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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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夜雪-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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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王已出关?”瞳猛然一震,眼神转为深碧色,“他发现了?!”

  “没,呵呵,运气好,正好是妙水当值,”妙火一声呼啸,大蛇霍地张开了嘴,那些小蛇居然就源源不断地往着母蛇嘴里涌去,“她就按原先定好的计划回答,说你去了长白山天池,去行刺那个隐居多年的老妖。”

  “哦。”瞳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还是得赶快。”妙火收起了蛇,眼神严肃,“事情不大对。”

  “怎么?”瞳抬眼,眼神凌厉。

  “妙水信里说,教王这一次闭关修习第九重铁马冰河心法,却失败了!目下走火入魔,卧病在床,根本无力约束三圣女、五明子和修罗场,”妙火简略地将情况描述,“教里现在明争暗斗,三圣女那边也有点忍不住了,怕是要抢先下手——我们得赶快行动。”

  “哦……”瞳轻轻应了一声,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人在往这边赶来。”

  剑光如同匹练一样刺出,雪地上一个人影掠来,半空中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击,两个人乍合又分。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你的内力恢复了?”霍展白接了一剑,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诧然。

  ——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

  他一眼看到了旁边的赤发大汉,认出是魔教五明子里的妙火,心下更是一个咯噔——一个瞳已然是难对付,何况还来了另一位!

  “魔教的,再敢进谷一步就死!”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喝,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

  “谁要再进谷?”瞳却冷冷笑了,“我走了——”

  他身形一转,便在风雪中拔地而起。妙火也是呵呵一笑,手指一搓,一声脆响中巨大的昆仑血蛇箭一样飞出,他翻身掠上蛇背上,远去。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与其有空追我,倒不如去看看那女人是否还活着。”

  ※※※

  薛紫夜还活着。

  那一道伤口位于头颅左侧,深可见骨,血染红了一头长发。

  霜红将浓密的长发分开,小心翼翼的清理了伤口,再开始上药——那伤是由极快的剑留下的,而且是在近距离内直削头颅。如果不是在切到颅骨时临时改变了方向,将斜切的剑身瞬间转为平拍,谷主的半个脑袋早已不见了。

  “蠢女人!”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

  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只是怔怔的呆在那里出神,也不喊痛也不说话,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

  “谷主,好了。”霜红放下了手,低低道。

  “出去吧。”她只是挥了挥手,“去药房,帮宁姨看着霍公子的药。”

  “是。”霜红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心的退了出去。

  “死女人,我明明跟你说了,千万不要解他的血封——”霍展白忍不住发作,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他是谁?魔教修罗场的第一杀手!你跟他讲什么昔日情谊?见鬼!你真的是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霍展白,你又输了,”然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

  “啊?”骂得起劲,他忽然愣了一下,“什么?”

  “你说他一定会杀我——”薛紫夜喃喃,摸了摸绑带,“可他并没有……并没有啊。”

  霍展白一时间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是的,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的确是罕见的例外。

  “他是明介……是我弟弟。”薛紫夜低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他心里,其实还是相信的啊!”

  “愚蠢!你怎么还不明白?”霍展白顿足失声。

  薛紫夜望着他。

  “相信不相信,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抓住她的肩,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紫夜,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江湖——瞳即便是相信,又能如何呢?对他这样的杀手来说,这些昔日记忆只会是负累。他宁可不相信……如果信了,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薛紫夜望着西方的天空,沉默了片刻,忽然将脸埋入掌中。

  “我只是,不想再让他被关在黑夜里。”她用细细的声音道,“他已经被关了那么久。”

  “他已经走了,”霍展白轻轻拍着她背,安慰,“好了,别想了……他已经走了,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你无法为他做什么。”

  是的,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

  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望着外面的夜色。

  是的,瞳已经走了。而她的明介弟弟,则从未回来过——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就已经消失不见。让他消失的,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

  雪怀死在瞬间,尤自能面带微笑;而明介,则是在十几年里慢慢死去的。

  她医称国手,却一次又一次的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

  ※※※

  那一夜的雪非常大,风从漠河以北吹来,在药师谷上空徘徊呼啸。

  四季分明的谷里,一切都很宁静。药房里为霍展白炼制的药已然快要完成,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馥郁的药香中沉睡——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谷主又一个人来到湖上,对着冰下的人说了半夜的话。

  不同的是,这一次霍展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撑着伞为她挡住风雪。

  而风雪里,有人在连夜西归昆仑。

  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掉转手里伞的角度,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

  八年来,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拯救他;那么这最后的一夜,就让他来陪伴她吧!

  天色微蓝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然极差,他终于看不下去,想将她拉起。

  薛紫夜恼怒地推开他的手臂,然而一夜的寒冷让身体僵硬,她失衡地重重摔落,冰面喀喇一声裂开,宛如一张黑色的巨口将她吞噬。

  那一瞬间,多年前的恐惧再度袭来,她脱口惊叫起来,闭上了眼睛。

  “小心!”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一把拦腰将她抱起,平稳地落到了岸边,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挡在她身前,低声,“回去吧,太冷了,天都要亮了。”

  她因为寒冷和惊怖而在他怀里微微颤栗:没有掉下去……这一次,她没有掉下去!

  那只将她带离冰窟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霍展白没有将冻僵了的她放下,而直接往夏之园走去。她推了几次却无法挣脱,便只好安静下来。一路上只有雪花簌簌落到伞上的声音,她在黎明前的夜色里转过头,忽然发现他为她打着伞,自己大半个身上却积了厚厚的雪。

  她伸出手,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

  很多年了,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这样的知己,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

  “沫儿的药,明天就能好了吧。”然而,他开口问。

  刹那间,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停住了手指,点了点头。

  “谢谢你。”他说,低头望着她笑了笑,“等沫儿好了,我请你来临安玩,也让他认识一下救命恩人。”

  “呵,不用。”她轻笑,“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还有……他的母亲。”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顿了顿。不知为何,避开了提起秋水音的名字。

  “而且,”她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到了夏之园,地上热泉涌出,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已然深入肺腑,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

  她笑了笑,望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人:“不等穿过那片雪原,我就会因为寒冷死去。”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深夜的夏之园里,不见雪花,却有无数的流光在林间飞舞,宛如梦幻——那是夜光蝶从水边惊起,在园里曼妙起舞,展示短暂生命里最美的一刻。

  “其实,我倒不想去江南,“薛紫夜望着北方,梦呓一样喃喃,“我想去漠河以北的极北之地……听雪怀说,那里是冰的大海,天空里变幻着七种色彩,就像做梦一样。”

  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雪怀他……就在那片天空之下,等着我。”

  有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他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看到紫衣女子已经抬起了手,直指门外,眼神冷酷。

  “出去。”她低声说,斩钉截铁。

  他默然望了她片刻,转身离去。

  她看着他转过头,忽然间淡淡开口:“真愚蠢啊,那个女人,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

  他站住了脚,回头看她。她也毫不示弱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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