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师，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一道故作轻佻的男声传来，程泽却是连回头都不用，就能想象到对方的表情。
他转过身，平静道：“跟踪显然也不是。”
卫黎闻言惊讶地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会收到这么有攻击性的答案。
程泽说完却是表情不变，边朝他走边道：“回去吧。”
卫黎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腕。
程泽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农家乐饭馆和森林自助烧烤的交界处，被建筑物和森林阻隔出一个人迹罕至的位置，倒是让二人可以放心对峙。
卫黎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微妙的变化，一时有些慌了阵脚，急道：“你别……”
程泽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一样，回过头冷冷地笑道：“我怎样？卫黎，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卫黎忍不住伸手摸向他的脸，但是被对方偏头躲掉了，他失落地放下手，“程泽，我喜欢你啊……”
程泽对这句话就像是孙悟空对紧箍咒一样避之不及，但他看着青年脸上迷茫又受伤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个苦笑：“卫黎，我求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干涩，像是在遭受莫大的痛苦。
但是显然，卫少爷觉得自己才是最痛苦的那个。
“我只是喜欢你啊……”他轻声道，坚持不懈地伸手去摸他的脸，这回对方终于纹丝不动地任他摸了，他轻柔地摩挲着对方的脸颊，连表情都沉醉了几分，“程泽，你接受我好么？你……分明不排斥我啊。”
程泽闻言脸色一变，退后一步冷声道：“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凭什么不可能？！”卫黎欺身而上，一点一点逼近他，“除了他妈我不是女人你拒绝我的理由还有什么？！我不接受任何别的理由，除非你跟我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蓦地揽住对方的腰，像是气急败坏又像是早有预谋：“对我到底有没有感觉，你马上就会知道……”说着卫黎飞快地抬手压下对方的脑袋，自己略仰起头亲到了对方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程泽：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哪儿来的？
卫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生活需要乐趣~
程泽：抱歉，我太无趣了。
卫黎：谁说的？我们互补得天生一对！【小声】再说了你要是风趣幽默去了，我岂不是整天忙于对付情敌？
第38章 三十八
这是一个在双方意料之外的吻。
触感柔软温热，卫黎甫一贴上对方的嘴唇，就觉得自己激动了。
我操老子的初吻终于献给心上人了！
我操比吃果冻还美妙啊，软软糯糯的一定是糯米糍团吃多了的原因！
卫黎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身体上却敏锐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僵硬，心想这是占便宜的好机会啊。于是傻愣愣贴着对方嘴唇的动作终于有了变化。
他先是试探地抿了抿对方的下唇，然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它的整个轮廓，正待他大着胆子想要挤开对方牙关的瞬间，他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开了。
卫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体，他如同急色鬼一样死死地盯着对方带着水光的唇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某个部位传来的隐隐躁动让他对程泽的推拒生出一点点感激之情——还没搞定对方就做出顶住对方这种事真的是太流氓了。
相对于亲人这方的不淡定，被亲的程泽至少表面上很冷静。
但是一向面无表情的程老师心里却恼怒得快要炸开来了。
无论是嘴唇上异样的感觉，还是身体异样的感觉，或者是……心里异样的躁动，都让他恨不得转身就走。
他抬了抬手想要擦拭嘴唇，但又怕卫黎见了会哭——他就是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结果犹豫之下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
始作俑者眼神迷蒙地盯着他，用得意洋洋的调调问道：“程老师感觉如何？”
“感觉好如何，感觉不好又如何？”程泽不想再跟他纠缠，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卫黎，你要的理由我给不了你，但是有一点你说对了，只要你不是女人，我就不会考虑你。”
感觉再好又如何？先且不论他对对方的好感是否达到了喜欢的程度，单就从卫家父母的角度考虑，老人家会因为他们感觉好就欣然接受吗？
卫黎，你有一个我羡慕得根本不敢破坏一丝一毫的家庭。
两人不欢而散，自然也影响了两个小孩的心情。
之后不管是味道鲜美的太湖三白还是乐趣无穷的丛林真人CS，四人俱是心不在焉，最后各怀心思地踏上了回程。
球球和酒酒安安分分地坐在各自的车后座上，无声地用眼神交流着。
酒酒：舅舅他们怎么了呀？
球球：谁知道啊……舅舅真是没用，明明今天是要哄程老师的，居然两个人都生气了，好可怕哦！
酒酒：球球在说什么呀？
球球：你个大笨蛋！
两个小家伙心灵不通地干瞪着眼，好不容易等进了明珠城的小区门，皆是忙不迭地爬下车，彼此肩挨着肩地直挺挺站好：“舅舅，程老师！我们先回去啦！”
话音刚落，就迈着小短腿牵着手齐齐跑远了。
卫黎见他们跑远，脸上标准的假笑终于再也难以维系，只一言不发地看着程泽。
对方却半分目光都没给他，只听他声音冷淡道：“我们谈谈。”
谈，自然要谈，反正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
卫黎这么想着，引着程泽去了别墅区明珠城最为闻名的一景。
圆形的喷泉占地面积很大，外观显眼、设计巧妙，周围绿树成荫，名贵的花种植物比比皆是，不远处还有小桥流水似的人造小溪，溪水清澈灵动，古朴又别致的小亭子横穿而过，连石阶都是一种透亮的青绿色。
然而明珠城的住户非富即贵，对这点小家碧玉的景致并不在意，所以在外界颇负盛名的一景其实很是人迹罕至。
为了占便宜终于把对方惹恼的卫黎面上淡淡定定地观赏景色，但心里却懊恼得恨不得从头来过。
在脑子里把几句话反复想了几遍之后，程泽终于率先开了口：“卫黎。”
“嗯？”卫少爷闷闷不乐地接道。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
“为什么？”卫黎猛地转头看向他，大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的失望，“就因为喜欢你？！”
程泽逼自己直视对方的目光，面无表情道：“对。”他无视卫黎面上骤然涌起的受伤，“我虽然没有喜欢过人，但也知道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大概就是不见面。时间长了，不管是什么都会变淡，喜欢……也不例外。”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是那口气梗得他心都开始发痛一样：“卫黎，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世上值得你喜欢的人很多，但我不是其中那一个。”
“值不值得是我说了算的。”卫黎坚持地看着他，就算被对方此刻的无情灼伤也不肯移开一丝一毫，“如果我不干呢，你能拿我怎么办？”
程泽彻底冷下脸，像是不耐烦道：“你不过就是仗着我舍不得你这个朋友，你的喜欢说穿了就是不顾我的感受任性妄为。”他硬起心肠，给予对方最后一击，“卫黎，你在逼我放弃唯一的朋友。”
卫黎闻言倏地睁大眼睛，然而同时瞳孔却猛地收缩了起来，像是被最强烈的的阳光刺痛了眼一样——其实，他何尝不是被最温柔的刀刃割进了心尖。
他轻声道：“程泽，明明是你仗着我的喜欢……”在伤害我啊。
但是他即使痛到了极致，却仍旧不忍心甩出狠话。
何况，感情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付出了就会有回报的定论。
只是，卫黎唯一不懂的是程泽明明对他有感情，却依旧如此坚决的原因。又或者，他懂，他懂对方的顾虑，却无法明白对方的坚持。
而现在，卫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似乎丧失了所有耐心的程泽离开。
程泽关上门，他滑坐到地上——就像所有支撑他背脊挺直地逃离卫黎的力气全数消失了一样。他怔怔地盯着地板，不知道想些什么。
结识卫黎给他之前的日子带来了多少快乐，现在相继而来的就是更多倍的痛苦。
在明珠城摊牌的时候，他既要逼着自己撂狠话，又要担心被卫黎的熟人撞见——在那一刻，他根本就没想到为人师表的自己才是更要注意的那一个。
“你就是个胆小鬼。”程泽轻声对自己说。
他以“卫黎不是女的”为第一条件，完全不愿意去考虑自己是否对他有感觉这件事，说到底就是在逃避。
他害怕想起卫黎，害怕想起卫黎的笑容、眼神、表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对他的好……他害怕琢磨自己的感觉，害怕想起他们之间的拥抱、那具年轻身体的热度、他给他的那个吻……
他害怕自己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害怕有朝一日终会忍不住去同那个他欣羡不已的家庭抢夺卫黎。
“你有什么好？懦夫。”
第二天程泽给二年级二班上完课的时候，再次被卫子初抱住了腿。
“怎么了？球球。”程泽伸手摸摸小朋友的头。
球球眨巴着眼，表情十分微妙地问道：“程老师，你昨天跟舅舅吵架了吗？”
程泽看着对方的眼睛，思绪却不自觉飘到了另一个大葡萄眼的人身上。
“程老师！”球球鼓起脸，闷闷不乐道。
好奇怪哦，程老师和舅舅怎么都一样啦！
程泽回神，面无表情地回想了三秒钟，然后试探道：“舅舅心情不好么？”
球球闻言猛点头：“是啊，脸超臭的！被奶奶骂咯！”他说着不由自主地幸灾乐祸起来，隔了会儿才想起来正事，“不对不对！球球是在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舅舅看起来特别特别特别特别不开心诶！”
小朋友一边强调“特别”一边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尽他可能的长度。
程泽被刺痛似的闭了闭眼，然而待球球仰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却十分平静地说：“我们没吵架。球球乖一点，舅舅就会开心的。”
说着也不等小朋友的反应，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就转身走了。
也许这次对方真的能放弃了。
多好，程泽想。
然而，程老师显然是低估了卫老板如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
“程老师，今天的包裹就给你搁这儿啦。”门卫大叔乐呵呵地道，转身离开之前忍不住八卦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