则是一定要献祭活人的。”
  “那这次是谁?”
  “自然是那个烁王康英,赵奴之中,以此人身份最为尊贵。”
  “可听说他是个跛子,不是有讲究说,跛子、瞎子、聋哑都不能参与祭天吗?”
  “那是说这些不全之人不能参与祭天典仪,并不是说不能作为祭品。”
  这两个侍卫谈谈讲讲,从茅厕中转出,却不想被一个小孩儿迎面拦住了去路。
  “两位请留步,我有两句话要问两位。”颜音微微颌首,不卑不亢,但是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那两个侍卫一愣,见颜音身穿皇子服饰,也不敢怠慢,忙躬身行礼,口称,“不知小郎君有何吩咐。”
  “请问……你们说的那个‘射柳’,到底是做什么?”
  那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微笑解释道,“这射柳是咱们大源旧俗,平常是在五月五日祭天大典之后举行,皇室亲贵,朝廷大员还有我们这些侍卫武官,都可以自愿参加。每个人在校场周围的柳树上,选定一条柳枝,系上一条写着自己名字的绦子,然后在绦子上方,将柳枝削去一小块树皮,然后从远处骑着马去射,要刚好在削去树皮的地方射断柳枝,然后纵马飞奔过去,接住下落的柳枝和羽箭,才算拔得头筹。”
  另一个急忙补充,“这不仅需要准头,力气也要拿捏的恰到好处,要让羽箭刚好在射断柳枝之后力尽,才能纵马把柳枝和箭一起抄到手里。选择柳枝也很重要,太粗了自然容易射准,但是却不容易射断,太细了又容易被风吹起,导致失了准头。去年射柳,我便侥幸赢了,披红戴花骑着马绕场一周,那些围观的百姓欢声雷动。不仅皇上赏赐了很多好东西,第二日提亲的媒婆,险些没把我家门槛儿给踩平了!”
  颜音听他们说了这许多也没说到自己要听的点子上,心中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强自忍耐着,故作天真的问道,“那怎么又说献祭活人?”
  “大战出兵之前,也要祭天,祭天之后还要射柳,不过此射柳不是彼射柳,这一次则是要射活人的,通常是把擒来的对方探子、将领或者兵丁,绑在柱子上,凡是伍长以上官职的,都要参与,当然也少不了亲贵大员。只不过这次的规则是不能射头脸、咽喉、胸口等要害部位,一人一箭,只管往四肢肚腹等不紧要处招呼,最后人被射得刺猬一般,却不会断气,要由我军主帅射最后一箭,把他了结掉,这样才能让上天先祖保佑我们此次出征顺利,大获全胜。”
  安述羽见颜音这么久还不回来,便找了过来,刚刚走近,便听到了这么一段话。安述羽知道其中利害,忙拉着颜音便走,颜音也不挣扎,就那么踉跄着随着安述羽去了,脸上的表情木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金之射柳:“插柳球场为两行,当射者以尊卑序,各以帕识其枝,去地约数寸,削其皮而白之。当先一人驰马前导,后驰马以无羽横镞箭射之,既断柳,又以手接而驰去者,为上。断而不能接去者,次之。或断其青处,及中而不能断,与不能中者,为负。每射,必伐鼓以助其气。”
    
    ☆、九十七、雪夜悲声诀父子

      暮色中的会宁城,显得静谧安详。
  北地天寒,即使是暮春时节,人们依然习惯于天一擦黑便早早歇了。街市上空无一人,铺户都关了门,上了门板。家家的烟囱中都飘出了炊烟,偶尔一两盏灯,在昏黄的暮色中亮得迷离。
  这静安驿是大源的国驿,是各国使节的下榻之所,也是外藩亲王朝觐时的暂居之地。此时,益王颜启昊就居住在这里。
  因天渐渐黑了,馆驿中走出一个青衣仆从,用叉杆挑下门口的红纱灯,燃着了烛。火红的烛光映着灯上的“驿”字和“源”字,煞是好看。
  那仆从挂上灯,又满眼疑惑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叹了口气,走下了台阶。
  昏黄的暮色和火红的灯光交织成暖红光晕里,一个白衣的小小身影,笔直的站着,身后,是一个白发如雪的绛衣内侍。两个人均不言、不动,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小三郎君,王爷真的不在,他去城外军营了。”
  “就算去军营,总要回来的吧。”颜音开了口,或许是因为很久没说话,声音涩涩的。
  “今晚未准儿回来,也许就宿在城外了。天晚了,小三郎君早点回去安歇吧!”
  “他在哪个军营?”
  “唉!小的不是说过了嘛,这是军国大事,小的只是个下人,又怎么会知道。”
  “父王不管去哪里,总归会回来的,我就在这里等。”颜音抿着嘴,一脸坚毅。
  “这……”那仆从无奈地看着安述羽,“这位公公,您要劝劝小三郎君,你看这天雾毛毛的,眼见就要起大风了,小郎君在这寒地里站着,会冻出病来的。”
  安述羽满脸无奈,指了指自己的嘴,啊啊了两声,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他不会说话,你跟他说没有用,我是主子,他是奴才,没听说过主子要听奴才的。”颜音冷冷的接过话头,随后又伸手示意安述羽。
  安述羽苦笑着叹息了一声,从随身包袱里抖出一件狐皮披风,披在了颜音身上。
  “这样你满意了?我有御寒的衣服,便是站上一夜也冻不死的,你快些进去禀报里面知道,只管早些安歇吧。”
  那仆从听颜音话里有话,眉头一皱,不知道怎么接茬,便讪讪地退了进去。
  颜音轻哼了一声,脸上尽是不屑,但眼睛却分明湿了。
  安述羽见这情景,不知道怎么劝解,也只得守着内侍的本分,陪颜音在这里站着。
  昨天颜音知道了誓师射柳的真相,一晚上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反复推着那个华容道。第二天一早,皇上才下朝,他便跑去求见皇上。
  颜音和皇上说了什么,安述羽并不知情,只看到他从乾元殿跑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泪痕。
  两个人当下就出了宫,来到了这里。
  馆驿中的人推说颜启昊不在,颜音只是不信,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来之前颜音吩咐带上了这件披风,只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颜启昊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做好了等上一夜的准备。
  夜色渐渐浓了,天上浓云密布,周围一片漆黑,只那两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摇着,带着一片昏红的光,在黑暗中摇摆不定,像是黑浪滔天的怒海上的一片红帆。四下里很静,似乎所有人都睡了,但馆驿的高墙之上,隐约有淡淡的光芒透出,想必是里面还有灯燃着,灯下还有一个不寐的人。
  周遭越来越冷,竟有几分隆冬的寒意,饶是颜音裹着狐裘,也不禁轻轻发着抖,却不知是冷的,还是站久了已经熬不住。
  安述羽刚要抬起手去拍颜音的肩膀,劝他回转,却见颜音从怀里掏出一个雨过天青色的小瓷瓶来,拔下塞子,倾出一粒朱红的丸药,吞了下去。
  安述羽不知那是什么药,轻拍了一下颜音的肩膀,一脸担心。
  颜音仰头回眸一笑,解释道,“这是强身体的药,吃了之后不困,也不怕冷,军中常用的。”
  话音未落,天上竟零零星星飘下雪来。
  安述羽牵过颜音的手掌,写下一个“回”字。
  颜音摇摇头,“不行,父王一日不出来,我就站一日,我就不信他祭天那天也不出来。”
  安述羽长叹一声,写下了“后门”两个字。
  颜音的泪,瞬间便落了下来,“不会的!父王不会这样欺我!若这样,他还算是我爹爹吗?!”
  安述羽心中一阵后悔,不该写这两个字的。这孩子,并不是要在门口去堵颜启昊,而是在赌颜启昊对他的怜惜。无论颜启昊在不在馆驿,都是一样的。
  雪渐渐大了,冰凉的雪粒钻到人脖子里,带来一阵寒意。
  安述羽解下了外衣,两手撑着,挡在了颜音头上。
  “别!安公公,这样你会冷的。”
  安述羽笑笑,指着自己头上的帽子,又指了指颜音结在头顶,未戴巾绩的发髻。
  “不行!你穿得太单薄,会生病的,你若病了,让我依靠谁去!”
  听了颜音这话,安述羽心头一热,紧紧搂住了颜音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颜音没有抗拒,轻轻的靠了上来。
  馆驿的门,吱地一声开了,这一回走出来的,是个馆驿的官员,穿着从七品的官服,左手挑着灯笼,右手撑着伞。
  “小三郎君,回去吧!王爷今天是不会回来了,待王爷回来,我派人报与你知道可好?”
  颜音抿着嘴,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小三郎君?“那官员又轻轻唤了一声,见颜音没有反应,便把那伞塞给安述羽,转身要走。
  颜音突然瞠目呼道,“这伞……是父王让你拿过来的吗?”
  那官员一怔,回转了身,笑道,“不是,是下官自作主张,不关王爷的事。”
  颜音突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湿冷的地上。
  这一下,唬得那官员大惊失色,忙伸手搀扶,口中说道,“小三郎君,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折煞下官了。”
  “起开!”颜音厉声,“我不是跪你,是跪父王,我知道父王就在里面。”
  “王爷真的不在里面,小三郎君,你这是……”那官员手足无措,一脸尴尬的看着安述羽。
  “你回去报与父王,就说我说的,他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跪在这里。”颜音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官员摇头叹息着,转身进去了。
  颜音的眸子里,却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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