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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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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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霎时惊呆,不由得从慌乱中牵出错愕,又从错愕中抽出了悲痛。
  你……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胡扯些什么?!
  他看着母亲突然就漫上眼角的泪,平静地说:不知我会被卖到哪里去,但我会尽力活着。只是此一去,殊不知此生是否能与娘和兄长们重逢。我去了,却不知娘会如何。娘要让焕儿安心啊。离开他吧。
  死孩子……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谁要卖了你了?!娘才……娘才舍……! 
  女人的声音突然哽住,倏地死死抱住了他,呼天抢地,哭得一塌糊涂。
  他眼中有泪,却依然唇角含笑。
  直至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来到家中,要将他带走的时候,他依然在笑。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哭了,母亲会更舍不得。
  他不想让母亲更伤心。
  既然是不能改变的结果,又何必,不给彼此一个更好的结局。
  他强忍住眼中的泪,努力咬着唇角的笑,头也不回地跟着那个男人离开了那件昏暗的屋子。
  后来那人贩子冷冷地笑,睥睨着他: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孝顺的儿子。
  那时他重重地呼吸,将自己哽在咽喉中郁结不去的悲痛,竭力散去。
  然后他挂着眼角的泪,亦冷笑着回问身边的男子:先生是倒卖孩童之人,不知想将我卖到哪里去?
  男人愣住,看着这个出奇冷静的男孩,兀自笑道:以你的模样,理应能卖到不错的人家里,不过,谁知道呢?
  当人儿子,还是为人之奴?
  为奴。不少大户人家都喜欢容貌周正,又会读识些字的下人。你若命好,兴许还能做个陪读,命不好嘛,就……哈哈哈哈。
  孩子冷淡地笑了一下。
  甚好,我宁愿做别人的奴仆,也不愿做别人的儿子。
  哦?那人不解地看着他。
  那时,年仅十二岁的他说:做人之奴,也总有时机,能够攀爬其上。为人之子,还要改名换姓,唤人爹娘。
  他望着前方未明的道路,定定地说:我不必改名字了。我就叫辛垣焕……叫一辈子。
  那时,前途未卜,一切都不明晰,只有手中的掌纹,崎岖成无法平整的样子。
  既然生来就卑贱,又奈何非要有一双明白的眼,有一副清绝的傲骨。
  他不信此生便是如此。
  他从来没有什么野心,他只是,不甘命贱。
  若得一处安稳,谁又愿一世颠沛流离?
  所以要活下去。
  不论如何,只为了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而在这世上,所能依靠的,除了自己,别无他人。
  
  
  
  第47章 落羽(二)
  辛垣焕突然从梦中醒来。
  他睁大了眼,平缓了很长时间,才牵过手指拧了拧皱起的眉头。
  淡雅的熏香在屋中环绕,透过雕花的屏风一点点来回含吐。
  他起身,扶住额头,静默了许久。
  “好端端的,怎会梦到从前的事……”他自言自语地淡然笑着,声音冷若寒石。
  晨光熹微,日色清透。
  他轻轻眯着眼探了探天色,将之前的一切杂乱抛诸脑后,然后在心里念道:是时候去面见长公子了。
  然而正这么想着,却又从心里生出了一丝踌躇。
  他与宣于静央之间暗昧不明的感情,渐渐乱了他的方寸。
  在他们前几日的接触中,抽生而出的无法命名的情愫,犹在心间。
  前几日,他奉命去上将军樊川府上,打探樊川的心意。
  他淡然如昨地笑着,将对方的欢欣看在眼里。
  是故饮茶之时,他心里已清楚,长公子夫人,必定会是上将军之女——樊姬。
  茶水递到唇角,他眉翼轻轻动了一下。
  他听着樊川朗然笑着谈着自己的女儿,心里泛出的一瞬间的苦楚,宛如舌尖触到的清茶的苦涩。
  然而在下一秒,他又兀自将那一切隐藏在了飘渺的笑颜中。
  已注定不会更改的东西,不需去想,否则只会拧出更多的心结,惑乱的只会是自己的心智。
  这个问题他一直比任何人都明白。
  正如当年,他选择微笑着,去面对一直疼爱他的母亲亲手将他卖走的事实。
  如今,就像当年一样。
  然而却有按捺不住的情感,甚嚣尘上。
  回去复命之时,他见宣于静央因批阅文书太过困乏,正伏在案上闭目歇息。
  他听着他清淡而均匀的鼻息,想着他应当是睡着了,便径自取了外衣,轻轻披在他身上。而后他打算离开,等对方醒来之后再给他回复。
  但没想到方替他披上长衣,他就缓缓绽开了眼。
  “嗯……焕,你回来了?”他用初醒之时,懵懂的声音说。
  “是的,长公子。若累了,不妨去榻上歇息。”
  “不必,闭眼片刻而已,只是没想到居然睡着了。”他尚未清醒,有些慵懒地笑着看他,神态很是温柔。
  见了他的模样,辛垣焕的心有一时的悸动,然而,他随后递出唇角的言辞却是:“长公子,依臣看,长公子的婚事已然可定。樊川眼里没有一丝的犹豫。看来他与靳氏理应已无牵连。臣在此恭喜长公子。”
  长公子笑着的脸稍微僵了僵,随后又恢复了常态:“是么,的确是好消息……那末我已可拟书上奏父王,给他一个交代了……焕,你今日辛苦了。”
  “不,为了长公子的婚姻大事,做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怎会辛苦?”他说得甚是平稳,几乎不带感情。
  宣于静央笑得有些忧郁。
  “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子。”他说。
  辛垣焕接到:“日久生情,兴许今后长公子与夫人会过得很幸福。”
  宣于静央利落地反诘了一句:“你信?”
  辛垣焕没有回答。
  “虽则我的确不会亏待她……但我却并不相信在我身上……”他说着,笑着摇了摇头,续道,“罢了,焕……你说,到底怎样……才能真正忘记从前的恋人呢?”
  他没料到他那句无心的问话,些微刺到了他,让他觉得,那个人,还在他的记忆里鲜活着,始终不去。
  是故辛垣焕直言不讳地说:“爱上另一个人。”
  岂料长公子不禁笑了起来:“这话倒不像是你说的,而像是宴说的。你果真在他身边待得太久了?”
  辛垣焕不置可否地笑。
  之后宣于静央轻轻噙着洒在唇上的温雅笑意,轻声问道:“焕,你有没有曾经喜欢过什么人?”
  辛垣焕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出这么不相关的一句话。
  “长公子为何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想知道,”他说,“我对你一无所知。”
  于是他略略迟疑,然后回答:“也许算是有过。”
  “也许?算是?”宣于静央问着的时候,心突然提了提。
  “因为臣不知道,那可否算作喜欢,”他浅淡地说,“就算是,也理应是臣的一厢情愿。”
  “这……对方是否知道?”
  辛垣焕笑着摇了摇头:“臣猜想,恐怕不知道。”
  宣于静央忧郁而安静地笑着看他:“那末为何……不告诉她呢?”
  辛垣焕说:“他有喜欢的人。”
  于是好似明白了对方的难处,宣于静央生出了无奈的唏嘘:“是么,那便只能徒生悲伤了。”他定了定,后又笑言:“其实你方才说有喜欢的人,我还有一时以为,你在说鸣蝉。但听下去,又觉得不像。”
  “鸣蝉?”辛垣焕不禁破出一点笑声,“鸣蝉与我,亲如兄弟,但也别无其它。”
  “但他看你的眼神,与看他人,分明不同。况且他平时……不是很爱黏着你么?”
  辛垣焕说:“他年纪还小,爱黏人倒是正常。”
  “可他似乎只黏着你。”
  “同是门客,自然与我亲近。鸣蝉难道还能黏着三公子不成?”他忍俊不禁。
  然而宣于静央的神态却有些认真。
  “……真的?”
  辛垣焕见了他的模样,不由得问出一句:“长公子在担心什么?”
  然而那句话,让宣于静央倏地愣了半晌。
  他忽而有点面红,然后眼神开始游离:“不……我只是……有些好奇。”
  之后宣于静央又问:“那……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你……还没有忘掉吗?”
  辛垣焕略略敛眉,无奈地笑:“似乎没那么容易忘掉。”
  宣于静央觉得自己的心正在微微紧缩。
  他觉得再问下去,未免不太适合,但心里却莫名地忐忑,感觉有什么,正揪心不放。
  “是个……怎样的人?”
  辛垣焕凝视着眼前的人,清淡地笑,将躁动的情绪利落地隐藏着:“很干净,很温柔。有时……有些忧郁。”
  宣于静央没有反应过来。
  “是么,原来你喜欢温柔的人……”
  辛垣焕笑笑:“因为温柔……会噬心。”
  “噬心?”
  “心越冷,就越喜欢温柔的东西。”
  听了那话,宣于静央须臾便笑:“所以说,你的心很冷?”
  “难道长公子觉得不是?”辛垣焕疏离地支起唇齿间的笑容。
  “不,你分明很……”
  正这么说着,他披着的长衣,突然从肩上滑了下去。
  于是两人都下意识地伸手去拾。
  俄然,两个俊美的面庞,便离得很近。
  依然是不在意料之中的接近,在两人的罅隙间生出了迷乱的暧昧。
  他们突然静止在那里,谁也没有后退,只是始终有些诧异而又迷乱地看着对方。
  面颊贴得太近,含吐的呼吸芬芳如兰。
  心,不觉就乱了。
  他们不由得,便忆起在后山上,两人密不可分的缠绵。
  精神有些恍惚,此刻在眼神的交递中,徒生出乱了分寸的暧昧。
  宣于静央深深地看着他的眼,之后眼睫微微抑下,眼神轻悄地滑过了他的唇。
  蓦地渴望亲近,于是他浅浅阖上了玄色的眼,带着兰息,将淡淡开着的唇送往他的唇边。
  就在将要触到那一隅的柔软的时候,辛垣焕倏地将脸转开。
  他那时的举动令宣于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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