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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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兰-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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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像被什么一撞,怔怔的望着那说话的人,翠竹环绕中,温润的眉目有如美玉,清盈而坚定,然后,他见他兰般笑开,他说:“昊,我爱你。” 
我,爱,你。 
刹那间,意、乱、情、迷。 
而迷乱的后果便是:已走出去好一段路的之惟,忽然听见屋中父王一声”惨叫”响彻云霄,而之后的几天,先生的笑脸都很好看,很好看。 
日子便如此水般滑过,柳絮飞完,芙蓉花艳。 
京城自是还如往常般热闹,沸沸扬扬的人事和人言:先是见云观清鹤真人失踪,后便有人传言在某一月夜,曾见城外西山上一白鹤飞过,莫非真人竟真已羽化成仙?耆民于是蜂拥而去,仙人踪影自无可寻,却反在山峡里寻到了一具尸首,面目已浸烂,无可辨别,如此只能成了一桩悬案。 
王府里也很热闹,赏春阅秋的宴会又恢复了原先的惯例,衣香鬓影,珠玑幻烟,豪爽欢笑的兰王面前穿梭着一张张权贵的脸。 
之惟却不爱理那些纷扰的大人事,他只喜欢赖在君宅里,看一池芙蓉热热闹闹的开,淡淡静静的谢。 
如此便到了秋天,本已与先生约好了习笛,却不料君潋竟会失约:皇上听从了礼部建议,将秋闱房考人数增加至十二,这就意味着又要有两位翰林成为考官,而君潋竟成了其中之一。 
兰王与君潋对此一热一冷的态度,自在预料之中。而君潋入闱后,之惟等不到原本约好的人,更只觉得红消香残时的君宅空落落的孤单。 
但这番失约的结果却让他稍稍心安:君潋这年考绩难得”卓异”,因此晋升”修撰”。 
于是绿袍改绯衣,明霞般的颜色中,之惟看那人微皱了眉头,似是迷糊又更像感叹,只是温文的笑容似乎永远不变。 
如此,一年又一年…… 

六 赋就一篇怀马融 
轩龙文武大广孝皇帝之下隆熙三十四年 
二月,上授兰王天子剑,知选事。 
中,御史成倬劾会试副主试章聚鬻题与贡士梁康等。 
三月,成倬劾兰王干刑部事。王称病,上准其假。 
四月,上裁吏部侍郎高和、刑部侍郎朱竟。 
中,上裁刑部尚书韩哲。王愈,乃揽部务。 
下,长信侯韩冲没,其子雄继之。 
五月,复试,上赐柳汝成等一百二十一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之惟记得那晚桂苑中,父王问及先生看法,先生便是如此笑答。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株海棠,满树绚烂犹如晓霞明艳,暗夜之中竟也熠熠生华。 
而那时才值正月。 
连之惟也知道:不和时而开的花,虽美,却为妖。 
兰王那时已经封锁了消息,严禁将此事泄露出府,此刻听君潋如此说,竟立时露出了如常的笑:“管它是老天示威还是示警,妖也好,怪也罢,本王问心无愧,又有何惧?” 
于是,在第二天早朝时,他便亲自向皇上禀明了海棠早开之事。 
皇上听了,也是一笑,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天子虽是这样说,那海棠却开了足一月仍灼灼其华,似乎当真预兆着什么。 
于是,果真在二月间,春闱开始,兰王被点为选事总理,总揽科甲之务。这原本只是亲王们轮流挂名的差事,于一切细务都可不理,但也毕竟是天子剑在手,禀承圣谕,隆降甘霖,怎样都威风得紧,再加上兰王近年战功彪炳,圣眷甚隆,此次任职更显得荣耀非凡。 
如此,之惟便听到了海棠早放实是吉兆的说法,言道桂苑海棠乃是”玉棠富贵”,祥瑞无比。将信将疑时,君潋也又一次被选为同考,帘内阅卷。之惟这下,才不由真有些信了。 
如今想来,那时还真是天真,此刻才知:老天偏不遂人愿,旦夕祸福竟是早已埋下…… 
这嫣红似火,哪里是花?却是,祸。 
二月末,会试方结,取贡士二百,其中楚会、梁康及柳汝成三人分列前三,那楚会和柳汝成都是京城人士,不过略有些文名,而那梁康却是南闱第一、大名鼎鼎的”江南解元”,此番虽仅为第二,却仍颇为南方士子推崇,纷纷将其列为殿试状元人选。 
京城里早就为了此事而沸腾起来,连之惟和同窗们也有议论,之惟忍不住去问君潋,以他这个阅卷官看,谁会是今年的状元。 
因阅卷而难得熬夜的君潋刚刚得以回家,一面打着哈欠,一面道:“这可不好说。微臣仅阅《易经》部分试卷,如果只据此就要判断高下,未免武断。” 
他不甘心,便追问那会试三甲究竟如何。 
君潋笑笑:“都是好的。” 
之惟却不达目的不罢休。 
君潋无法,只得道:“这样吧,世子,微臣给你背几句他们三个应考的文章,你自己评判评判。”说着,便悠悠诵来。 
之惟开始还为能自作”考官”兴奋,后来听着听着才知道:评价这八股文章竟不是一般的难,听先生背得轻松,他这个听的反倒是一句也没能记得下来。低头想了半天,还想再问,却见他的先生已伏在了桌上,打起盹来。 
如此猜测着终于到了三月殿试时间,却不料,御史成倬突上一本,参会试副主考翰林院掌院章聚鬻题,证据便是:有人亲耳听到章聚在阅卷时对下属一同考官道,梁康等数人必定取中。而发榜时梁康果在贡士之列。 
此本一上,众皆哗然,皇上立即停了殿试,着人彻查。 
朝廷顿时狂风满楼,身为选事总理的兰王和考官之一的君潋也难免被卷入旋涡之中。 
山雨欲来。 
开了一个多月的王府海棠,忽然一夜之间尽数凋谢,火焰一般的花瓣纷纷离枝而去,坠落如同盛放的烟花,撒了一地深深浅浅的红。 
眼前是千里宫墙,朱红颜色,也像那树海棠一样刺眼。 
之惟记不清自己已在这宫门之外绕了多少个圈,父王却还没有出来,而自己又无法入内,心急如焚滋味简直要人发狂。 
“世子,您还是回吧。王爷还在回万岁爷的话呢,今儿怕是没早儿。”门前侍卫虽谦恭有礼,却是不肯通融。 
之惟将一整袋金叶子都塞到了他手上:“我有急事。” 
那侍卫舔了舔嘴唇,却还是将银袋推了回去:“世子见谅,小的真的做不了主。” 
之惟还要再言,旁边一个矮胖侍卫却已有些不耐烦:“世子,您不能让我们坏了规矩啊。我实话告诉您吧,兰王爷今儿怕是出不来了……您想想,科场上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能给好脸色吗?我劝您,还是回去……啊……你?!” 
皮笑肉不笑的还没说完,之惟已一个巴掌抡了上去。那侍卫被打得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这年方十一的世子冷笑:“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堂堂轩龙朝的圣主和亲王,容得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当心脑袋!” 
谁都没料到这清秀少年竟会突然发作,二侍卫都被唬得一愣,等回过神时,只见之惟已入了宫门,头也不回的扔来个银袋,灿灿金叶撒了满地,两人怔忪了会儿,终于伏下了身去。 
之惟终于入宫,打听得了兰王正在钦庆宫觐见,马不停蹄的便往那里赶。 
“世子?您怎么来了?”守在门外的内侍郎溪曾去王府传过旨,因此认得之惟,一见了气喘吁吁的他,忙迎上去。 
“世子?您怎么来了?”守在门外的内侍郎溪曾去王府传过旨,此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记人办事确有一套,认得之惟,一见跑得气喘吁吁的他,连忙迎将上去。 
“郎公公,我父王呢?” 
“王爷在里头回话呢。” 
之惟屏息听了听:“怎么没动静呢?” 
郎溪压低了声音:“皇上今日龙体违和,此刻听乏了,正歇着呢。王爷就跪在榻边侍侯。” 
之惟咬了咬唇:“你去!请我父王出来一下。” 
“世子?!” 
“快去!”之惟一跺脚,“再磨蹭我就嚷!吵醒了皇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才总算见到了兰王。 
之惟几乎是扑了上去:“父王,先生被抓走了!” 
“什么?!”兰王脸色顿时铁青,“因为什么?” 
“似乎是为了科场舞弊的事。” 
兰王咬着牙。”皇上还未下旨,居然就有人敢动手了?!”……之惟听到他从牙缝里道。他不懂,便急道:“皇爷爷要下什么旨?难道是皇爷爷要抓先生吗?” 
兰王摁住他:“这回科场的事,考官们怕都要吃些苦头。” 
之惟却觉他手抖如秋叶:“可是父王,我瞧那些刑部的人都凶神恶煞得很,似乎是专冲着先生来的。” 
“难不成刑部只抓了你先生一个?”兰王的脸色已由青转黑。 
之惟点点头,感到父王抓住自己肩头的手倏忽收紧,疼得他几乎叫出声来,但心中的焦灼早大过那疼痛,他觉得此刻自己与父王心意相通…… 
怎生是好?如何能救? 
兰王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两手皆握成拳,指尖深深的掐进了掌心里,激愤时甚至差点就击向殿下廊柱,却终又生生的收回。之惟见他在廊下徘徊好一会儿,终于,揉了把脸,便往殿内走。 
不多时,殿内便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父皇,朱竟小小一名侍郎,居然胆敢矫诏逮捕朝廷命官,这简直是目无君父!”……之惟听出这逐渐大起来的是父王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平和而苍劲:“昊,朕看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讯问涉案官员本就是他刑部的责任。” 
“可是父皇,即使讯问也该是从章聚起始吧?连他都还未问,怎就开始大肆牵连了?这让其他考官如何作想?让守卫考场的将官如何作想?就是身为总理的儿臣,又当如何作想?” 
“你多虑了,昊,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那声音依然是温和的。 
“儿臣深感父皇信任。可儿臣担心:朱竟如此处理,难免不让人生猜疑。这会教天下人会如何作想此次春闱,如何作想朝廷?” 
之惟听不懂父王说话的七拐八绕,终于听见那平静的声音”唔。”了一声,然后缓缓言道:“这样吧,传朕的旨意:着朱竟立拿章聚,还有那个江南的什么解元……” 
之惟听着,只觉得心像被一只手给提了起来。 
“江南解元……梁康,回父皇。”听得出,兰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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