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四·涅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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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四·涅槃卷-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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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颜拉了长生躲避,苦笑道:“糟糕,忘了他们被迷了心智。”长生一面逃到柱子后,一面叫道:“这是什么妖术?”想起森罗、万象来自药师馆,少不得精于用药,暗暗叫苦。紫颜兀自唤长生:“哎,你要不要缝住他们的袖子?练练你的针法?”
香炉和花瓶碎在地上,那两个伤患突然有了怪力,合力抬起一张桌子掷来。齐先生、石火并另外几个易容师看不过去,过来拉扯两人,却被他们凶猛挣脱,局面闹的不可收拾。
这时,一个机灵的黑衣童子悄然点燃了一炷香,那时紫颜前次遗留在玉观楼的香,虽无酥软腿脚的功效,却能醒人心智。当想起迤逦漫过,那两人头脑渐生清明,不由愣愣的停了下来,被衙役们一扑而上绑住。
森罗、万象败相频露,照浪和萤火趁机下狠手将两人力擒。忙乱过去,紫颜为那两个伤患洗去易容,他们只觉大梦一场,什么也记不得,照浪便作主放了两人。
“没想到用他的脸弄巧成拙。”万象冷笑着望了萤火。森罗看他一眼,埋怨道:“都是你说要断了紫颜的手足,给他一点颜色看,否则,我们不知道多逍遥。哼,又和当年一样忍不住手痒,真会坏事。”
万象冷冷的盯了紫颜看,紫颜突然浑身一凉,道:“你们是当年异熹找来的易容师。。。不,医师也是你们。”忽记起十师会前初遇神医皎镜时,飞鹘船上那个中毒的落水者,想来也是他们当初的受害人。
“我不是败在你手里。”万象转头盯住萤火,对紫颜的话充耳不闻。
照浪见森罗、万象再无辩驳之言,将两人套了重重枷锁交衙役带走。等诸事安定,照浪转回紫颜面前,瞪了他道:“你明明不会武功,要是他砍破你的皮。。。。”
“好在我眼明手快。”紫颜一手用红罗帕子拭汗;一手捂了胸口长叹;“呀,果真不能强出头,刀子割肉的确有点痛。”
照浪拿他无法,嘱咐道:“这等场合没你出手的份,改日你向那萤火学点功夫,再来胡闹。”紫颜一脸无辜的望了他,照浪心想,倒熟络的忘了身份,咳嗽一声,指使手下人打扫楼内,再不理会紫颜。
紫颜为萤火、长生卸去妆容,携两人走出玉观楼,一个黑衣童子赶来,奉上一纸碧云春树笺。紫颜看了,上面写的是:“紫颜先生足下如晤:闻君技入化境,妾自幼修容弄巧,有心一览。此后开奁拂镜静候,望君不吝赐教。翠玉阆苑盲眼人镜心谨启。”
紫颜若无其事合上;笑道:“真是不得停歇。”瞥见长生眼巴巴望了拜帖,心中一动,“不如你替我去了吧。”长生怦然心动,吞吐道:“我。。。。等再扎些人偶,少爷多教我几手,我便替少爷去。”
那时,长生笑靥如清酒,带了些许的醇香,横波盈盈。
恍若又一个逐丽吐绣的少年,乘风而来。

永夜

风乍起,花树在月影下簌簌摇曳。
那人阴沉的站于黑夜中,像是被幽暗的黑色湮没了面目。
太后悚然回头,黑色身影如龙蛇遁去,花影横在窗前幢幢晃动。她猛睁双眼,发觉翠被滑落下床,一炉兰麝之香已然尽了。
汗透亵衣,清夜无常。太后恹恹起身,暗生怅惘愁绪,怔怔的倚了雕花床板出神。窗外萧瑟风紧,忍不住鼻尖酸涩,一个喷嚏惊起值夜的宫女。
“你们不必过来,兜歇着。”太后吩咐,心下怪落寞的,披了件衫子临窗而望。晓月当空,越发显得清影寂寥,旧欢如梦。
次日黄昏,太后召照浪入宫。
“这几日怎不见你进宫?”太后远远的倚在玉榻上道。
“太后凤体违和,下臣不敢造次。”照浪下跪行礼,起身后垂手站着。瞥眼望见四周无人,只有一炉龙延香静静逸走,神色不由一紧。
“他没有死。”太后突兀的说道。
照浪勉强笑道:“太后说的是谁?”
太后咬牙切齿的道:“熙王爷还活着,我要你揪他出来。”
照浪不觉一颤,惊道:“当日下臣亲眼看他咽气。”
太后摇头,出神的道:“那不是他,我昨晚梦见了。。。。”脂粉遮不住的疲态从眼底泄出,耳畔翠珰零落的敲着。照浪微生感叹,见她神思紊乱,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太后怔怔半晌不言,若不是梦中的身影太清晰,她也以为自己疯了。如噬心的蛇撕裂了胸口;她必须为冥冥不安的记忆找一个明晰的答案。
有宫人报宗正寺的文书送到;太后不动声色叫进来;翻开看了,又自言自语道:“蔡主簿还在任。。。传他来见我。”照浪揣测她的用意,盯了流影画屏,散绮炉烟,默默的瞧了半晌。
不一会蔡主簿来到,是个白发与皱纹一般多的老人,佝偻了身子跪倒在地。照浪没有听过这人的名号,认真看了看,老人的面容就像蜿蜒的山水,说不尽的曲折。
“燕羽的摸骨图在这里,主簿记得当年是谁经手的这事?”
燕羽是熙王爷的名炜,蔡主簿跪在地上想了想道:“经手的大人不是外迁就已老死,臣不才,当时在场做文书,这图就是臣收拢在卷宗里。”
太后点了点头,“你且在蓉寿宫候着。”又对照浪道:“随我来。”
蔡主簿使劲将身伏在地上,像任劳任怨驼碑的龟趺,只知看天家颜色。
照浪跟了太后移驾移玉殿。殿前几株花开的正艳,红灿灿滚绣球也似。太后随意望了一眼,想起当年密会时的缱婘与那人死时的肃杀,往事烧心般疼痛。她的脚步急促了几分,照浪在后头端详绣金缎上的花纹,寿山福海上漂了二龙戏珠,艳彩耀目的在光影下烁烁闪动。
待踏上另一处金殿瑶阶,杏黄的颜色铺了一地,照浪悚然一惊,眼前起伏绫布下遮掩的莫非是掘出的尸骨?熙王爷叛乱是天家丑事,朝廷以暴毙的由头葬了他,一切规制依亲王礼,但从少的可怜的随葬明器就能明白,暗里远没有表面的风光。
照浪远远止步,太后的决绝令他有一丝警醒。太后似笑非笑撇了撇嘴,回眸定定的望了他道:“无论这人是不是他,没鞭尸挫骨,都是天大的恩赐!”照浪噤声不言,听她婉转叹息了一声,又道:“你收拾好了,我再教那老家伙来看。”
照浪低头,慢慢走上前去俯身掀开绫布,摸着触目惊心的森森白骨沉吟。他情知太后能挖他出来不易,如今惊动了宗正寺再辗转这么一趟,稍稍能消去一些流言。
一旦死的并非熙王爷本尊,来日的祸事真是可大可小。
照浪将白骨上裹了的素缎麒麟纹袍服、缠枝牡丹纹绸夹衫、青罗蔽膝及碧玉带钩、云头珍珠高筒靴等诸物一并剥下,小心拣出骸骨,神色戚然的排列齐整。
太后在旁冷眼看了,留意的注目照浪的神色,说道:“你与他相处最久,能否确认这就是他?”照浪摸着骸骨苦笑,摇了摇头,太后冷冷看了一眼,像刀子剜过,又自言自语的道:“真真假假,都不知该信什么。”
照浪噤声,默默低头整理,等他打扫干净,太后命人传蔡主簿前来。
那老者手脚伶俐的匍匐在尸骨旁,听从太后吩咐,仔细将骨头与文书上比较揣摩。照浪自忖揣骨术非常人可知,眼见这老者目光炯炯,手法清奇,竟是深不可测。
蔡主簿相骨多时,爬到太后脚边跪定,恭敬的道:“禀太后,此人命格贫贱,一步登天妄图僭越,惹了杀身之祸,死无葬身之地。”太后问道:“此人不是宗室?”蔡主簿坚定的点头道:“哪里,此人不过贩夫走卒之流,绝非我圣朝宗室中人。”
太后茫然点头道:“很好,很好。”见他把熙王爷的摸骨图递上来,恍惚间伸手接过,“你从这份骨相推断,燕羽他人现今在何处?”
蔡主簿伏在地上,“下臣不敢多言。”
“但说无妨,恕你无罪。”
“王爷半生富贵,半生飘零,此刻当流连城外市井行乞为生,受尽颠沛之苦。未来却是命途难料,下臣愚钝,从骨相上无法得悉天机。”
太后蓦地一怔,愣了半晌,蔡主簿端跪不动。照浪暗想,此人绝不简单,轻咳一声。太后挥手道:“罢了,你退下。此事。。。。”她淡淡一笑,见蔡主簿捣蒜如泥的磕头,知他明白个中轻重,便不再多说。
“等寻回王爷,再找你来摸骨。”太后如是说,蔡主簿惶恐谢恩退下。
照浪遍身冷汗,侍立在旁静候,太后突然说道:“说起摸骨看相,那紫颜曾为他易容,揭开面皮看过,定知真假。你去找他问话,再派人搜寻燕王爷下落,速速回报。”
照浪应了,如释重负的躬身退出殿去,太后似在他身后长叹了一声,却疾如星坠,待要细听,早已去的远了。
次日午时,照浪登门拜访紫府。他一人一骑来势汹汹,门口童子皆不及拦,被他径自闯进,单身入了披锦屋。紫颜正盖了一幅绫纹绮地乘云绣的锦被合目午睡,猛张眼时,照浪已到了明间,他便隔了翡翠纱帐子笑道:“城主如此情急,莫非火烧了眉毛?”
照浪尚不及回答,闻讯赶来的侧侧玉腕横扫,撵开他两步挡在东屋的水晶珠帘外,冷了脸道:“亲疏有别,这里不是你的照浪城。”
“有砍头的大事!”照浪喝了一声,寻了乌木镶大理石的椅子坐下。侧侧见他规矩了,横眉冷眼叉手站在一旁监视。照浪静下来,瞧她满是戒备的俏模样,哈哈笑道:“放心,我和他商议的是国家大事,不必你护着。”
侧侧凤眼一瞪,道:“你与我家仇怨未解,谁知你安的什么心?”照浪叹道:“唉,又提起前事。。。。。怪我少年意气戏弄令尊,并非有意害他。不想他心气太高,受不得委屈。”
勾起了心头旧怨,侧侧怒目而视道:“你忘了你家管事当年如何舌灿莲花诱我爹出谷?说是化解我爹于人的结怨,没想到你却让他,让他。。。。。”心中凄怨,说不下去。照浪神色淡然的道:“他当时输的心服口服,你没资格找我报仇。如果一定要无理取闹,我奉陪便是。”
侧侧恼怒之极,她知照浪说的是事实。昔日不明沉香子为何而输,在紫颜与照浪比试后,方知爹爹也有过不去的沟坎。幼时心中神话了的爹爹,因过分自负造成了悲剧,侧侧每每想到便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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