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长恨欢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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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长恨欢娱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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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总在仰望这个背影,上天不给他超越的机会,时间不允他并行的可能。他相信他的生命是与韩霁言联系在一起的,年幼时一次又一次的约定,成长时的书信相伴,韩霁言像他的兄长,更像他人生的导师,他敬他,爱他,他牢牢的记着韩霁言的话,“汝为吾妻。”,哪怕这话随着年龄的增长似乎也渐渐消褪了当时深深刻上的印记。但刻上了,总归是刻在心里。
  但这六岁的差距,这身份的定义,就仿佛如来的五指山,让他永远没有逃脱的余地。
  施琅然痛苦地闭上眼。
  “父亲,我想在霁言哥哥身边。”
  施恒一愣,“琅然……”
  “我想在他身边,”施琅然精致如面具般的脸出现一丝异色,“我总在回忆里翻看他的背影,于我,他是神,可是于他,或许我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少年。”如象牙般白皙细腻的脸庞上淌过一行泪水,“可我终究不是一个躲在他身后等他归家的女人,若他执意,我至少要在他身边,看着他。”
  施恒看着往日波澜不惊的幼儿泪流满面,又看向远处颀长孤寂的身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韩大将军尸骨未寒,边关告急的书信便快马加鞭送递汴梁。朝廷之内一片哗然,竟无人自请出兵,上位一筹莫展之际,韩家小公子韩霁言请命边关,报家恨,靖国难。龙颜大悦,“真不愧为韩家男儿!”恩准。
  施恒听到消息,生生捏碎了手中的白玉酒杯,“天家,当真薄情得很!”
  临行前夜,施恒为韩霁言践行。
  无丝竹管弦,亦无佳肴美味。淡淡的月光照进书房,案几上摆满看酒瓶。施恒紧蹙眉头,仰头喝下一口酒,“霁言,这话二十年前我与你父亲说过,没想到现在又要同你说。”
  韩霁言低着头,也不应答,喝了一口酒。
  施恒抬头看着窗外,今夜月色柔和,一如往日一般平静淡然,“战争,本不过上位者的游戏,不值得平白当了棋子。”
  韩霁言放下酒瓶,“我知道。”
  施恒也不看他,接着说:“梁与鞑子对抗多年,今年你进,明年我退,不过一场制衡。”
  韩霁言敛下眼睑,“我知道。”
  施恒猛地偏头看他,“但当今皇帝昏庸,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你父亲绕不开一个忠,又绕不开一个义,即使心如明镜,也不忍边关的百姓和将士为了微妙的制衡白白牺牲,更不愿反噬大梁失了国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韩霁言握紧拳,“我,知道。”
  施恒目眦尽裂,“背叛你父亲的付成至今失踪,路人皆知付成阵前倒戈,而那皇帝却认定你父亲不敌战败,你知道为什么吗?”
  韩霁言喘一口气,“我,知道。”
  施恒怒吼:“皇帝已经不允许你们韩家越界了,你知道吗?”
  韩霁言闭上眼,“我,知道。”
  施恒一时忍不住拍案暴起,“琅然在等你,你知道吗?你要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给我交代的吗!”
  韩霁言喉头哽咽,低下头,默然不语。
  沉默蔓延开,月光与桃林还是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韩霁言陡然抬起头,“我自知无颜再见琅然,我,只望他平安,幸福。”
  施恒长叹一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他颓然地坐下,“你却不知道他如何才是平安,幸福……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武林盟倾尽所有也要祝你成功。”
  韩霁言一惊,“施伯伯,您……”
  施恒摆摆手,打断他的未竟之言,“就让我这个武林盟主也为国做点贡献吧。”
  


☆、第 3 章

    施琅然站在城头上,粗粝的风吹得他的脸颊有些痛。他终究还是适应江南水乡的温润水汽,在这里只让他无端地感到寒冷和疼痛。
  原本因为一个人,京城就像他心里的一个梦,但现在因为一个人,他的梦碎了,尖锐的碎片划破他的心。
  韩霁言带领的行军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之前还能看见贴近地平线的烟尘,现在连一点灰烬都不留,又回复到初时的波澜不惊。
  这个世界,每一刻都在发生异变,又在下一刻归于原位,不让人察觉,待回首,早就物是人非。
  “我会让武林盟三十名高手跟着你。你武功亲传自我,在武林也算得上好手,自保定不成问题,但战场无情,你切莫以硬碰硬。”施恒低沉的声音突然自城头响起。
  施琅然回头,看向施恒高大伟岸的身影,“父亲……”
  “我不陪你去,朝廷时刻在监视武林,若我走了,对韩霁言没有好处。”
  “我……知道。”他本不奢望父亲的支持,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他料想的好了太多。朝廷与武林一直势不两立,父亲与韩伯伯的相交也一直掩人耳目,这也是为何他与韩霁言相伴甚少的原因。
  “父亲,你不要怪霁言哥哥,是我自己……”施琅然缓缓的开口,一字一句都如同泣血。
  施恒终究不忍,闭了闭眼,上前拥住他,“傻孩子,我知道你是七窍玲珑心,自然也是通通透透的。他们韩家人,一代又一代逃不开权力的枷锁,是我眼瞎,韩霁言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施琅然扯了扯嘴角,“父亲不是真把我当成女儿家了,我是男人,哪里需要托付?霁言哥哥不是良人,但他是我的霁言哥哥。”
  他自幼聪颖,当然知道韩霁言此次北上绝不止报家仇靖国难这么简单,而他的上书请命自然也意味着他韩霁言与自己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可那又怎样,或许自己所在天平的一边比之国恨家仇在韩霁言心里不是最重的,但是过往岁月的温情呵护难道是假的吗?就算在韩霁言心里,自己不是最重,但在自己心里,却只有一个韩霁言。
  他突然忍不住流下泪来,“父亲,孩儿不孝。”他这一去,便是选择了韩霁言,将生他养他的父亲置之脑后。
  “孽缘啊!”施恒长叹一声。
  汴梁的郊外人烟稀少,比起城墙之内是两番景象。施琅然抬头远望,仿佛目越千里,只系在那一人身上。
  韩霁言的行军很不顺利。这次出兵的士兵良莠不齐,行军速度被大大拖累,已过两日却才行到郑州。
  比起行军,更不顺利的却是此时的形式。韩家军在上一役中折损过半,精锐部队更是全员消耗在石林,而朝廷积弱,拔不出多少兵力让韩霁言带走。此次出征,头顶着大将军的名号,手下却仅是一个校尉的编制。边关还驻守着两万兵力,加上这一万,对上凶狠残暴的鞑靼,韩霁言不仅露出一声苦笑。何况新加的这一万兵不隶属韩家军,领头的几个将领也不像是服管教的样子。施伯伯所给的一百名的武林人被他编为小队,但这一小队之人皆为单打独斗者,不成兵力,只能用于奇袭。韩霁言闭上眼,吸入一口河北苍凉的空气。
  疾行半月,两军终于汇合。韩霁言看到高空迎风飘扬熟悉的“韩”字旗,连日来紧绷的脸才终于缓和。
  韩霁言策马,缓缓走上军营前的高低,他扬头,看着下方寒光闪闪的铁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容,他闭眼,感受着塞北粗粝的风沙吹打在脸上,胸膛荡漾着一股浩然之气。为了这个决定,他已经痛失太多,所以——
  他要胜,不仅是收复失地,驱除鞑虏,更要扬眉吐气,使韩家再不受束缚。
  他张眼,双目如电,扬头高声,“众位将士,韩某年少不才,本无能担此重任,承蒙圣上不弃,愿挥师北上,灭鞑靼,靖国难。区区偏远小民,竟挑衅大梁国威,夺取大梁十二座城池,致使北方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愿承父志,死国之心,海不枯,山不烂,绝无止息。誓夺回国土,护我百姓,歼灭鞑虏,不死不休!”
  “夺回国土,护我百姓,歼灭鞑虏,不死不休!”
  “夺回国土,护我百姓,歼灭鞑虏,不死不休!”
  “夺回国土,护我百姓,歼灭鞑虏,不死不休!”
  激荡的豪情蕴在塞北的风沙中,像海浪一般越传越远。
  将士的声音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汇成巨大的声浪,响彻戈壁。
  初夏的扬州,自有一番风光趣味。
  日光晴朗却不热烈刺目,合着柳絮蹁跹,缱绻的风里传来不远处淡淡的莲香,小荷初露,亦有早熟的芙蕖迫不及待地现出了花蕊。百灵鸟清脆的鸣叫划过天际,又落到池塘的睡莲叶上,一只天鹅游过,荡开一尾涟漪。
  “王爷,这是今年新春的茶,合着祁连雪水煮成的,您尝尝。”王顺喜半弓着着身子,捧着越窑青瓷冰裂纹南瓜壶,替半合着眼在躺椅上小憩的庆王斟了一碗茶。
  “嗯。”庆王眯着眼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也不去接茶,“韩家小子去北边了?”
  “是。”王顺喜将南瓜壶放在海棠式的雕漆几上。“韩小公子前几日离的京城,今日怕是到塞北驻地了。”
  庆王看着前方池塘里的白鹅,“韩家,呵,当年韩老将军之时怕是就忍不住了,奈何偏要先安定了外忧,白白错失了良机,还不是被父皇赐死在沙场。这韩守平倒是个忠臣,可惜碰上个新登基的白痴,又枉死了。至于这韩小子,怎么还是绕不开他父辈的老路呢。”
  “王爷?”
  庆王拿起茶盏,抿一口茶,“小顺子,好戏就要开场了,让本王看看,是这韩小子灭了鞑靼,覆了王朝,还是重复前辈的命运,屈死沙场,无人收尸。”
  王顺喜是跟随庆王多年的老人了,听了这番大逆不道地话,也不惊慌,“那王爷,是希望何种结果呢?”
  庆王笑了笑,“梁朝气数已尽,韩家人却也不见得是天下之主;”他掩上茶杯,”罢了罢了,天下又与本王何干?我合该窝在这天上人间,做个闲散逍遥王。”
  “王爷总是如此,当年先皇驾崩,要是您同意继位,哪还有这么混乱的世道呢?”王顺喜又替他斟满茶。
  “皇兄去得太早了,但区区一代之力也挽救不了大梁,至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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