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我马上出谷，从此再不回来，绝不会和你争夺下一任谷主之位。”韩砚沉感到叶凌云的呼吸时深时浅很不稳定，心下着急。
流波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谁知道。万一谷主喜欢你的紧，一心为你留着呢。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威胁到我。”说完一使眼色，手下几十个弟子纷纷涌上，将二人围在中间。
韩砚沉暗骂一声，只得举起青玉笛凝神应付。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和流波交起手来，远处银针如牛毛不断地飞来，惨呼声一片。
待到几十个弟子都倒的差不多了，素卿翩然而来，和衡钧一起对付流波，口中说道：“少主快走！这里交给我们！”
韩砚沉不敢恋战，道了声小心便扶着叶凌云离去。
苏敛容一边打斗，一边看着韩砚沉带着叶凌云渐渐脱出包围圈越走越远，再也什么都顾不得，提气大呼道：“韩砚沉！你不该爱上叶凌云！”
战场上本来很吵，兵器的交接声和呼喝惨叫声不绝于耳，他这一句话夹带了内力高声喝出，却盖过了一切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不管是元笑、顾流玉等人还是勾魂等人都有些发愣，手下的动作一时缓了下来。唯有流波和秋水微微一笑，似是早已料到。
韩砚沉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再次加速狂奔。
苏敛容气极，再次大呼道：“他叶凌云能为你做什么？！你回头看看！只有我才能帮你为沈家报仇！”
说完纵身窜到苏祈容和苏想容身前，出手如电，用手中长剑依次刺入他们的心窝将心脏剜出，而后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苏家二兄妹接连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众人才如梦方醒。
他出手太快，苏想容只觉得心口一空，茫然地唤道：“……二哥？”而后一阵剧痛袭来，大量的鲜血涌出，便再没了声音。
苏祈容没有说话，只是痛惜地盯住自己的弟弟，至死也没有将视线移开。
顾流玉惊叫道：“苏敛容！你疯了么！”
元笑也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因为太过震惊，一时居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韩砚沉听到身后一时安静的诡异，终于还是缓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苏敛容胸口插着他自己的佩剑，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尖厉地狂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苏家的最后一个人马上也要死了！砚沉，你看，只有我才能为你报仇！只有我才能为你付出一切！”
元笑反应过来，狠狠地打了苏敛容一巴掌：“畜生！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苏敛容瞟了元笑一眼，说道：“师伯，如果你知道我爹曾经对沈家做过什么，便不会这么说了。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十四年前沈家是怎么被灭门的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们！”
“你知道沈家的事？！敛容，那时你不过是个孩子。”忽然扯到沈家血案一事，元笑有些疑惑。
“当然知道，我虽然是个孩子，当时却就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如今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我更知道这件事了！”
多年探查的真相就在眼前了，元笑内心却无端升起一种恐惧。
这下连勾魂都喝令手下暂停，白道之间狗咬狗的烂事儿，他并不介意旁听。
韩砚沉终于完全停住了脚步，他转头看着苏敛容，扶着叶凌云的手微微地颤抖，叶凌云连忙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素卿和衡钧也停下手，转头看着苏敛容。
苏敛容捂着胸口，一边阴恻恻地笑着，一边咳着，嘶哑地道：“你们可知当年沈家究竟是为何被灭门？那一天我爹带我去拜访沈家，暗投毒酒，沈陌白没有提防兄弟会下毒，这才导致满门中毒，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而我爹之所以会这么做，却是为了夺取盟主之位——和沈陌白！他爱沈陌白成狂，却被拒绝，索性用那采阳之术强要了沈陌白和他全身功力！要不是我爹为了绝我的念头将沈陌白的儿子沈砚涵的脸划花，他也不可能逃过这一劫。”
众人纷纷变色，议论纷纷。
元笑不敢深想，斥道：“苏敛容！苏盟主是名满天下的盟主，你身为人子怎么能这样诋毁亲爹！念在你当时还小记不清楚，这些话今日我们听过就算了，以后不得再胡言乱语！”
苏敛容将十四年前的经过又详细说了一遍，而后嘶笑道，“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当年我还小，这些事却是亲眼目睹、字字属实。你们可还记得三哥喜宴那日韩砚沉递给我爹的酒？可记得那日他们说了什么？没错，当年我爹送给沈陌白的毒酒正是惜华，用极北雪参调制的惜华！”
元笑细细回想，越想越心惊，只觉一切丝丝入扣，竟然不由得人不信。他转脸去看旁边的槿霞仙子等人，大家俱是一脸惨白，无话可说。
关东剑客忽然道：“血砚公子叫韩砚沉？照这么说，他难道就是沈老盟主那逃过一劫的儿子沈砚涵？”
☆、第六十四章 昭雪天下（下） （2050字）
血砚公子的容貌在江湖上一向成谜，但是苏家三公子喜宴那天却有很多人将他看了个清楚，当时便有人觉得他隐约有些像当年容貌无双风华一时的沈陌白，但因为他的神情太过冰冷狠毒，为人太过冷酷血腥，与当年温文和煦的沈陌白完全是两个极端，大家也都是想过便忘，并没放在心上。
此时旧事重提，前因后果一推想，众人心中再次升起怀疑，但因为血砚公子血债累累，终究不愿将他和沈陌白联系到一起，故而都宁愿在心底默默怀疑，谁都不愿说出口。此刻听关东剑客这么直楞楞的问出来，脸色更加惨白，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苏敛容。
苏敛容得意地点头道：“不错！血砚公子是描金谷主的义子，他自名韩砚沉，正是当年侥幸逃脱的沈家后人沈砚涵！他要杀光苏家满门也是天经地义，这本来就是我们苏家欠他沈家的！”
此言一出，韩砚沉的身子猛然一抖，紧紧地握住叶凌云的手，握得他生疼。
勾魂看着面色惨白哑口无言的元笑等人，笑道：“有意思！我就说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让我们描金谷替他背黑锅，还一背就是十四年，原来是这么回事——”
“……”元笑等人叹了一口气，再也无话可说。
苏敛容再次狂笑几声，用力将胸口长剑狠狠一按直到没柄，目不转睛地盯住韩砚沉，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你看，砚沉，只有我才能替你报仇，只有我才能帮你为沈家讨回公道，只有我——”
他的声音忽然又拔高了几分，显得无比凄厉，“他叶凌云算什么！他能为你做什么！即使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你永生永世记得是我苏敛容为你报的血海深仇，我要你永远忘不了我、永远都不能摆脱我！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苏敛容栽倒在地，脸上还挂着得意狂乱的笑容。
“……”韩砚沉看了一眼他的尸身，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多年的心愿一朝得偿，为什么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
只有深深的疲倦涌上。
他有些茫然地扫过苏祈容、苏想容的尸体，忽然有些羡慕他们的解脱。
这些年自己都不敢回头看，不敢去想自己是否还配得上沈家后人这四个字，生怕亵渎了沈砚涵这三个字，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和爹娘泉下相见，他们是否还愿意认他这样一个儿子。
不知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今后该为了什么活下来。
这时叶凌云在他耳边温柔地唤道：“砚沉，都过去了。”
“苏家的人都死了……你不想我报仇，可是他们都死了……”
“……嗯，都过去了。不要再回头。今后我叫你砚涵好不好？无论你做了什么都没人会怪你，你始终配得上这个名字。”
“……嗯。”
叶凌云心疼地搂紧他，让他的头埋进自己的胸口，强自压抑着内伤外伤，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如今这样的韩砚沉又让他如何放得下心？
元笑望着紧紧相拥的叶凌云和韩砚沉，一时没了主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这才是你的不该爱……”顾流玉望着他们，心头闪过一丝一丝的疼痛。
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从小到大，这个人离自己明明这么近，却又始终那么远。
他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永远不会。
至少在他心中，自己还是最疼爱的兄弟……
众人各怀心思，全场一时默然。
直到勾魂大呼一声：“传我命令，描金谷少主韩砚沉私通白道，杀无赦！”描金谷民立刻纷纷向叶韩二人杀去。
顾流玉立刻敛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大喝一声：“保护叶凌云！保护沈家后人！”便当先冲上。
元笑叹了口气，也率领众人截上去。
双方人马再次厮杀在一起。
韩砚沉连忙扶起叶凌云，要带着他突围。
叶凌云却制止了韩砚沉，从怀里掏出血迹斑斑的梅花令递到他手里，笑着说：“你走吧，去找我爹。好好地活着，以沈家后人的身份好好地活着。我爹定会护着你，天下人定不会为难你。这便是我要你为我做的事。……现在交易结束了，我的命你拿去吧。”
韩砚沉愣了一下，将梅花令塞回叶凌云手中，“那你呢？”
叶凌云并不去接，只是温柔地看着韩砚沉，声音如春阳般温暖和煦，缓缓道：“我无论是生是死，都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韩砚沉一掌把梅花令打掉，怒道：“去你的是生是死！我要你活着在我身边！听到没！”
叶凌云艰难地将梅花令拾起，过大的动作牵动了伤口，他又吐出几口血，无奈道：“一个人走，总好过两个人一起死。你应该比我聪明。”
“别又想说什么拖累的话。如今我大仇已报，就是立刻死了也没有遗憾。倒是你，非要赶我走，莫不是要去黄泉路上追你那个想容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