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血》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冰与血- 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是指补给船上的人?他们只在冰山上呆一小会儿。〃

分配给梅子的保温服就挂在床里面的墙壁上,梅子看了看那鼓鼓囊囊的样子,噘起嘴:〃不穿行不?不管怎么说,俺也是东北人呀。〃她故意用家乡口音拖了个长腔。

〃我也是东北人,可东北的冷不能与冰山上的冷相比。不穿的话容易冻伤,或者落下风寒。不过,这要你自己自愿。没有非规定穿不可。你不属于运输队管理。〃

梅子缩了缩脖子,看看苏云霞。轻声问道:

〃大姐,你现在睡觉不?〃

〃怎么?〃苏云霞不解其意,望着她。

〃你睡觉我就把灯关喽。〃

苏云霞笑了。看来这女子确实还是比较懂事的。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这是长期寄人篱下的生活的痕迹,心里不禁对梅子升起几分怜悯。

〃我睡觉,不过你开着灯没关系,调小点就行了。〃

〃还是关上吧。这里你是队长呢。管那么多事,不睡好怎么行。〃

梅子边说边作。话说完时,已经关上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苏云霞教梅子打开红外保温睡袋,同时也打开了自己睡袋。梅子把身子缩成一团,摆了个婴儿般的姿势,令苏云霞觉得她象个可爱小妹妹。刚见面时的陌生感和戒备心理一下子没有了。两个女人隔着一米半左右的距离友好地对望了一眼,各自转过身。苏云霞关上自己的灯,睡去了。

操作组那边也腾出了两间卧室。他们本来也要每天两班倒,所以三个人用一个卧室并不需要另外加一张床,只是把私人物品集中了一下就行了。在苏云霞特别安排下,腾出的那两间屋子位于第四层,也就是生活区的最下层。这样是尽可能不让那几个陌生人干扰大家。

正文 第八章 第四节

第二天上午,苏云霞召开了小组长会议,也请秦海涛来参加。不仅要心照不宣地作戏,而且苏云霞也不希望秦海涛离开自己的视野太多。会上,苏云霞非常严肃地把〃保安组长〃秦海涛介绍给大家。当然,除了公司文件里提到的内容,她没有多说一字一句。四个真正的组长站起来,向秦海涛打招呼,纷纷伸出手想同他握手。没想到,秦海涛竟然象受刑一样,脸一阵红一阵白,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们聊,你们聊,我不懂这些规矩。〃

几个组长面面相觑。这个保安组长怎么象是个大老粗?看他真的不准备握手,只好悻悻地都收了回去。

苏云霞没容组长们有更多的时间怀疑,就把议题转到日常工作上。他们还有十天就要到达南赤道流,正在准备航向大拐弯,每个组的任务都繁忙起来。苏云霞一一交代着大家注意事项,相互之间如何配合,等等。组长们有问有答,谈论得非常热闹。

秦海涛缩在一旁,身体仿佛要挤进墙壁里。他呆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几个人。他能听清楚大家讲的每一个字,包括杨海文那口纯正的汉语普通话,但这些话连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因为那里面夹杂了太多的专业术语。这些语言象一个个小精灵,从某个人的嘴里跳出来后,就飘浮在他的面前,嘲讽地盯着他的脸。五分钟后,他决定不再受这份罪,站起来就走了出去。

〃秦组长,有什么事吗?〃苏云霞朝着他的背影问。

〃没事,你们说你们的,和我没关系!〃话音落时,秦海涛已经消失在了圆形走廊的深处。这时,他隐约听到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人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秦海涛的脚步滞了一下。撂在平时,他会马上转过身,找到挖苦他的人,然后把那家伙狠狠地摔在地上。他又重新迈开了步子,因为他清楚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忍吧,忍呀。

不过,会开完后,苏云霞却在三层通道拐角处遇到了秦海涛。

〃苏队长,你现在有事吗?〃

〃怎么?〃

〃带我到冰山各处转转吧。来了一天,哪都没去,闷死我了。〃

秦海涛一边说,一双眼睛仍然紧紧地盯着苏云霞,象是要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胞。苏云霞没指望他有教养,但自己已经许多年没让一个男人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死盯着看了。算了。她强压着火气。当他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吧。于是,苏云霞送给他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三个小时以后吧。〃苏云霞看了一下表。〃你们刚来,确实应该熟悉一下环境。我交班后,带你们走一走。天黑前还可以看几个地方。〃

马杰正往自己的卧室走,路过这里。走廊狭窄得必须侧身才能容两个人相对而过。见苏云霞和秦海涛堵在前面,马杰只好等着。他们的对话大部分也让马杰听在耳朵里。秦海涛看了看马杰,象没有这个人一样,吹了声口哨,转身离开了。

〃苏大姐,你不是导游呀。想转就让他们自己转去呗!〃等秦海涛的声音消失了,马杰压低声音,不满地说道。

〃没什么,应该带他们转转。〃苏云霞轻描淡写地回答。心里想,因势利导吧,总好过让这些精力旺盛的人自己瞎折腾。

〃我瞧,这个公子哥对你不怀好意呢。〃马杰在苏云霞面前什么都说,这次更是直率:〃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刚才开会时一直盯着你瞧。大家都注意得到。〃

正文 第九章 第一节

〃不怀好意?不怀好意能把我怎么样!我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女孩儿。〃苏云霞有些不悦:〃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马杰搔了搔头皮,平时这种玩笑话苏云霞不会着恼,看来她自己也正烦着。自己不该不分场合。于是滑稽地敬了个礼,退走了。

苏云霞来到右侧出口,跨上一辆雪地摩托,向顶角的汉拿山驶去,检查那里的一组传感器。这段路程很长,她开得很慢,很慢……秦海涛那眼神她当然看到了。她并不比其他女人缺乏敏感。只是已经有好久好久,自己没受到这类眼神的骚扰,它就象旋开了一个木塞,令许多酸涩的记忆喷了出来。

同学同事、亲朋好友,苏云霞三十六岁的人生中,打过交道的异性不下三位数,但只要一提起恋爱,说到婚姻,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男人的影子,那就是终日酒气薰天,打骂妻女成为〃爱好〃的父亲。有这个形象烙在记忆里,〃男人〃这个词对苏云霞来说,是不需要再作定义的。

都说一个人吸烟,可以令周围的人被动吸烟,酗酒何尝不是如此。从记事起,自己那个家就是一股酒臭味道,以至于苏云霞从来不主动带同学到家里玩。她的嗅觉在这股恶味的侵蚀下都有些迟钝了。有时候苏云霞真觉得,父亲喝过的酒可能多过自己喝过的水。父亲经常一天喝掉一斤酒,她未必一天能喝下一斤水。

酒似乎给父亲增添了许多力气。力气用不完,就用来殴打老婆孩子。那不是抄起坑条帚,象征性地发发脾气。每一次,眼珠通红的父亲都要先用十几秒钟时间,认真地去寻找一件尽可能粗、硬、沉的物件。在这个短暂的准备期里,她的母亲会缩到屋子的角落里,抱着头瑟瑟发抖。那时住房条件极差,他们家的屋子只是一间,母亲又怕邻居们笑话,从来不躲到外面去,于是,父亲那件精心挑选的〃刑具〃必然会落到母亲身上。

让苏云霞觉得最可怕的一次,刑具竟然是一把铁剑。那是同事送给父亲的一把健身宝剑。这成了殴打老婆的应手家伙。小小的苏云霞第一次看到父亲用这剑砍母亲,真得被吓坏了。腿一软,瘫在地上。她为父亲真的要杀人。挣扎起来后跑到外面大喊救人。后来才知道,那把剑没有开刃,只算是块厚铁片。

母亲不能承受这种殴打的时候,父亲手里的那些家伙便会稍带着落到姐姐身上,但却很长时间没有落到苏云霞身上。后来还是父亲自己说明了道理:你身子骨这么瘦,打出毛病我还得掏药费。这句话苏云霞牢牢地记住了。于是,等到觉得自己的身体发育到能够承受殴打的程度,她就想尽办法晚回家。那时候,苏云霞在学校里抢着作卫生,帮助后进同学业补习功课,天天回家很晚,没少受过老师的表扬。谁能知道,她那样作只是为了拖时间少挨打呢。这些黑色幽默般的表扬让她从小就知道什么是欲哭无泪。

姐姐早早就嫁了人。苏云霞知道,与其说姐夫有什么地方吸引她,不如说结婚能让她赶快〃出狱〃。令她久久不能理解的是母亲。母亲经常提醒她,家里的事儿别让外人知道。每次当母亲带着青肿和擦伤上街遇到邻居时,都要解释说,自己不小心摔的,干活时不小心碰了,等等。苏云霞每次听完都很纳闷,这种谎话有什么用呢?小胡同里巴掌大的地方,许多邻居家的事她都知道,不想知道的事都会自动漂到耳朵里来,自己家经常这么惊天动地的,谁又能不知道呢?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终于有一天,母女俩开诚布公地讨论了这个问题。母亲的态度是,自己认打认骂,只要不离婚怎么都行。

〃有什么办法呢。没你爸爸这点工资,咱们娘仨儿可怎么过日子呀。〃

那个时候,她父亲那可以用来践踏别人自尊的工资,其实不过每月几十块钱。后来,母亲又添了一个解释:

〃也怨我,谁叫我没给人家生儿子呢。〃

苏云霞再长大一些,疑问就更多了。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人,社会怎么能容纳他呢?怎么不遣责他呢?怎么没有人来把她们母女救出火坑呢。于是,她象个侦探那样,偷偷来到父亲工作的那家大厂,找机会观察父亲在岗位上的情形。于是她惊讶地发现,那完全是另一个人:勤勤肯肯,老实巴交,一点不是〃坏人〃的样子。于是,十六岁的苏云霞收获了一份心得:

〃男人们在社会上的形象,和他们在家庭里的样子完全不同呀。〃

当然,苏云霞形成这个判断,并非仅靠自己家这么一个证据。从此,她就在道听途说和报刊杂志的文章中寻找类似的例子,强化自己的结论。那样的例子并不难找。最后,苏云霞下定决心,如果一定要与男人打交道,只能是在公共场合,并且是为了公事。男人那可怕可厌的一面,就留给其他的倒霉鬼去见识吧。不和他们进入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