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听雨一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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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前听雨一生凉-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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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慕雁自怀中拿出阁主令,挂在绯羽的细爪上,看似黑沉的令牌竟然丝毫不影响绯羽的跳跃行动。
  “要辛苦你了,小家伙儿。”
  扬手将绯羽送飞,目送它带着那枚令牌飞向天际,飞离这重重宫门。
  苏慕雁取过昨日李璟未饮下的茶盏,依靠轩窗,饮了一口杯中凉茶,冰凉苦涩。苏慕雁望着东方紫气萦蕴,淡薄红云处微透曦亮,衣袂扬起,手中半杯冷茶倾落。
  十五年的爱恨悲苦,尽化为唇角微扬一笑,苏慕雁扬颌面对晨光,缓缓掩上眼帘,一滴泪,滑下脸颊,盈入杯中。


☆、不如相忘于江湖

  李璟一步步走进含凉殿,殿中已经是空无一人,满室冷寂,或许只有案几上的茶盏还会残留着苏慕雁的一些些温度。
  案几上一页宣纸,白纸黑字,熟悉的秀逸字体,陌生的内容。
  “不如相忘江湖”
  李璟修长的手指缓缓描摹着这六个字,一笔一划,墨迹沾染上干净的指腹,字迹在眼见渐渐陌生。
  旁边一盏空茶杯,杯沿一滴水迹欲落,李璟伸出食指沾如口中,咸苦的味道,睦和,这是你的泪?
  ……
  “影,去守护他。”
  李璟开口道,仰首望向明亮的太过谄媚的秋阳,睦和,若这是你想要的……
  让影一将自己带出皇宫,苏慕雁便离开长安,完成少年时候的梦想,‘游览大唐各地,记录所见所闻记录,撰写曾经的志趣——《大唐风物志》。
  风情百夷,雪封天山,无垠草原,鹰滑长天,岁月在一页页的宣纸上,墨浸的笔端间逝去,思念似乎也在一天天淡去,掩藏在了心底。
  九月的江南,黄雀雨,鲤鱼风,秋林山色雨空濛,雁声萧萧瑟金风。
  苏慕雁斜倚在船舱出,望着雨中迷蒙的江面,思绪飘远,任雨滴打湿锦袍前裾,脸上沾染湿意。
  与乌尔江时相似的场景,时间却是间隔十五年,这十五年,自己游遍大江南北,遍览山川江河,领略不同的风土人情,如今《大唐风物志》已近完稿。
  登高山之巅知云近天高,临大江之畔知水逝岁月长,天亘古唯有风云幻变,江流万古却是一念逝流。
  江山万古如斯,人不过百年须臾。苏慕雁望极朦胧天幕,何苦将心为形所役,不若随风化物,逍游天际。何苦执着于情,不若顺其自然,安然守护。
  苏慕雁唇间扬起一抹飘忽淡远的笑意,‘李璟,既然是相爱容易相守难,我们又何必执着于相守在一起,就让我们将爱寂然放于心中,放开手,彼此安然度余生。
  忽然肩上一暖,一件披风抵挡住微凉的秋寒,苏慕雁回神含笑,看向身侧这个一身蓑笠,眉目英朗的男人,男子性子沉默寡言,只是沉黑的眼眸中透出无言的关切,苏慕雁含笑伸手系上长带,男子点了点头,沉默的转身,执起船篙。
  他名唤重(chong)胥,是自己离开长安不久在路上救下的,当时他身中剧毒,自己将他救治好后,他自言厌倦江湖漂泊,刀光剑影的生活,自愿跟随自己,为奴为仆。苏慕雁淡笑,自己又怎么会真将他当做奴仆呢?
  ‘咳咳。’苏慕雁掩嘴轻咳,看来是受了些寒意,要注意一下了,拢住披风,苏慕雁矮身步入船舱,将被秋雨打湿的外袍除去,换上了一件干净素雅的水纹锦袍,全身感到一丝暖意。
  雨打船篷,嘈嘈切切,仔细听来,当称得上是自然天籁。
  “公子,”苏慕雁听到重胥在船舱外一声唤,便拿过一旁的油纸伞,撑开探出身。
  水汽如烟,朦胧似梦,烟雨中天青色的油纸伞下锦袍公子,长身玉立,宛如水墨画中最飘逸的那一笔。
  “公子,天色近晚,雨愈来愈急,离此处不远有一座龙隐寺,我们到那里去避雨借宿一宿可好?”重胥微微低首,蓑帽遮颜住他的神色。
  “嗯,重胥来安排便是。”苏慕雁点头应下。
  重胥转身划动船桨转变方向。油纸伞下雨珠汇成雨帘,苏慕雁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阻破雨帘,雨珠溅迸,龙隐寺么,传闻建造于贞观初年,太宗皇帝在位二十三年,每年会至龙隐寺礼佛月余。贞观二十二年,太宗皇帝更是下令,龙隐寺为佛门净地,后世李姓子孙必须世代守护,虔诚敬拜。
  是以即便是安史之乱时期,四周战火蔓延,龙隐寺仍然是一方净土。
  太宗皇帝可谓称得上是‘千古一帝’,只可惜,在知天命之年便驾崩了。
  船只靠岸,苏慕雁停止纷乱的遐想,重胥将船只停泊好,两人一起收拾好行李,便撑伞走下船。
  秋风秋雨里,青山不再,泛黄的秋林,连绵的衰草,火红的枫林,青青的松柏……山峰斑斓如画。秋雨浸糜,秋风带来腐糜的味道,的确,秋风秋雨秋煞人……
  沿着曲曲折折绵延而上的陡立台阶攀登,台阶上形形□的秋叶堆积一层,脚一踩上去,便泌出一圈水意。
  一层一层攀登而上,顺着台阶行走,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四周的景色越来越静谧,只有雨打油纸伞的声音,和苏慕雁和重胥两人打破深山处静寂的跫音。
  终于行到寺院门前,只见古柏清幽,禅意深重。建筑并没有因为皇族的崇荣恢弘华丽,相反到是朴素雅致,寺院门规制一般,只是门旁却是,苏慕雁暗暗奇怪,寺院门口耸立两根汉白玉制雕龙柱,即便是皇家寺院,这不会在佛门之地耸立龙柱。而且是九天五爪祥龙。
  苏慕雁微微仰头,寺院门上一块由有“千年不腐”之称的沉紫楠木制作而成的黄底黑字的匾额,上面是太宗皇帝骨力苍劲,字势俊逸的手迹:
  “龙隐寺。”


☆、僧庐听雨鬓已星

  重胥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素衣小沙弥,十四五的样子,重胥说明来意,小沙弥有礼的将两人请进寺院。
  “两位施主请随小僧来,师父外出明日才会回来,天色已晚,小僧将两位施主安排在后院中住宿,两位施主觉得如何?”
  “多谢小师父了。”苏慕雁有礼的拜一佛礼。
  院内也是建筑的古朴风雅,若不是三殿佛光宝相庄严,此处还真有恍如江南园林的风姿。
  只是不见一个僧人,这偌大的寺院,竟然只有师徒两人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小和尚将两人引到一处素净的院落,安排妥当后,施礼告辞。
  苏慕雁和重胥分住两间禅房,苏慕雁走进禅房,里面陈设干净素雅,倒是舒适,苏慕雁洗漱后,稍觉疲累,躺在洁净的床被上,很快进入梦乡。
  门外,沉默的男子端着几样清淡的斋饭伫立,伸出的手最终停住,没有敲响紧掩的房门。
  次日,糜雨仍是不停歇,苏慕雁用过斋饭后,坐在榻上,倚靠撑起的轩窗处,窗外雨滴汇成线,落在窗棂上,打在禅房青瓦上,是一首让人容易陷入静默回忆的曲子。
  忽然一位灰衣僧人一手撑着伞,一手抱一棋盘映入眼帘。僧人似乎注意到苏慕雁的视线,回视颔首,便朝禅房走来。
  苏慕雁起身下榻,打开门扉,僧人走进来,将棋盘放在榻上的小红木案桌上,打一稽首,
  “深山古寺迎龙瑞,苏施主,老衲有礼了,阿弥陀佛。”
  僧人样貌英俊,修眉深目,只看其模样让人猜测他也就四十有余的年龄,倒不知他真正年龄了。
  只是……苏慕雁端详着神色容和的僧人,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样子,但是,可以肯定,自己这四十余年中绝对么有见过这一位僧人。
  “方丈客气了。”苏慕雁回礼应道。
  “施主可有兴趣手谈一局?”僧人问道。
  “这,恭敬不如从命了,慕雁讨教了。”
  两人跪坐案桌两侧,僧人让于苏慕雁执黑,僧人执白,棋盘上颗颗落子,一室静谧,唯有落子闲敲之音,窗外雨声滴落之声。
  棋盘上黑白分明,僧人看似容和实则步步相迫,而苏慕雁却是步步想让,退居下风。
  窗外秋雨靡靡,使得秋叶萎靡,落花凄艳一地。
  “这窗外的落花凄艳,落地成殇,让老衲不忍心扫去。”僧人望向窗外淡淡而言。
  “庭前花开花落,雨骤雨歇,不过顺应自然,方丈乃是方外之人,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呢?”苏慕雁微微淡笑,亦是望向窗外,心中却是暗生疑惑,方丈此言何意?
  “虽说是顺应自然,但是花开时便尽情绽放枝头,花落时,花瓣一片片自枝头凋落,也是依依不舍之态,世人都道,花开有意,却也有些妙趣,老衲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道人生苦短,且要珍惜。”
  苏慕雁瞧向僧人,这和尚一定是知道什么?“出家人不都讲究一个‘缘’字,有缘是自当珍惜,缘尽是便安然放手,顺其自然,不是最好的吗?”
  “有道是‘无即是有,有即是无。’有无缘法,施主当真看的明白?”
  “慕雁身在局中,岂会感受不到?”
  “怕是疾风骤雨迫花落,苏施主若真得看的明白,岂会无心万物?虽说是顺应自然,道法天命,却不是苏施主这般,胸中无心,无意世间万般事物。”
  苏慕雁心头涌上一丝愤怒,又有种被看清的恐慌,怒视着僧人,这僧人却是闭目垂首而坐。
  静默中只有窗外秋雨滴答声,良久,苏慕雁望着窗外渐渐减势的雨帘,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能连累他。”
  “苏施主可仔细端详过自己的容貌?”僧人忽然说道。
  苏慕雁疑惑的望向僧人,见僧人不言,便下榻取过铜镜,细细端详,说来也是,自己好久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容貌了。
  镜中映照出一张男子的容颜,容貌称得上俊雅,只是眉间有丝掩不住的郁色,眼角已经显露出细细的皱纹了,这鬓角,苏慕雁心中一惊,不知道几何时已经染霜。镜子中的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了。
  苏慕雁放下铜镜,走到门口,屋外雨歇初晴,僧人走到苏慕雁身侧,天光初晴,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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