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烬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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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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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微摇头:“你们母女各带两个婢女,我再带三个侍从便罢了。”
  “怎么?大哥、二哥不去?”珠儿问。
  “他们是庶子,也没有封爵,还是留在家里守着为好……我老了,也该他们当门立户了。”康微轻轻叹了口气。
  “那带什么人呢?”王妃思忖着,“你把乳娘带上吧,再带上紫笑?”
  珠儿还未答话,康微便截过了话头:“你们带四个年轻婢女吧,仆妇婆子留在府里。”
  “怎么?”王妃不解。
  “现在外头街面上很乱,全城大肆搜捕奸细,市井中游手好闲之徒趁机作乱,已经闹出数起事故来。昨天一伙无赖还鼓动百姓杀了东壁统治官辛康。当时源军游骑来扰,一接战就撤退,皇上有令只许死守,不许开城迎敌,因此辛康只下令在城头放箭,待源军游骑去远,已经出了射程,辛康便下令停止。这本无一点过错,但城下有人造作谣言,说辛康是奸细,是故意放走了源兵,那些百姓便鼓噪起来,冲上城头,将辛康捶杀,尸体被抛下城来,践踏如泥……”
  “阿弥陀佛。”王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
  珠儿却圆睁双眼,怒道:“外敌未退,自己伙里便闹了起来,怎么能这样?!就没有人管吗?”
  “为首的五个人,昨天晚上便被抓了起来,腰斩在东壁城墙下,皇上也已经下诏,令百姓不得上城守御。并下令有杀敌报国之心的百姓,可以加入道士统御的“六甲营”,统一安排御敌。”
  “哎……城中不是还有数万禁军么?怎能让道士登坛拜将?”珠儿又是不屑的语气。
  康微摇头苦笑:“一则是皇上笃信道教,真有几分相信靠那些道士的法术,能力挽狂澜,二则是通过这法子,将那些市井豪猾无赖民拘管起来,省得他们四处作乱。今天凌晨还有一伙人闯进了都亭驿中,险些杀了源国使臣。皇上已经派重兵把守都亭驿。相邻的两条街都划为禁区了。”
  “他们来打咱们,咱们还要保护他,凭什么?”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康微捻着胡须,继续说道,“更何况皇上还存了求和的心思,总要预留地步。”
  珠儿一惊:“为什么要求和?源兵虽然骑□□湛,但源国在北方苦寒之地,物产不丰,国力不强,又加上长途奔袭,必定不耐久战,我们就是拖也拖死了他,还可以趁机收复失地,何必要求和?”
  “阿弥陀佛。”王妃又念了一句佛号,叹道,“还是求和的好,能不打仗便不打仗,少杀生,便是功德。”
  珠儿撅起了朱唇,心中不服,但又不想拂逆母亲,只得一拧身子,说道:“我去让紫笑收拾东西去!”说罢便三步两步走了出去。
  康微见珠儿走远,方对王妃说道:“目前外面很乱,皇上给那些方士道人都封了军职,他们各个都领着一营‘六甲营’纵横来去,或上城守御,或穿街入巷搜捕奸细,禁军对他们已经极为不满,已经有了几次小冲突,只怕还会生出大事来。”
  “那怎么办?”王妃有些惶然。
  “我们一家三口在艮苑,自然是无虞的。你稍后吩咐内院管事的,从今天开始,府中女子,无论老幼,一律不许出府。我也去嘱咐荣儿、荫儿,守好门户。不管外面怎么乱,只要家里不乱,怎样的大难都能顶过去,最怕家里也乱了,那就只能是覆巢之危了。”
  王妃怔怔的看着夫君,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暗藏着深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四、远眺烽烟自惊心

      一辆硕大的独牛箱车,驶出了永安郡王府的大门。
  车身长约一丈,编壁,高檐,前后是朱漆的小勾栏,配着靛青的垂帘。便是那拉车的牛,也装饰得光鲜亮丽,额头一朵海碗大的红绒花,一路颤颤巍巍地颠动着。
  车前数名仆从,手持银水罐作为前导,随走随洒水,用来抑住扬尘。车后,永安郡王骑在高头大马上,后面簇拥着十几个随从。
  看上去和以往的太平景象没有任何不同,根本看不出是坐困愁城。
  车里很宽敞,坐着珠儿母女和四个婢女,一点也不显拥挤。
  珠儿伸手挑开垂帘,向外望去。
  还是和平常有一些不同的。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路两旁的铺户也有一些上了门板,不再开张。路边的游商、摊贩已经很难看到踪迹。两侧的幽深巷弄中,偶尔会有一队队兵卒,手持军械列队跑过,似乎是在挨家挨户,搜查奸细。
  风吹过,悬挂在车檐下的香球气味飘了进来,混着冷冽的风,倒把珠儿呛得一阵咳嗽。
  远远的,艮苑之中,万岁山的山体渐渐近了,那上面层层叠叠千奇百巧的太湖石上的孔洞和苔痕也清晰了起来。
  珠儿不由得想起,这艮苑,也是当年皇上听了道士的话,为解北方源国的兵危而建造的。说大梁城东北艮位地势低洼,风水不佳,国都容易被敌兵所困。皇上便下令尽迁城东北角居住的百姓,起造苑囿。当时那些百姓不愿迁居,一片鬼哭狼嚎,搞得天怒人怨,便是珠儿身在深闺,也有所耳闻。
  后来皇上又从全国征集奇花、异卉、怪石齐聚于此山。山川台榭,不可纪极,奇石森列,悉有名号。松阴、竹径、花圃、石洞、村居、酒肆,莫知其数。又挖土成湖,引汴河水流入。山名万岁山,湖名千秋湖,取得是千秋万岁的好口彩。
  这一工程足足进行了五年,劳动征夫数十万,百姓苦不堪言,甚至因此导致各地扯旗造反者此起彼伏。可如今怎样?有了这山,还不是一样,两年间接连两次国都被围,上一次因天时侥幸解围,这一次,却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珠儿想着,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荷包中的那颗沉甸甸的骨球,像是智珠在握,似乎瞬间有了勇气和力量。
  艮苑中,景物依旧。只是来来往往的下人多了许多,倒是平添了几分岁近年根儿的繁华热闹。
  珠儿对此地并不陌生,之前历年节令饮宴,夏令避暑,曾多次随父母进入这里。
  负责引路的太监是个司苑局奉御,名字叫陈忠辅。
  只见他微微弓着腰,略侧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嘴上还不停的对康微道歉:“这会儿园子里人多,照顾不周,还望王爷恕罪。司苑局人手实在是不够用,正在从宫里调人,明儿个一早人手就不那么紧张了。”
  康微微微点头,并不答话。
  “王爷您慢着点儿,小心脚下。这里花儿匠侍弄花木,还没收拾利落。”
  珠儿向路两侧看去,果然有些渣土、竹篾、花锄等物,四处散放着,卵石路上,还有一些湿润的泥土没有清理干净。路的两侧,紧挨着湖畔,是一个个竹篾扎就的青纱帐子,可以隐隐看到里面罩着的花木,还有一些淡淡的草灰和马粪的气味
  珠儿不禁皱起了眉头,用帕子掩着鼻子嗔道:“这是什么味儿啊!”
  那陈忠辅忙答道:“那是摧花用的,之前年年元宵节艮苑灯会,皇上与民同乐,那些牡丹啊、芍药啊、碧桃啊都能盛放,便是这样催出来的。要等真正的花期,则要拖后两个月呢,可就赶不上元宵节了。
  “哦……”珠儿觉得很新鲜,拖长了声音应道。她之前年年正月十五到这里赏花观灯,却从不知道这些花儿都是提前开放的,“那要怎么摧花呢?”
  “用这青纱帐子给花儿保暖,再用马粪盖在根上,马粪受到日晒,自然会生出热气来。若半夜天气寒冷,还要在帐子里燃一些稻草,让温度升高,花芽才不至于冻死。就好比给每个花木配了个熏笼。”
  “可这熏笼里的香是臭的。”珠儿皱起了鼻子,做了个鬼脸。
  “是呀,每年正月十三、十四,都会预先把帐子撤了,马粪清理干净,还要运来河沙盖上一层,再浇上清水,才能去除臭味,才好请各位贵人赏花呢!今天这是突然说让大家进来,还没来得及清理,况且还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因此这摧花的帐子,一时还不便撤掉。”
  珠儿点了点头。心中暗想,源国已经大兵压境了,这些宦官居然还在好整以暇的揣测皇上正月十五要不要赏花,难道真就那么笃定这次围城一定会有惊无险吗?
  “咱们这是去哪儿?”一直没有出声的康微见一路走来,已经踏上了上山的小径,便开口问道。
  陈忠辅忙赔笑道:“这次进园子的人多,之前并不怎么露脸的一些远支宗室也住进来了,下面那些宫苑,都是一处地方挤了两三家,诸多不便的。您这里是皇上特意安排的,住在绛霄楼,又清净又高爽。”
  绛霄楼?珠儿知道,那是万岁山半山腰的一处宫苑,金碧间错,地势高峻,如在云表,那宫苑的工艺极为精巧,环着山势而建,半依山壁,半边悬空,看似不大,但里面极为轩敞。整个大梁城的百姓都知道这绛霄楼,因为不管在城里何处,一抬眼,总能看到它。这地方向例是重阳节皇上宴请宗室尊长的所在。似乎从未住宿过人,而且住在这么高的所在,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康微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珠儿歪着头,去看父亲的脸色,恰好看见陈忠辅也在偷眼觑王爷的脸色,视线和珠儿一触,便尴尬一笑,掩饰似的,低了头继续前行。
  待一切都安顿好了,珠儿便带着贴身婢女紫笑溜了出来,沿着石级,登上了万岁山的最高处。
  其时已经夕阳西下,晕红的光将大梁城点染得安静祥和。冬日里树叶落尽,鳞次栉比的房屋,纵横交错的街巷,显得更为清晰。汴河如淡白色的玉带,蜿蜒穿城而过,河面上,舟船穿梭,桥拱如虹。那里,是自己的家,永安郡王府;那里,是皇宫;那一大片空地,是校场,还有兵卒正在操练,那一小片空地,是马球场,此时空无一人……
  因为天将日暮,很多铺户宅邸门口已经燃了灯,街上的行人更稀少了。但南熏门外,却簇拥着层层叠叠的人,那是贴皇榜的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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