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少年穷 by: 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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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欺少年穷 by: 廑渊-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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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

        哀乐奏起,凄凄惨惨戚戚。

        如此之事,他见过许多,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道旁柳树下,坐着一个稚童。

        孩童低着头,瞧不清面容,身着极精致的锦衣,背靠柳树,瘦小的身体看着有些孤零零的可怜。

        他心中微动,拍了拍那孩童的肩。

        童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被他这一拍所惊醒,转身之时肩头杨花抖落,簌簌扬扬。

        他这才看清对方长相。

        眉目虽不出众,倒也清致,一双眼幽深得不像天真孩童。

        这样的人……

        “你一个小孩子家,为何独自坐在这儿呢?”他问。

        男童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本地人。”

        他略有惊异——这童子说话全不如同龄人的含糊,反而咬字清晰入耳。

        孩童抬起下巴,指了指那时有吊唁之人进出的宅邸:“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谁。”

        他此时方才明白,原来那故去之人与这孩童关系匪浅。

        “那你为何不进去呢?”他又问。

        家中老人去世,按常理应是伤心之时。寻常小儿不知事,不懂伤悲并非奇事,可这童子说话极有条理,绝不可能不懂其中关窍。

        孩童道:“纵然我去看他,他也不会回来。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见他,害我再伤心一场?”

        死生之事,参不透之人许多,他却未想到如此一个稚童也会想到这些。

        “那你坐在这儿,是在做什么?”他问。

        孩童转过头,小手摸着那杨树枯槁的树干,道:“我在书中看到,有一种叫做大椿的树,可以活过万年。祖父今年不过七旬,为何不能继续活下去呢?”

        他不禁失笑:“树与人哪能同日而语。”

        “但……”孩童回头,看着他的目光执拗且认真,“他们说,人是世间至高生灵,草木至贱,那为何人连草木都比不上呢?”

        这话中的凉薄之意使得他也不由心惊。

        但这孩子不过稚龄,便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难得。

        如此心性,于他而言真是极好。

        “人虽只有百年岁数,但你家世甚好,纵情行乐,亦是不枉,还有何不满足?”

        孩童语气坚定:“不够!”

        他笑道:“你要做什么事情,竟然百年都不够?”

        孩童似乎被他这话问住了,没了刚才的底气,咬唇想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走遍天下,想如我祖父一样做最大的官,想写出从来没有人写过的绝妙好诗,谱出最好听的曲子,奏最动人的琴……”

        如此大志愿,他听着唯有哑然失笑。

        孩童最后道:“你看,我有这么多要做的事情,百年怎么够呢?”

        他无奈摇头:“那你觉得一千年可够?”

        孩童也是摇头:“便是我现在觉得够了,到时候也觉得不够了。”

        他说:“若你真活得那么久,你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可不是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啊。”

        孩童疏淡的眉毛扭成一团:“寿短有寿短的活法,寿长有寿长的活法,怎能同一而论?”

        他俯下身,笑说:“我蓬莱有秘法,若是修行得当,便有百多年寿数,要是你有机缘再进一步,长生不老也非妄想,你可愿拜我为师?”

        孩童眼睛亮了一下:“你说真的?”

        “决无半句虚言,只是……从未有人真正走到长生不老的地步,我也只能给你指一条明路。”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孩童起身,站在柳树之下,杨花飞舞间,朝他展颜一笑,“我愿拜你为师。”

        孩童父母虽不止他一个孩子,但毕竟自幼承欢膝下,哪能舍得。

        他本以为离别之时,男童至少会流露出些不舍,却不想他竟连回头也不曾。

        “为何不回头呢?”他问。

        “既然已经都要分开了,回头不回头有什么区别?”

        “唉,”他叹了一声,道,“你单名一个清字,这名不好。人活世上太过清醒,唯有白白受苦。”

        他又继续说道:“既是如此,你不如就叫沉醉吧,长醉不醒的醉。”

        孩童把这名字反复念了两遍,拍手赞道:“这名字好!若是不能遂我之志,倒不如长醉不醒。”

        孤灯暗室冷,应觉月光寒。

        风于昆仑之巅呼啸而过,挟着漫天的飞雪,叠卷千重。

        天庭一处内室,祁薄阳搁下手中墨笔,侧头看了眼窗外夜下雪景。

        昆仑此地,常年积雪不化,一年中更有半数飘雪,这景色早已司空见惯。

        池风歇推门而入:“师叔。”他年纪比之祁薄阳要大上许多,但脸上却全无骄矜之色,言行合规合矩。

        “啊,”祁薄阳应了一声,将一旁方写好的几张帖子递给他,“找人送去。”

        池风歇接过那几张帖子看了一遍,眉间渐显疑色:“碧海流霞境、天机阁与蓬莱等宗门自然是要请的,可为何大悲寺与祚山也在其中?若只为了显些气度,完全不必。”

        屋内没有炭火,温度极低,若是常人必觉遍体生寒,但这昆仑之上却是无一人会怕这清寒,更不论他二人。

        祁薄阳对他这近乎苛责的话并不在意:“气度这种东西自然不必,但师兄业已驾鹤而去,我这个太虚道新主当要与他们打个招呼。来或是不来,只看他们,我们只管送帖便好。”

        他语气极淡,穿着同当年叶抱玄一样的黑白双色衣袍,身姿如竹,玉冠束发,容色几可入画,乍一眼看去,竟与故人有五分相似。

        池风歇略微有些出神,想起十年前那个少年的青涩面容,万难与眼前这个已成了太虚道新任道主的男子重叠起来。

        一年前师父故去,祁薄阳接管太虚道,上下之事,有条有理,无有紊乱。

        他想,果然如师父与沈岛主所料,这少年的确是最好人选,也不枉师父这些年来的尽心教导。

        祁薄阳坐在椅上,骨节分明的二指有节奏地扣着身前的书案:“继任大事,自当由一宗之主亲自前来。楼沧海、笛吹云与白日迟这三人,自然会来。露清饮身子骨不佳,恐怕有些难,凝括苍会来,醒挽真与宣识色尚在两可之间。而沉醉……”

        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停顿了一下,神色恍惚,似是想起了什么:“他……”

        池风歇虽见了他的异色,但知他当年与沉醉相处过一段时日,有些别样情绪也是正常,并未多想,反道:“沈岛主与我太虚道的关系一向不错,继任大事,他应该不会不来。”

        “不……我想他不会来。”祁薄阳垂眸。

        池风歇对这结论十分惊讶:“为何?”

        “五年之前,他去过一趟祚山。”祁薄阳道。

        这个消息并非什么秘密,蓬莱一系虽偏向太虚道,但也算是中立,从不搅和进他们的争斗,与祚山的关系也不会太僵。

        “这……与他来或是不来并无关系吧?”池风歇不解。

        “呵,”祁薄阳竟然笑了一声,“他走的时候从醒挽真送来他一盆花,他现在恐怕在蓬莱岛守着那花,一眼都不愿离开吧。”

        他话里听不出喜怒,池风歇想了会儿,问:“花?”

        祁薄阳支颔看他,这动作似乎有些不雅,但在他身上却再自然不过:“传说三千年方开的婆罗花,世上最清净之物。”

        蓬莱岛的事情,池风歇也知道一些,听了那婆罗花之事,便知道若是在婆罗花与来此之间作选,那位岛主怕是会毫不犹豫选后者。

        故而他也不再多说,捧着帖子退了出去。

        不过十年,竟已如隔世。

        祁薄阳自嘲一笑,眼瞥见手边笔墨,不觉伸手握了笔,还未回神,便已于白纸上写下“沉醉”二字。

        那两字色泽匀润,笔画转折间浑然一体,干净漂亮,墨痕犹新。

        祁薄阳食指点其上,眼中似有万千情绪,最终却仍不过一声叹息。

        “沉醉……”

        孤灯映着他半边脸,他扯了扯嘴角:“可惜……”

        蓬莱世外之地,孤悬东海,远离大荒纷扰。

        偌大岛上,却只几间木屋零星,空旷辽远。

        沉醉弯腰看着那盆他精心看护的婆罗花,眉头皱得死紧。

        婆罗花本就是传说之物,也不知醒挽真是从哪里得来的。待得花开之日,以其为引,配以诸色灵药,当能炼得一副逆天之药,到时脱胎换骨,皆再非妄想。

        只是……这花丝毫看不出要开的模样,也不知醒挽真那个“花期便在这几年”的结论是怎么来的。

        蓬莱岛中典籍有记载,这花的确是真品,只是纵然是真品,这花期不定依旧是个问题。

        外间海鸟掠过,发出一声清鸣。

        沉醉循声望去,那只海鸟浑然不觉地梳理着羽毛,脚步轻盈地踩着沙子跳跃,昂首挺胸倒有几分意思。

        蓬莱岛上只他一人,平日里也唯有这些生灵相伴,寂寞非常。

        当年傅忘机说他寂寞得很,他只觉得师父未免太过做作,等自己也有了这种感觉,才明白当年师父的苦处。

        心魔血誓纵然再厉害,也无法压了所有情绪。

        长生的愿望愈强,其下的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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