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烬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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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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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罚了,走吧!我们回家!”
  颜启昊怕颜音受罪,一路打马飞奔,速度很快,但是却感觉不到颠簸。颜音自忖在骑术上也曾下过苦功,但此时跟父王一比,才发现自己远远不如。
  接下来的大半年,在一片忙碌中匆匆流逝。
  燕京新皇宫刚刚建好一小半,颜启晟便迫不及待搬了过来。
  这次征赵,颜启晟亲自统领军务,运筹帷幄。颜启昊坐镇户部,负责督责钱粮。
  颜亮、颜亭率领的东西两路大军顺顺利利打过了黄河,直逼秦淮一线。颜充统领后军,接收安民,也进行得有条不紊。
  国都南迁之后,以往军报要两天才能抵达,如今一天便能打个来回,军情传递更通畅迅捷,无形中也大大增加了源军的胜算。这一役,源国动用了举国兵力,大有一举吞并南赵,一统天下之势。
  颜启晟年齿减高,近年头疼的症候也日渐加剧,似乎也有急着完成心愿之意。
  颜音还是一样每日去工部仕事,参与皇宫剩余部分的督造,虽不劳累,但也颇为忙碌。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五十八、前朝故诏寄哀思

      这日一早,颜启昊接到皇上召见的旨意,忙匆匆赶往皇宫后殿的定风斋。
  这定风斋是颜音特别为颜启晟设计的,坐北朝南,光线充足,聚气而止风,据说可以固本培阳,减轻头疼症候的发作。颜启晟对这里颇为满意,把它作为日常起居之所,平素召见大臣,批阅奏折都在这里。
  其时已是盛暑时节,颜启昊赶得急了,额头鬓角已经见汗,但一进入定风斋,顿觉清凉。殿堂两侧,两株古松亭亭如盖,遮住了毒辣的日头,一地松针散发出阵阵暗香,让人觉得舒爽。
  殿门口的内侍见了颜启昊,忙迎了上来,弓着身子低语道,“王爷,小三郎君在里面,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您小心些。”
  颜启昊心里咯噔一下,想开口再问问情况,却听那内侍已经高声禀报,“益王求见!”
  四面明窗洒下的日光,将室内映得很是明亮,沿窗三面大炕,颜启晟盘膝高踞在正面桌案旁,地上跪着一人,正是颜音。只见他低垂着头,似乎已经跪了很久,在一方明亮的日光中,显得那样瘦小无助。
  颜启昊忙急趋几步,跪在颜音身侧,扣下头去,“臣,颜启昊参见陛下。”颜启昊一边说,一边偷眼向颜音看去,却见颜音的侧发垂下来,挡住了脸,看不到表情。
  “你来的正好,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干了什么好事!”颜启晟指着地上,厉声说道。
  颜启昊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前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陈旧的木匣。颜启昊忙膝行两步打开木函,发现里面是一沓发黄的文书,上面端端正正盖着两寸见方的玉玺,落款却是太宗朝的年号。
  “这、这难道是……五王之乱时失落的那批赦书?!”颜启昊十分惊讶。
  源太宗皇帝是太|祖皇帝的幼弟,即位后不久,太|祖的五个儿子密谋篡位,趁太宗皇帝行猎之际纠集九门提举起兵谋反,太宗皇帝被围困在钧台整整一昼夜,最终集结神佑军和御前侍卫里应外合,一举平叛。太宗皇帝龙颜震怒,欲将五王满门男丁悉数问斩,幼童、家眷充为官奴。太宗嫡长子寿王颜宝为五王家眷求情,以放弃皇储做为条件,换来这七百二十三张赦书。但旋即被人举发他与五王早有勾结,太宗皇帝盛怒之下,将其杖毙。但这数百张赦书从此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下落,不想却在百年后重见天日。
  “这是哪里弄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颜启昊心中困惑,却不敢询问皇上,只得厉声质问颜音。
  “父王,对不起……”颜音抬起头来,双唇颤抖,眼中含泪,只是可怜巴巴的看着颜启昊。
  颜启昊心中一颤,再也无法抵挡这样的眼神,忙重重一叩首,朗声说道,“臣愚钝,不知因果,请陛下明示。”
  “哼!”颜启晟冷哼一声,“你们父子两个,倒是都很会避重就轻。我问你,若你主持土木修造,从地下挖出这等东西,该当怎样?”
  听了这话,颜启昊心中稍定,若只是发现了这东西隐匿不报,倒不是什么太大的罪名,于是沉声说道,“应立即禀明圣上,悉数上缴。”
  “隐匿欺君之罪也还罢了,你再好好看看,你的宝贝儿子做了什么!?”
  颜启昊心中一惊,忙再度低头去看那赦书,却见本应空白的赦书上被填上了名字,赫然写着“阿古”两个字。颜启昊向颜音看去,却见颜音又垂下了头,看不到表情。
  颜启昊知道颜音一直对阿古在军奴营中饱经虐待,最终丧命耿耿于怀,大抵是要用这封赦书实现自己的承诺,给阿古一个交代罢了。因阿古已死,这赦书不过是聊尽人意而已,并没有乱了法度,就算有罪,也不是死罪。这孩子性子别扭,必定是不肯为自己辩驳,说不定皇上还不知道这封赦书只是给一个死人的……想到这里,颜启昊忙开口说道,“陛下……”
  颜启昊话未说完,便被颜启晟打断了,“你先别急着为儿子辩护,看看下面那张写得是什么?”
  颜启昊方寸大乱,抖着手翻开第二张赦书,见上面写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康芦”。颜启昊眼皮一跳,康是南赵国姓,且康茂这一辈全部都是以草字头单字为名,这康芦,必定是南赵宗室中人。颜启昊慌乱地再往后翻去,却见后面的赦书就都是空白的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康芦?康芦……这是谁呢?似乎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颜启昊心中默念,突然灵光一闪,记得那蝶哥儿大名唤作康苇,这康芦,莫不是他哥哥?皇上早有严令,南赵宗室没有圣旨一律不许脱籍,音儿这孩子胆子太大,居然企图用前朝赦书瞒天过海。
  想到这里,颜启昊深深扣下头去,“臣教子无方,愿领责罚。”
  “哦?”颜启晟冷笑道,“你倒是说说,该当怎么罚?”
  颜启昊皱起眉头,陷入思索,颜音虽然在工部当差,但并无正式官职,因刚刚成年不久,皇上也并未册封爵位。只是一个平头王子。若按律法送入刑部,这两条罪都是死罪。若按宗室家法,由皇上御断杖责,尚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颜启昊嘶声说道,“犬子年幼无知,铸成大错,请陛下御断杖责。”
  此言一出,颜音身子一颤,一滴汗,嗒然落地,那声音在一片静谧中是那样明显。
  颜启晟森然说道,“好!那你说,朕应该打多少?”
  颜启昊脸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心中掂对了半晌,还是开不了口,只得抬起头来看着颜启晟,抖着嘴唇,唤了一声,“皇上……臣……”突然间眉头纠结,面容扭曲,唇角突突直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小六!”颜启晟腾地直起身子。
  听到颜启晟的呼唤,颜音扭头看到颜启昊神情,忙扑身过去,从颜启昊怀中掏出那个瓷瓶,倾出一枚药丸,纳入颜启昊唇中。
  过了片刻,颜启昊缓过这口气来,对颜音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无事。
  颜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跪好,这一次,却是紧挨在颜启昊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五十九、万古天伦舐犊慈

      “父皇,颜音认罪,愿受杖刑。但颜音的过犯,与父王无涉。父王身子不适,还请父皇开恩允他告退。”颜音朗声说道。
  “两罪并罚,杖八十,你可心服?”
  颜音身子一颤,垂下头去,“颜音心服。”
  颜启昊适才从鬼门关中打了个来回,心中还是有几分恍惚,似乎此时才反应过来“八十”这两个字,忙一把按住颜音的膝头,呓语一般的说道,“不行,音儿,不行……你受不住的……”浑然忘了礼仪,忘了自己身在御前。
  颜启昊久在朝中,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御断杖责,自己也曾经经受过,自然对于此中的轻重斤两知之甚详。御断杖责,通常以百杖为限,超过百杖,性命堪忧。若行刑者不枉不纵,四十杖以下不会伤筋动骨,超过六十杖,便有可能落下病来。体质极弱的人,也有受到七八十杖便当场毙命的。但是既然皇上旨意是杖刑不是杖毙,如果当场把人打死,行刑官便担着老大不是,因此行刑官若看到人犯赢弱不支,通常都会在后半程放水,但刑杖沉重,纵然是不使半分力气,也是不小的折磨。有些体质较差的人,虽不会当场毙命,但往往缠绵病榻一年半载,最终才不治而亡。
  颜音纤白的手指,轻轻搭在颜启昊筋骨突隆的手背上,极轻极轻的声音飘进颜启昊耳中,“父王,我没事的,您别担心。”
  颜音冰凉的手指,让颜启昊一阵心悸。颜启昊收回自己的手,跪正身形,抬头朗声说道,“陛下,犬子年幼无知,无心铸成大错,皆因臣教子无方,一切过错,皆由臣而起,臣愿代子受杖,请陛下开恩。”
  “不行!父王,不行!您身子有病,受不得这么重的刑罚……”颜音双手抓住颜启昊手臂,轻轻摇撼。
  “你难道就没病?你的身子就受得了?”颜启昊眼中含泪,恍惚地看向颜音。
  颜启晟一声冷哼,“好一出父慈子孝的戏!”话音中微微透着醋意。
  颜音慌忙再度跪好,口中说道,“颜音愿领责罚。”
  “好!益王暂且退下,来人,传……”
  颜启晟传杖的杖字还未出口,便被颜启昊打断了,“三哥!三哥!小六求您,放过音儿吧!这孩子长到这么大,前八年是盈歌照顾他,后八年是三哥照顾他,我这个做爹爹的,没尽到半分力,中间那几个月,还害得他一身伤病,每次他遇到事情,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一次都不在他身边,一次都没有帮过他……这一次,我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了……”
  颜启晟沉默良久,一声轻叹,“你也只有想求朕了,才想起朕这个三哥来……”
  “三哥!小六从小就什么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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