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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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香-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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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沈珊珊回来,齐宅动静不小,杜雨时回来这几天,要是还不知道这事,那真是傻子了。这时听到齐逢润一番花言巧语,倒楞了一楞。他本来也是熟知齐逢润的性格,可这时却是一股怒火怎么都压不下来,问:“你是说你这几天都是去铺子里照看生意去了?”

  第 73 章

  齐逢润的声音极其坦然,说:“是啊。我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那些生意烦人透顶。人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也就挣了那么些银子而已。要不是怕我娘从地底下钻出来揍我,我宁可把这些铺子关了,在家里清清闲闲地陪你。”
  其实齐逢润平时就是这样,谎话张口就来,完全不用寻思,杜雨时总是不痛不痒地听过就算,可今日却气得全身直抖,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四肢几乎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出去。
  按理说,杜雨时睛眼看不见,不会轻易伸手,伸了手也不见得能打到,不过他与齐逢润相处得久了,如今也有了相当的默契,两个人站得又近,他狂怒之下随便一巴掌正正抽到齐逢润的脸上,清脆响亮至极的一个耳光。他从来不曾打过人,一时只觉得自己的手掌热辣辣的像火烧;他为人自持,总不肯生气,更不愿为了齐逢润生气,这一下连他自己都意外,茫茫然地呆在当地。
  再说齐逢润,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世家子弟,不过素来自负,但凡天下人都没看在他眼里。过往偷香窃玉,挨过不少女子的耳光。可女子手上究竟又有多少劲力?他自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往往甘之如饴。但杜雨时毕竟是个男人,手劲不是一般女子可比。这一巴掌抽得齐逢润耳朵里嗡嗡作响,不但痛,而且屈辱。
  齐逢润就像传染了杜雨时身上的怒气似的,气得头皮发炸,揪住杜雨时的领口一甩,就把人给甩到床上,按住他的胸口压了上去。毕竟还保留了一些神智,抬手要打,打不下去,要发狂把人折腾一顿,又狠不下心。定睛再看,杜雨时被那一摔就摔得气闷不已,满脸煞白。齐逢润那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呆了半晌,只能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那西院中本来也有不少花木,到这初冬之际已掉光了叶子。齐逢润冲出去,只看到满院萧索。走不多远,那股怒火就慢慢消散得无影无踪,突然就有了些无处可去的感觉。要回北院吧,实在不情愿去面对沈珊珊。要去找杜雨时吧,又拉不下脸来。犹豫一刻,真的出门巡看铺子去了。
  齐逢润心不在焉,早上被杜雨时抽巴掌的情形一遍一遍地在眼前打转,越想就越是过意不去。想来杜雨时应该是早就知道了沈珊珊的事情,恐怕还是在出扬州之前就知道了。想想杜雨时的立场,被自己强行圈起来,自己却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他却从来没有过片言只语的抱怨。而自己,只看到吴明瞬对他态度亲昵些就已经完全受不了。自己想顾全沈珊珊的将来,却没有顾全杜雨时的将来,其实在自己心中,杜雨时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这一巴掌自己挨得一点儿不冤枉。
  想到这些,齐逢润再也撑不住,急急地又往家里赶。见了杜雨时也许还是没资格说什么,可至少讲些软话还是应该的。哪知道冲回那小院,杜雨时却已经不在。

  第 74 章

  齐逢润猛然之间不见了杜雨时,一颗心刹那就提到了嗓子眼,背脊直发寒。随手抓过一个下人,问杜雨时的下落。
  那家仆被他那一脸凶相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我瞅见玉髓带了杜公子出去了,听说是要出城,晚上必能回来。”
  齐逢润才想起,杜雨时原本就时常回城外自家宅子打理那花圃,更兼黄老头还病在床上,主子哪里跑得了,不禁失笑,一口气就松了。眼看日已西斜,杜雨时还没回来,又有些悬心,不如亲自去接他,回来路上慢慢一起走着,还可以好言好语地哄哄他。
  天气虽然晴朗,可日光已经不带多少暖意,淡淡的白金一般的颜色,天空是浅浅的水蓝,远近都没了绿意,慵懒的灰蒙蒙的氛围。如果杜雨时的眼睛能看得见的话,必然最爱这一季的景色。齐逢润不多时就走到了城外杜家的宅院,轻推大门,果然只是虚掩着。走进去,四下静悄悄的,踱进后院,倒很意外。屋门口的那一小带空地上,摆了大大小小的几案椅凳,上面密密麻麻地铺着的竟然是古人才会使用的竹简,杜雨时手上捧着木盒子,玉髓就把一册册竹简卷起来,码进盒子里。齐逢润不由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杜雨时自然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可是完全没料到他今日竟然会跟着过来,心里一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玉髓见到东家,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跑过来说:“这些是杜公子的诗集。杜公子说许久没拿出来晾晒,恐怕要发霉,趁着还没有下雪,赶紧好好晒一晒。这会儿正要收回屋里去了。”
  玉髓不识字,齐逢润却觉得这些竹简全是小幅的,并不像是诗集,走过去,随手拿起一幅,只有寥寥数语,读出来:“雨时,自你归家之后,金陵城内外到处闷不透风,跟下了火一样。去岁我们栽下的忍冬已经开花了,那味道隔着几重院墙也能闻见。睡前偷偷跑去闻一闻,整晚都觉得清凉。”字迹刻在细竹片上,圆润挺秀,却还是有些像小孩子的手笔,落款赫然是“明瞬”。顶头上是另一种细弱的字迹刻着“庚申年夏乙酉”。
  一眼扫过去,每幅竹简上都是这样的家常言语,要么嘘寒问暖,要么吟风弄月,各自标注着日期,按顺序排列。写这些书信的人是怎么样的温柔情致,收藏这些书信的人又是怎么样的顾念旧情,只要识字的人,都能读得清楚明白。
  齐逢润看着杜雨时,杜雨时的嘴唇已经苍白,捧着木盒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却不自觉。齐逢润突然满心的忧愁,却说不出话来。杜雨时与吴明瞬的交情如此深厚,自己难敌其一二,而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全心全意地只对杜雨时一个人好,不知道在杜雨时的心里,自己究竟有几分重量?细看杜雨时此时神情如此慌张,大概是在担心自己生气吧,想他那么一个性格,可见得还是很在意自己的。想起早上自己跟杜雨时的争执,更是心烦意乱。
  齐逢润一时也难以决断,索性也不说什么,接着刚才玉髓站的地方开始收拾,一卷一卷地将竹简放进木盒里。

  第 75 章

  吴明瞬对于杜雨时来讲不仅仅是身边的朋友,也是童年最甜美的回忆。总是回味过往并不是一件多么争气的事,不过杜雨时最大的乐趣就在于此,现实总是让他疲惫无力,若不找些慰藉要如何支撑下去?与吴明瞬之间往来的书信,十多年间积下了一满架。吴明瞬请匠人订做的竹简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又密密地上过漆,但江南水乡总是太过湿润,杜雨时还是担心放在阴湿的屋子里久了会霉烂,天气晴好时总惦记着拿出来晾晒。与齐逢润有了亲密的关系之后,就再没机会,一拖就是近半年,要是就此失去这笔收藏,真要毕生遗恨。今日突然想起这事,知道随行的玉髓不识字,就吩咐他去干这活计。
  此次摆弄起自小摸熟的竹简,心情就与往时颇不相同,总是带着些对齐逢润的愧疚。接着不免想起,如果自己与齐逢润是寻常情侣彼此交心,那么自己太过惦念朋友就有些对不住他;偏偏自己与他也不过是露水情缘,哪日一拍两散,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实在没有必要太在意他。只是这么一想,心里更加悲凉。不巧齐逢润竟会在这当口来寻自己,不禁又慌乱起来,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哪知道他一言不发,代替玉髓接着收拾,倒搞不懂是个什么心思了,杜雨时心底的歉疚就更深了几分。
  齐逢润不是笨人,这等简单事做起来毫不费力,将一幅幅竹简卷起放入木盒,杜雨时手上就渐渐沉重起来。那木盒本就不太大,装得十几卷就满了,齐逢润就推杜雨时:“这一个盒子装满了,放哪里去?”
  杜雨时答声:“放屋里。”说着就转身进屋。
  齐逢润一路跟进去,才发现二人之前夜夜同寝的床后另有一间小室,里面满满的书简。一边的架子上全是一式的木盒,因为屋外还晾着许多竹简,所以此时这些盒子多半空着。这许多盒子,盛着的显然是不为齐逢润所知的,杜雨时的过往。齐逢润倒有些庆幸,如果自己今日没有追出城来,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杜雨时的这个秘密?然而心里总归是泛酸的,除了默默帮着收拾之外,还是无话可说。
  杜雨时将已盛满的盒子放进架上的空位,抽出旁边的一个空盒,又走了出去,齐逢润连忙跟了上去。待得按照杜雨时所讲的顺序收满这一盒,再由杜雨时将盒子摆进合适的位置。如此反复,外面的竹简渐渐少了,架子上也渐渐装满了。
  齐逢润不经意地瞥见,架子边上有一个盒子与别不同。别的盒子都是黄杨木所制,上了桐油,一色的浅黄,单单只有这一个是乌漆斑驳,陈旧不堪。好奇心起,很想知道里面又装着什么样的东西,只是那连着盒盖的活页锈迹斑斑,只怕一动就有声响,给杜雨时听到就不好意思了。琢磨了半响,正巧玉髓在外面收拾几案,不记得原先各样东西都摆在什么位置,唤了杜雨时去问。齐逢润得了这个空儿,伸手揭开那盒子。一看之下,里面既不是竹简,亦不是玩物,而是一束淡黄的细竹纸。

  第 76 章

  那叠纸整整齐齐地扎成一束,纸上满是字迹,除此盒中再无别物。瞧这纸质颇精细,上面又不见有印戳,不像是房地契,齐逢润更觉奇怪,杜雨时的房中竟然会有这等东西。展开一看,尽是一串一串的药方子似的内容,某某草二两、某某根五钱之类,更有大段大段的文字讲述烘焙炮制的方法。
  齐逢润悚然一惊,觉得嗓子里烫得快要冒出火来。初春时节杜雨时的父亲新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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