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路104号公寓- 第22部分

　　李狗蛋与王二丫「中」

　　人生在世，谁都会有一个失态对象。再恶劣的人都会遇到一个想温柔对待的对象，再温和的人也会有一个每次见面都恨不得一巴掌打死的对象。就比如小老板如此文艺的一个人，见到快递小哥之後就完全兽化了──各种背地里翻白眼呲牙咧嘴不说，还有事没事找人麻烦。
　　一般快递小哥都是傍晚统一来收件，小老板非得寄急件，让人大上午跑过来不说，还磨磨蹭蹭耽误人时间。有时傍晚快递小哥把包裹全拿走了，小老板在公寓掐著时间，估摸著人应该走几站路远了，再打电话让人过来，说是有哪个包裹信息填错了，哪个包裹忘带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招惹小心眼。
　　同样也让我明白，原来一个记仇的大男人事儿妈起来是多麽可怕的事情。以及，小老板的装逼技巧多麽高端──这人干事再不厚道，在快递小哥面前都是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纯洁小白莲模样，连掏钱都得翘著小麽指──果然人是千变万化的，以前我可从未见过小老板还有翘小指头的娘c习惯。
　　「你不知道，那个傻子有多搞笑！」小老板洋洋得意道，「我说什麽他信什麽，让他干什麽他就干什麽。我让他早晨五点过来拿件，他就真骑著那破三轮过来了。土鳖见咱这没开门，也不敢打电话，一直等到八点锺，傻吧！」
　　怪不得，有一天小老板四点多就下楼，非得把大门关上前厅灯也关上，还让我别吭声。快递小哥来了之後，这人跟嗑药一样无声狂笑，还蹦了好几个圈。小老板贴著门缝趴了几个小时，直到有人退房出门，这才换一副文艺青年白莲花的清高面孔，施款款给人开了门。
　　「你……都倒腾人这麽久了，该腻味了吧。」每天见快递小哥三四次，我都腻味了。况且，人家快递小哥那麽一老实人，也确实是倒血霉了被这麽折腾。
　　「他活该！」小老板道，「看那个傻样就来气，土了吧唧。不过话说过来，今天那土鳖怎麽没来？」
　　现在时间是四点五分，一般快递小哥三点五十就已经到了。
　　「这麽慢，搞什麽。分分锺给差评投诉他。」小老板把包裹弄得乱七八糟（为了让快递小哥整理），嘴里念著眼神还不断往门口瞟。
　　「……」感情真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的东西啊。
　　终於四点半时，那辆贴著xx快递的破三轮姗姗来迟，小老板（立马）起身（快速）走到门口，自以为高冷（其实音量很大）道：「怎麽才──啊咧？」
　　从车上下来的，是陌生面孔。
　　「您好。」新面孔用标准普通话礼貌道。
　　小老板表情呆滞，我只得接腔道：「嗯好，好，怎麽，换人了？」
　　「嗯，今天刚刚接班。对这附近不太熟，所以来晚了，抱歉。」
　　「啊……没关系，上一位快递员是辞职了，还是调到其他地方去了？」我问。
　　新面孔语气有些愤懑：「阿哥是我们那最负责的员工了，这个月总是接到投诉电话，一会说阿哥态度不好，一会说阿哥送货不及时，正巧换了新负责人，就把阿哥给炒了。真不知是谁那麽无聊，哎。」
　　……
　　我一脸黑线看向小老板──原来你还干过这麽缺德的事？
　　……小老板咳了两声，目光游离。
　　所以啊……做人不能太刁钻啊。啧啧。………………………………………………………………………
　　小老板当然不可能去快递公司坦诚那是自己的恶作剧，倒是低沈了两天，期间还在店铺首页贴了篇文，大意就是描述对於这个世界的歉意与人生的无能为力（文青境界又提升了），骗了不少小姑娘的眼泪──小老板一边低沈，一边疯狂填单打包裹，迎来店铺又一期热销。
　　没几天之後，小老板有意无意顺便得知了快递小哥的下一份工作。
　　「就在前街酒吧当保安嘛，那麽土鳖，除了保安还能干什麽。」小老板说，「那酒吧的员工制服那麽难看，亏他能忍！那酒吧也奇葩，招个保安普通话那麽差，一张口俺俺俺，不给酒吧掉价麽！」
　　……所以你不光知道人家在哪里，还特意去看了是麽？
　　房东先生风中凌乱。
　　之後一天凌晨，小老板大半夜从楼上跑下来，衬衫扣子都没扣好，慌张道：「我出去一下！」
　　「哎？」我正帮小文老师改试卷（所以小朋友们当老师真的很不容易，不要把字迹写得那麽潦草，房东先生会认不出来），「这麽晚了。」
　　小老板已经跑没影了，我耸耸肩，继续努力辨认那些狗爬字（少年们不要再和老师过不去了，那一个个狗爬字已经是对老师最大的惩罚了）。
　　「小老板要开桃花了。」小文老师说，「和快递小哥。」
　　「……你连这都知道？」
　　「小老板一天去三趟酒吧，你觉得一般人有必要绕一条街去上厕所麽？」小文老师嫌弃道，「而且自己房间里本来就有马桶。昨天酒保还说，他们酒吧绝对对小老板征收厕所费。把男人竟然还用这麽拙劣的手段……」
　　「问题是，小老板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把男人吧……」所以冤家变情侣这种情节，都是很後知後觉的。
　　大概半个小时之後，小老板哼哧哼哧进来──这完全打破了我对文青这一群体的刻板印象，这人竟然把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快递小哥步行扛了回来。
　　「这土鳖，惹了客人，被人给打晕了……」小老板气喘吁吁叉腰道，「快，帮我，把人，扛上去……」
　　「你……要强奸他？」我艰难道。
　　「奸个鬼，他欠我钱，死了怎麽办！」
　　……欠你钱？……哦──那张陈奕迅两千块钱的门票……
　　「呵呵，两千块钱。」同样知道内情的小文老师微微一笑，啪地合上作业夹，起身上了楼，「再见。」──这人连不仗义都做的如此落落大方。
　　於是身兼老师助理人肉千斤顶的房东先生只得关键时刻奉献出力量，和小老板一同把人扛了上去。连扛几楼的房东先生连气都没歇一口，就被小老板赶下了楼。
　　「真是……」莫名其妙。…………………………………………………………………
　　小老板如何得知快递小哥被打晕我不得而知（酒保：拜托我是小老板安插的内线ok？），总之因为与客人发生不愉快，快递小哥又被炒了。这年头工作难找啊……
　　「下一步准备怎麽办？」我问。
　　「俺麽想好咧。」快递小哥憨笑了下，「再看呗。」
　　这人坐在前厅的沙发上，身边放著一个大帆布袋子，估摸著是自己的行李。这人被炒即可搬出了员工宿舍，被小老板无意撞见後，以「我救了你」为理由，让人帮著把新近的货扛了回来──你知道小老板辛苦把货扛到那边有多辛苦麽。
　　小老板目光殷切。
　　「咳，不如……」接受到那两股灼热，我咳了声，「我们公寓的网店需要进货员工，包住宿，你干不干？」
　　再次接手到小老板的唇语，我又补充，「试用期一个月两千，以後有提成，店面办大了还有分红。」
　　「内麽好？能让俺干？」快递小哥一脸不相信。
　　「这不是看你实诚嘛，你送货这麽久，知道你为人。」我一边说，一边唾弃自己助纣为虐。
　　「哦……」快递小哥慢慢吞吞道，「那俺不要啥分红，俺就要基本工资，俺现在就能干活。」
　　……总之，实诚人被留下了。………………………………………………
　　待快递小哥提著那破行李袋上楼後，我戳了戳小老板，「嘿，满意了？」
　　小老板僵硬转身，表情像吃了一口臭狗屎，「我疯了麽！」
　　「不是你要把人留下来的麽？」
　　「那完全是直觉！」小老板崩溃道，「反应过来之後已经晚了！」
　　「呐呐，直觉就是本能，你是发自内心的需要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为他桃花默哀。
　　「这完全不科学……」小老板混混僵僵上楼後，当晚店铺又更新了一篇感慨世事无常与人的本性和冲动的文章，十分富有哲学气息。备注：由於事发突然，快递小哥是就住在小老板的房间，一个睡床一个打地铺罢了。
　　然後唯恐世界不乱的小文老师在贴下回：「掌柜你恋爱了麽？」
　　比之更甚的漂亮青年则回复道：「小老板哥哥一定很爱那个人呢，恋爱之後还有时间上新麽好难过呢！不知道哥哥的爱人是男是女啊，难道哥哥也弯了麽？搞基可是时代潮流呢哥哥真是好厉害，不知哥哥的爱人是什麽类型呢？」
　　我吐了半响之後紧跟上这二人的步伐：「亲要加油！恋爱顺利！」
　　……所以说人类无聊是没有底线的。
　　第二天黑著眼圈的小老板步履蹒跚下楼之後，抓住我的胳膊咬牙切齿道：「我恨你们这家基佬店……」
　　「嗯哼～」紧跟时代潮流的漂亮青年眨眨眼。
　　小老板痛苦扶额，吭吭唧唧：「我弯了……」
　　「所以你现在纠结的不应该是弯不弯，而是你那位是不是直男？」
　　小老板瞟了眼正往楼下搬货的快递小哥，一头砸在桌子上：「我完了……」………………………………………………………
　　小老板那一脸吃屎的表情，让我十分不厚道联想到很多中二少年少女。喜欢这个喜欢那个，追星时天天叫人男神女神，非这人不娶不嫁，看言情小说一副脑残样，春梦都是狂霸总裁男主角。而实际上，大多少年少女的恋爱对象，都是那个不起眼的平凡同桌罢了。
　　你的恋爱对象，没有显赫家世，没有帅气外表，没有霸道性格（瀑布汗），没有十八厘米的鸟没有一米八的身高没有一百八十坪的房，和你的理想型一点不沾边，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相差到每当想起这个人都要悲催哭出来──哭归哭，但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再差劲再搓逼再邋遢的人，你也能和他打啵摸鸟，心想，真是幸福。
　　小老板正处於第一阶段，大概脑子里无非就是「我是眼瞎了麽竟然能看上这麽一个土鳖！」「这搓逼有什麽好的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