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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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兰曲-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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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两个尚不懂世事的孩子,跳下木椅,一前一后地跑到奕歆两旁,将小小的身子趴缠在腿上。
                  可奕歆仍沉在自己的愁绪里,对于孩子们的撒娇完全不予理会,但也没开口斥责,只任由着他们闹去。
                  毓祺和蝶茵两人相视一眼,小小脑袋里是充满着疑惑。他们从没看见这样的阿玛,要是平常,铁定会责骂他们这样的行为太过随便,要不就是罚抄写。
                  好气心强过恐惧,毓祺首先带头发出软软童音,小小声地问道:“阿玛怎么不高兴?双眉皱皱、脸儿臭臭,毓祺不喜欢。”鼓起红润的双颊,状似不悦地嘟起小嘴。
                  听得这句童语,奕歆睁开双目,有些微怔,很意外,却也感到高兴,孩子的关心体贴在心中确是注入一道暖流,嘴角难得漾出温和的笑容,微笑道:“毓祺,阿玛问你,假如哪天我们不能再过着像这般的生活,没有大房子、没有仆人,所有事都得靠自己,你会如何过活?有什么感觉?”
                  倾着头,稍微几番思量,毓祺答道:“阿玛,您这问题太奇怪了,答案很简单呀,就是努力让自己活下去嘛!”说得好似理所当然,仿佛嫌这问题太过简单,瞧不起人。
                  这番童言童语实在纯真可爱,奕歆轻轻呼了一口气,微笑开来,又接着问道:“哦,那你会怎么个努力法?”
                  揪紧眉头,毓祺不解地噘起嘴,“嗯……这个好难说喔!”努力就是努力,还能怎么做?怎阿玛今日老拿些怪问题发问,他宁愿被问些孔孟理论的,至少他还知道如何回答。
                  听这儿一大一小的对话,算是亲子间的交流言谈,乍看下是没啥问题,可疑问就出在于奕歆竟问起了这等什么努力不努力的怪事,好似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总像在暗示些什么。
                  不仅如此,打从一坐定,周遭的气氛就煞是怪异可疑,往来走动的下人们全都像瞬间不见似的,除了门边例有的守卫和着总管外,顿时少了许多,更是加添了怪奇之处。
                  如此一细想,习惯拔尖儿的媚茹心中是藏不住事儿,自然而然就顺口问道:“爷,到底是出了什么子事体?您倒是说个明白,别打哑谜了。”
                  只见奕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打住了与毓祺的谈论,笑颜立即转为严谨,便朝着身旁静候服侍的总管言道:“福伯,带孩子们去后头园子玩,叫看妈好生照顾着。”
                  管家上前点点头,一左一右拉着孩子们的小手,就带到后方的花园嘻闹去了。
                  大厅上少了两个喜鹊般的孩童,只留得奕歆和媚茹,周围顿时又恢复成先前的冷清。
                  媚茹悄悄地偷觑着奕歆的神情,这故意把孩子遣下的举动,必定是重大要事,若猜得没错,说不定是……
                  心头的疑问是越阔越大,几乎大到就要脱口直问,可为免误了大事,媚茹还是按倷着焦急不堪,柔柔地轻声喊:“爷……”
                  “你急什么!”转起茶盏盖,奕歆拿着桌上微凉的茶水轻啜一口,怒瞪一眼,更似几分不耐。
                  为了确认心中所揣测的,是强压下心中不平的怒气,媚茹持起手绢掩着娇艳的脸庞,一双杏眼是飘呀飘地,假意关切地道:“妾身能不急么?看您这副模样,妾身是担心呀!”
                  哼!关心?说得可真好听。
                  “罢了,这种事你们女人家是不懂的。湘兰呢?有无看见他?”他实在懒得见着这张做作的娇相。
                  什么人不提,就偏提到湘兰这个心头刺,媚茹再也管不得什么了,柳眉一皱,怒火中烧,立刻拔尖道:“没、没,一点真心话都不对着我,说到底咱们是不是夫妻呀?就你关心那贱……”眼神一瞥,见着奕歆投射来的隐怒目光,她心底“咯登”了下,把未完的粗话全给咽入肚子里去,撇撇嘴:“总之,没见着!”一扭头,语气无不酸楚。
                  “你那张嘴给本王放开净点儿,要是再口出秽言,本王当真会撵你出门,咱们端亲王府不需这般粗莽之人,明白么?”奕歆用力放下茶碗,震得桌子铿锵叮当响,煞是吓了媚茹一跳。
                  “妾、妾身知错了。”媚茹呐呐地回道,尽力安抚不住乱颤的双肩,低下头,就是不敢直视着那双仿若把她拆骨撕肉的炙热锐眼。
                  奕歆哼的一声,随即离席而去,独留下仍惊魂未甫的媚茹眼巴巴目送着。
                  有气难泄,听得耳旁传来一阵阵的窃笑声,一向自尊过高的媚茹,怎受得人如此耻笑?更是火上加油,对着全厅的仆人们咆哮:“笑什么!再笑,我就将你们全拖下去笞死,好图个清静!”
                  被这么一吼,有谁还敢言笑?所有人顿时纷纷走避,以免真死的不明不白。
                  “喀啷”一声,媚茹挥袖一甩,将茶碗给摔在地上,如此一闹一摔,似乎还不够发泄满腔的怒火,七年来的隐忍不是可一消怠尽,她顿时像疯了似地砸起青瓷陶器,件件都是珍宝奇物,价值连城,一起头就是没完没了,仿佛真要把全府中的器物全拿来砸了才甘心,让门外一旁看守的仆人是心疼不已,可就是没人敢上前阻止。
                  气得满脸胀红,闹了许久,媚茹也是累了。她冷眼看着满地的碎石残片,只轻淡地冷笑了下,就啥也不顾地娓娓进房去了。
                  那抹阴冷的笑容引得所有在场的仆人不禁为之寒心颤栗,那张光鲜的娇颜下到底是隐藏了一颗什么样的毒蝎心肠?
                  莫怪人说“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或许正应验在这位侧福晋身上。大伙儿心照不宣,彼此暗叹,这个家恐永无安宁了。
                  ***
                  竹院里宁静如常,湘兰持着毫笔,默默地在墨画旁题下几行诗句。
                  ‘径曲梦回人杳,深闺佩冷魂销;似雾蒙花,如云漏月,一点幽情动早;怕待寻芳迷翠蝶,倦起临妆听伯劳;春归红袖招……’
                  无意下,湘兰突地启口唱了段《写真》,或似心境感受之故,回想那程子与着毓祺同乐的唱法,又和此时的韵味儿不同。
                  万万想不到,杜丽娘的心境在此刻他竟能完全体会、竟能如此完整地表达,附和上多愁的情感,那份的爱意绵绵、愁苦多思,是这么的磨人、害人,实叫人难消难受。
                  淡淡地,一滴、两滴的泪水颗颗落于画上,将墨线渐渐晕成一团蒙点,湘兰霎是惊慌地拭去纸上的残墨,泪却是落得更凶了。
                  唱不下去,泪亦止不了,湘兰索性快速地题下几句诗词,双目含泪地审视着,像是感慨,又像是迷茫,里头含着掩饰不去的哀伤。
                  罢下毫笔,微微叹了口气,哽咽地轻吟:
                  “情再浓,难消受,苍天是否垂怜心?”
                  “缘既生,双知遇,天许我俩今世成。”撩开垂廉,奕歆缓步走了进来。
                  惊见来人,登时无语,湘兰慌忙地垂下头刻意避开那抹含情脉脉,细声对吟:
                  “此亦何堪?莫待君心。”
                  “真情是依,回盼汝意。”奕歆淡笑,举步向前,眼瞳里净是一片不容怠忽的深情。
                  “千世万年,情牵不断,苦苦纠缠,又有何奈?”羽睫半掩,湘兰不觉露出幽幽苦笑,像是笑着他的傻、他的痴,还有他的深情,一切是那般的无辄。
                  “情愿如此深陷。”奕歆驱身上前,情不自禁就握住了湘兰的手,将之满满包于大掌中,情深力紧,语极真切。
                  “不、不……湘兰不可。”湘兰吓得连连说,赶紧抽回自己的手,可无论如何使劲,就是缩不回。
                  扯不开来,他旋地别开通红的脸庞,心头怦怦乱跳,就是不敢拿眼睛直视着奕歆。
                  “多年情义,你当真看不出?”奕歆压着低沉的嗓音,很是轻悄。
                  轻微抬首,湘兰细细瞧了他一眼,满是无奈和凄然,努动朱唇,想说些什么,可一到喉头又给咽了下去,反覆着欲言又止,仍是无语。
                  “流水有情,落花并否无意。湘兰,你真无感乎?”加紧力道,奕歆不死心地问着。这程子,他甘愿放下平日的威严气魄,不再是个尊贵的王爷,而仅是个渴望真心爱意的普通男子。
                  低垂眼帘,湘兰苦笑,用着细柔却又自讽的声调说:“当真有情,又能如何?果真有意,又有何法?湘兰满腔的苦衷,又有谁可知晓明白,此生此世,只怕是抱憾终身了。”柔嫩的脸上不再泛满红润,而是转成苍白无色,一颗颗的晶莹是挂于两庞,化成道道清流。
                  一丝动情方恨早,倒头来不仍是徒孓一身。这道理他是明白着,也很是感慨。
                  见湘兰自怨自艾的模样,奕歆很是怜惜,神情沉了一沉,索性吐露出来,“本王知晓,那夜里的事儿本王全都明白…湘兰,实难为你了。”
                  知了?爷知晓了他那难堪耻辱。湘兰大为震惊,这隐瞒已久的秘密竟让最不想知晓的人给知道了。
                  老天爷果真是不放过他呵?给他了这样的身子、一辈子的耻辱,这会儿竟连个最底的尊严也给夺了去,这…叫他情何以堪呀!
                  湘兰的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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