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我教你,写就是个意思,没人需要你成为大家。”
“老班,你知道我什麽病吗?”
“嗯,不就是个病吗,有什麽大不了的。”
营养搭配良好的饭菜,一个吃著一个夹著,巩青没有留宿,把第二天早上的稀饭准备好,剩下的时间也刚好走到头。只有在李衡送他到门口时,他会紧紧的抱著李衡,什麽也不说,唇舌纠缠之间传递著心里的眷恋和不舍,关系从兄弟一下升华到了爱人。
巩青一向慢半拍,他比李衡更需要适应。
除了那个晚上‘不管以後会怎样’之後,李衡没有问过以後,就好像故意回避似的,巩青却不能不管。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巩青带巩炎逛了书市,巩炎挑了十几本自己喜欢的儿童读物,而巩青在一大堆电影碟中也挑了一张。
回去的路上,巩炎想吃肯德基,父子俩进了肯德基点了一大堆吃的。
巩青只喝并不太吃,盯著巩炎的小嘴吧嗒吧嗒,鼻子酸,脑子乱,这个问题折磨了他一年半了,巩炎是他真正问题的核心,他真不敢想象如果巩炎知道他要做的事情之後会怎麽想,在李衡回国之前,儿子是他的全部精神支柱,他更怕的是这件事会对他的将来造成恶劣影响。
“小炎,你喜欢弹钢琴吗?”
“不喜欢。”
“可咱们楼里的小朋友都学钢琴了?”
“我不喜欢,我不学,爸爸,你不是说不要勉强别人做他不喜欢做的事吗。”
“可人家……”
“人家可能是喜欢啊,我不喜欢,爸爸我想学画画,你别让我学钢琴,给我报画画班行吗?”
“当然行。”
巩炎笑了起来,抓起一块鸡腿塞到巩青手里,“爸爸,你吃,可好吃了,下个月我还能来吃吗?”
“当然。”巩青眼圈红了,捏了捏巩炎的耳朵,“想吃随时都能过来吃,小炎……”
巩青组织了半天语言,也不知道怎麽说更合适,跟个六岁的孩子谈这事,残酷的他张不了嘴。
“小炎如果爸爸干了什麽不好的事,你会怎麽做?”
“已经做了吗?”巩炎的眼睛瞪起来了。
“嗯。”
“你打人了?偷东西了?”巩炎一脸疑问。
“没有,就好像我让你弹钢琴一样,我不想弹,又不得不弹,怎麽办?”
“不弹啊。”巩炎咯咯笑了。
巩青眼框湿了,狠狠的揉了揉巩炎的头。
“你怎麽了,爸爸?”
“没事。”
把巩炎带回来,没有回家,而是送到母亲那里,之後巩青去菜市场买了一些黄娜爱吃的菜,做好等了不到十分锺黄娜也下班了。
“今天怎麽了,有喜事?”桌子上难得的摆了一桌子,这情形真不够黄娜吃惊的。从巩青做饭开始,哪一顿不是追求的速度,压根不管好吃不好吃,好看不好看,可眼前这一桌明显是下了功夫的产物。
“没什麽事,闲了就好好做。”
帮黄娜夹菜盛汤,巩青自己倒有点吃不下。黄娜毕竟学医的,懂的保养,怎麽看也不像一个六岁孩子的母亲。
巩青明白自己此时的欣慰非常混蛋,他还得将这种混蛋进行到底。
吃完饭巩青麻利的刷完碗,见黄娜又把电视频道调到中央八台,去看她百看不厌的言情剧,巩青把那张碟插进了碟机。
“黄娜,我买了一张碟,看碟吧。”
“什麽电影,你竟然也会买碟,太阳真是晕头了。”黄娜一脸欣喜的去翻那个光碟的盒子。
“《春光乍泄》,这不是获奖的片子吗。”黄娜兴致很足。
“嗯。”巩青点点头,给黄娜倒了杯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电影一开始的黑白很震悍,这片子巩青没看过,只听说过,根本没想到这个的开场是这样的,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在床上翻滚,拍的尽管已经很隐晦了,可一切还是一目了然。
巩青有了想关电视的冲动,可那边黄娜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近两个小时巩青从冲动慌乱到淡定再到冲动慌乱,一直到最後那个巨大的瀑布在长长的音乐声中奔涌叫嚣,巩青的心也像这条不安分的东西一样狂跳不已。
故事讲的什麽,巩青并没有看进去,他的脑子里比电影的画面更加细碎敏感,斑斑驳驳,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很少做决定,一旦决定了,也很难再改。
等黄娜终於冒了出个声音,“这何宝荣真不是个东西,梁朝伟还是挺帅的。”一句话把这部电影总结了。巩青选择这个片子也就考虑的是黄娜非常喜欢梁朝伟,曾经把他演的《花样年华》看了好几遍,看完後还专门去订制了一身旗袍。
“黄娜,”巩青两只手捻在一起了。
“干嘛,你今天买水果了吗,巩炎晚上回不回来?”
“黄娜,咱们离婚吧。”
巩青下了楼,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慢慢走回了学校。一站路的相隔,不远,巩青足足走了半个小时。
本科的教室,本科的宿舍,研究生的教室,研究生的宿舍,再是博士的,他人生的快一半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放弃,不能说不舍,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老图书馆後面有一个不宽的走廊,两边种著爬藤把天空遮没了。巩青找到第二个石凳坐下来。
九年前,一个男孩烧红了脸趴在他腿上,一边偷笑,一边用指甲刮他裤子,他把他推起来,说送他去医院,他说不,趴趴他就好了,一个推一个趴,男孩怒了,把他脖子一勾就扑上来了,“老班,我喜欢你,两年了,喜欢两年了。”
凳子还是那个凳子,环境还是那个环境,物是人非几经蹉跎。
尽管知道黄娜会崩溃会愤怒,可巩青也曾奢望过一个好的结果。
我不会离婚的,你这个骗子,骗了我这麽多年,耗我也要耗死你。
这是巩青把他花了一年半时间挣出来的二百万递到黄娜手里,黄娜给他的结果。
他不是想用钱买一个心安理得。黄娜才三十岁,他得把他所有能给她最多的东西给了她,他才敢跟她说出这句话,这女人无辜没错还给他生了个儿子,她用了七年多时间生活在一个骗局里,有今天这种反应无可厚非。
摸了一包烟出来点著抽上,巩青掏出手机给李衡打了个电话。
里面是李衡这几天一贯懒散的声音,“什麽时候过来?”
“今天有点事,过不去了,你吃了没?”
“还没,你有事就不用过来了,每次就做一顿饭,哪不能填饱肚子,我随便在楼下吃一点就行了,我今天练了三页字,跟狗爬似的,昨晚睡了四个小时,精神特好。”李衡的声音很欢快,就像献宝似的。
巩青心里有点酸,可能他更适应的是李衡飞扬跋扈,而不是这样刻意讨好。
“阿衡……”
巩青不是南方人,没人叫人前面带一个阿的习惯。第一次这个叫法是李衡叫出来的。那时候李衡上大二,他问李衡金庸小说里他最喜欢谁。李衡说他最喜欢黄药师,最羡慕阿衡,巩青自诩记性很好,也没能想起来金庸的主角有一个阿衡。後来李衡说出来他才明白阿衡是黄药师的老婆,几乎没怎麽露面,却让黄药师情深意重惦记了一辈子。
李衡不是个女人,阿衡的意义他们俩都懂。
“阿衡,这几天我可能都不能过去了……”
“噢,”李衡的声音有些迟疑,“随你吧,过不来就过不来。”
“别胡想,我和黄娜滩牌了。”
那头没有声音了,电话却没挂掉,等了五分锺,才嘀嘀的断了。
葱白……35
巩青站起来往家走,还没上楼,就碰到楼下住著的一个学校的老师,“巩主任,你家刚才怎麽回事啊?”
“没什麽,东西摔了,是不是吵到你们,真对不起。”
“没有,没有。”
同事的一脸怀疑巩青权当没看到,进了门,家里还是他走之前的混乱模样,两个沙发抱枕一个扔在茶几下面,一个扔在卧室门口,一地的玻璃渣子是巩炎养的七条小鱼的鱼缸,鱼早在他下楼前就被安放在了一个小盆里,除了这个鱼缸,红色的碎片是一个花瓶,白色的是一个烟灰缸,再就是桌子上的一些台历,闹锺和一个摔不烂的装饰品。
黄娜用了十分锺把她能拿到手里能舍得砸的东西都砸了,然後冲出了门。
取了笤帚把地上的玻璃渣子扫了,再把地拖了两遍,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巩青刚好把房子恢复了原貌。
进来的不是黄娜是母亲,巩青一点也不意外。
巩青母亲的脚步有些踉跄,一进来差点没站稳,要不是巩青眼疾手快,真会跌到地上去。巩青可以想象的出她是怎麽软著腿一脚深一脚浅跑过来的,这件事的大小不亚於当年父亲背叛了她还沾沾自喜。
“怎麽回事?你说,这到底怎麽回事?”母亲声音不大,哑著嗓子,一脸天塌了的神情,很明显之前就已经哭过了。
“妈,小炎呢?黄娜陪著他吗?”
“我问你怎麽回事?你晕了头了啊?你怎麽能做出这种事呢?”
母亲的手抬起来很快,快要冲到巩青脸上的时候又停下了,颤著手抖了半天还是收了回去。比她高了一头多的儿子,孙子都快到她下巴了,这些年地位越来越高,钱越挣越多,怎麽能越活越糊涂了,怎麽能突然说出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的话,还要离婚,她活了一辈子从来都没听过这世上还有这种荒唐事。
“小娜说不是真的是吧,你在逗她玩,不是真的?哪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事,你给你妈说不是真的,说啊你!”
母亲祈求的目光打在巩青心里像一根针往里猛戳。
“妈,你先坐。”
“我不坐,”巩青的母亲扯著巩青的胳膊就往外拖。“黄娜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