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争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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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争奇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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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公墩相去不远,一会摇到。赛韩康师徒三人上去,不令众人随往。苇村、舜民往他去处一看,墩上尽是树木,茅棚已然撤去。赛韩康走到一株垂杨老木之下,伸手拾起一面形如古镜的东西,揣向怀内,精光耀目,一闪即隐。同时瞥见树下稀糟糟烂着一堆东西,似有皮鳞,尚未化完,奇腥之气不时随风吹到。赛韩康摇了摇头,从身畔取出一个土瓶往地上倒了倒,随行一个破脚的小花子便将树侧茅草取来盖上,戟指怒目,意颇忿恨。
  赛韩康两手合拢,搓了两搓,往下一放,茅草立即发火,燃烧起来。赛韩康再虚按了两下,丈许方圆一片地面,立即往下自行陷塌,连同那堆烂腐之物沉入地面。火光隐处,地方由分而合,相隔三两丈,看得逼真。赛韩康师徒仍就回到船上,对于前事一字不提。
  苇村知他脾气古怪,问也不答,意欲请他同往家中,少聚一日。话才出口,赛韩康便止他道:“我和居士缘法只此。这里人都道我会法术,水面来去自如,不用舟揖,为请居士代我释疑,才行借渡。有人提起,务望转告,说我只会卖药行医,不会妖法,足感盛情。即此一渡,尚且不肯白扰,怎敢下榻尊府,再叨盛宴?”说完又对着船娘嘴皮动了几动。船娘立时面上失色,诺诺连声而退。
  舜民、苇村离得那近,竟未听见说些什么。自他师徒上船以后,并没见船行怎快,可是由湖亭到堤头,照例也得摇上些时。可是众人才几句话的工夫,不知不觉船已停岸。
  舜民、苇村连同舱中女眷,都有好些事想请问,各人正在伺察神色,相机发问,竟没等张开口便自到达。赛韩康只向舜民说了两句“勿忘前言,俟再相见”,径率两丐徒跳上岸去,时方垂暮,岸上游人多赋归去,下船雇轿,人语喧呶,甚是繁乱,一晃便闪入人丛之中,不知去问。
  苇村知他不愿人知,刚嘱咐随行诸人,今日之事不要对人说起。还未吩咐同船夜游,舜民忽听岸上有两人在雇划子,一人语音颇似王升,探头一看,谁说不是?还同了陈庄一个下人。心中一动,王升也自看见主人,急匆匆抢步跳上船来,朝苇村、舜民先请了一个安,垂手侍立,对舜民说道:“适才永康专人前来,说大老爷已然还乡,请老爷即日回来,有要事商量。”
  舜民久知乃兄尧民得罪权要甚多,常时替他耽心。近年外放福建桌司,做了外官方觉好些,忽然还乡,事前一封信都没有,必有变故,不禁大惊。舟中不便细问,忙和苇村说了。一行人等立即登岸,回转陈庄,尧民派来的家丁,因是起早连夜赶来,正在歇乏,闻得二老爷回转,忙即人见。舜民屏人一问,才知尧民虽居外官,依然不减锋芒。
  督抚是个纨挎贵胄,两下势如水火,勾通朝中权要,连参奏了两本。幸而圣眷未衰,又有正人维护,绝大风波,平安渡过。尧民见群小积怨已深,再不急流勇退,定难免祸,隔了些时,便即辞官告老。虽得原品休致,可是对头仍不甘心,时思陷害,并有遣人行刺之举。多亏尧民有一幕友魏良夫,机智多谋,事前早代他将交代办好,廷旨一到,办完手续,用李代桃僵之计,家眷行李和本人分两路去,等好谋发动,尧民和魏良夫主宾两人,早已轻骑减从,还乡多日了。恐对头行刺未成又生别计,加以跋涉艰劳,犯了老病,渴思兄弟,专人来请舜民回去相见,商量一切。来人并说起萧山一带出蛟发水,道途难行,起旱反倒更慢,归途最好仍走水路。舜民闻言,心才略放。多年手足,难得聚首,又在多事之秋,哪有不回之理?想起半瓢和赛韩康之言果然灵验,好生赞服,立向苇村辞别。
  苇村知留不住,一面命人雇船明日起身,一面设宴送行,席间笑对舜民道:“那位韩先生真有妙处。适才他走后,老弟忙着回来,内人在他座下拾起一副风藤竹的手镯,还包有一张纸条,大意说镯代船价,贤夫妇回家,明年必有梦熊之占,并有归途之约,不可不赴等语。老弟初来,适才又未见他写字,他却事事前知,真可谓为神仙中人了。
  他从来对人不修礼貌,药价不论多少,更是必须无缺,却对老弟台如此客气关切,缘分不浅呢。”舜民要过纸条,看了说道:“风尘之中颇有异人,我们不留心罢了。”于是又把富春江舟行所遇述了一遍。虞妻虽因此行匆匆只留三日,千金选妾又成虚愿,幸见半瓢之言已验,赛韩康又有仙人之名,所说当然不虚,但盼到时应验,自没话说,只嘱舜民,无论如何中途必赴苏翁之约,以免自误良机。舜民本是打算回家见过兄长再去赴约,继一想顺路的事,苇村、虞妻再三相劝。苇村与尧民更是同榜同官,至戚至好,听说告官回来,执意同舟前往一聚,并不以祸福牵连为念,又买了许多礼物,俱是杭垣名产明前茶叶、金腿、绸缎之类,送他弟兄二人和别的亲友,连买带包装,结束行李,直忙了大半夜。舜民见他古道热肠,亲交情重,不便深拦,只得任之。
  次日上船,陈家好些人,俱送到江边方始回转。因添了苇村主仆三人,雇的是一只头号官船,为了求快,另加了一班纤夫,每晚均有酒肉犒劳,人人卖力;风头又顺,虽然船行上水,走得并不甚慢。日里三个主人前舱坐谈,窗明几净,茶香酒热,眼望大江雄阔,水碧山青,江水荡荡,自动起千万片毅纹,在晴光潋滟之中,平铺顺流而来,打得船头汩汩作响。时而片帆高稳,映日轻扬;时而纤夫争途,齐唱山歌,突臂俯身,首足相衔,盘转上下于山巅水涯、危崖瞪道之间。榜人一舵在手,时作微动,若不将意。
  上流头更有货船轻舟、木排竹筏不时扬帆趁流而下。远望水天相接,帆影参差,不消一会,帆影渐大,急驶而至,仿佛快要撞上。两船上榜人口里一声招呼,手中舵微微一偏,船身略荡之间便交错过去,此东彼西,各奔去路,俄顷已在十多丈外,剩下一个白点,逐渐消沉。苇村盛道江行之乐不置。虞妻一心为夫置妾生子,那日看见江小妹,一想渔村茅舍中竟有这等绝色女人,心便动了一下;先后又听苏半瓢、赛韩康二人之言,益发留了点意,料定舜民纳妾,应在小妹身上;知舜民为人正直,已然周济过小妹,决不肯乘人之危,又愁他心急见兄,不肯赴约,苇村至戚,无话不说,同行正合心意,乘着舜民离开,重托了两次。苇村自然应诺。 
 


 

  
 第三回  骇浪挽危舟 江女酬恩施绝技  粗心惊失错 苏翁临难托遗孤
 
  船行了两日,将近桐庐,天色尚早,方要叮嘱舜民到时停舟赴约,耽搁半日,江上忽然起了风暴。船人一见天色不好,加急摇驶,纤夫也一齐努力。刚刚船到金沙埠,离泊处还有半里来地,天色已愈变愈恶。岸上是飞沙走石,大风扬尘,屋瓦惊飞,树折木断。人家屋外晒着的衣被,多被旋风卷起,在暗云低迷的天空中,恍如白鸟翱翔,上下翻飞。到处抢着关门闭户,拿进东西。箩圈斗笠兜篮之类,被风吹得在田岸街路上乱滚。
  江面上是惊涛壁立,骇浪掀天,小山一般的浪头,一个跟着一个打来,江声澎湃,宛若雷轰,衬上又尖锐又凄厉的风声,浓云层里时发一两下金线般的电闪,真仿佛有万千水怪夜叉鬼魅,在那里奔突叫嚣一般。江中船只早都泊岸,被风浪打得东斜西歪,沉的沉,碎的碎,隐闻哭声随风吹来,看去触目惊心,甚是骇人。幸而舜民坐的是只头号官船,工料坚实;船人又甚在行,老早放下帆篷,离岸又近,却也被浪颠得七上八下,人倒物翻,站立不住。船人仗有纤夫多名,先还打算强挣扎到埠头上去停泊,舜民见满船皆水,情势危急,一眼看到前面丈许便是旧日停泊之处,自己不能起身,连喝几声“停船”。
  人声风声喧哗,乱做一团,船和拨浪鼓似的,哪听得见!
  王升恰在关窗,周身都被浪头打湿,跌跌跄跄,连滚带爬,抢向后舱一说,船老大道:“我们不是不知道性命交关,先前不料风暴这样厉害,纤夫多已上岸,准备抢到埠头再停。如今他们都在岸上拼命和风斗,喊也喊不应,又是上水,要把纤绳解断,人跌伤不说,这船顺流淌去,还当了得?除靠天菩萨保佑,挣到埠头,真无法想。”说时,王升一眼瞥见离身两三丈的江岸上,风沙影里站着两个白衣短装女子,手中俱持有发亮的东西,天色昏暗,未辩何物。心想这样大风,居然不怕,敢来江边闲立,也不怕吹下江去!念头才一转,江中风浪益发险恶。船老大又被浪头扫着一下,几乎跌倒,手中的舵失了平衡,往侧一偏,船身就势歪向一边,舵身轧轧作响,似要断折,跟着又是一个两丈来高的浪头打到。当时形势,危险已极,如被打中,那船不碎,也必翻转,为巨浪卷去。船人齐声急喊“天菩萨”,船老大脸上已是面无人色。幸而浪头来处较远,强弩之末,来势虽甚凶猛,眼看白浪如山,离船仅有两丈,快被打上,船侧水面上忽然起了一个漩涡,浪头到此,余力已尽,往下一压,船老大就势拼命扳舵,已侧的船身立时平转。就这样船身还被浪激荡起丈许来高,起落了好几次。当这惊惶骇乱之间,“喀嚓”
  一声,船头上那根纤柱突然折断,船身再也吃不住劲,顺流便要倒淌下去。
  风浪太大,舵楼中人尚且立脚不定,如何再能摇橹?同时帆篷船舵全都轧轧乱响,又似要折断。当这危急瞬息之间,仿佛听得风浪吼啸中有一女子娇叱,跟着前船头上似有白光微闪,隐闻“扎”的一声。船人疑心有了鬼怪,纷往前舱吓退。船已倒退了两三丈,忽然停住,船也斜顺过来,头向着岸。一任江中大小浪头左一个右一个横扫顺打,船身只管起落颠荡,船却似被什么东西牵住,并不往下流淌去。船人俱疑是天神降佑,纷纷欢呼跪祷。因离岸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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