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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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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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哥,你且听他把话说完!”众多的脚步声都嘎然而止,之惟猜那六弟大约不是拦在了门前,便是拦在了先生这假道士身前。 
也亏得君潋沉得住气,竟等他们吵完了,这才语气淡然的开口:“主人厚意,贫道承情了。还请二位莫再争论,要杀要剐,这就悉听尊便。” 
听得之惟直想大呼。 
那老大冷哼。那六弟又嚷:“大哥!大哥?!”更将之惟忐忑的心房揪作一团。 
终于,那大哥松了口:“好了好了,难为你如此当真——要问什么,你自己问吧。” 
“好!”他六弟大声答应着,大约是转向了君潋,道,“我也测一字!” 
之惟仍被拎在半空,听得先生淡淡的应了句:“请说。” 
那头顿了顿:“‘王’字。” 
“问什么?” 
“问婚姻。” 
此言一出,不禁之惟意外,连那大哥也不由冷笑了一声。 
“问的是谁?” 
“舍妹。” 
他大哥又哼了一声,之惟却感到自己被人放了下来,脚终于又踏着了地面,只是心仍悬在半空。 
只听君潋静默了会儿:“差‘点’为‘主’。” 
“哦?” 
“恕贫道直言,令妹必已是大富大贵,享尽荣华。” 
“不错。” 
“不过这恐怕还还不够呢——令妹此等富贵之格,贫道也是纳罕,似乎福泽绵长,意犹未尽……”有意停了停,“只缺一点……” 
“哪一点?” 
君潋静静的吐出几个字来:“登天一点,母仪天下!” 
之惟倒抽了口凉气,却听那发问的人反倒满意的笑了,而他那大哥却仍是冷笑,轻咳了一声:“这还不算是大逆不道?真人此言好不通情理!” 
“贫道无关情理,只说天命。”君潋说得越发似真。 
“呵呵,那请问真人,如此贵极的天命该当如何落实?” 
“主人糊涂了?着落在‘王’上啊?” 
“王?”低沉的声音陡然一跳。 
君潋似乎在笑:“主人方才问的不就是个‘王’字?” 
那轻笑低低,之惟却分明感到种压迫,蓦然搅乱了一池静水,涟漪一般的散播开去,传递着某种早已隐藏在水面下的讯息,满室似乎都因这轻笑而寂静下来,他甚至已能听到有人压抑不住的仿佛兴奋的喘息,而更多的则是靴履来回踱步的声响,比上一次轻了许多,也慢了许多,带着些琢磨不透的深沉,只是奇怪,再听不到先生的任何声响。 
“大哥,怎样?”终于是那”六弟”当先沉不住气。 
“什么怎样?”过了会儿,他大哥方又缓缓的开了口,“一派胡言。” 
“什么?”他六弟显然意外,已尖声叫了出来。 
“你问完了吧?”没等他六弟回答,低沉的声音已冷冷的下令,“将这个妖人带下去,移交给京兆尹,治他个妖言惑众之罪。” 
那声音中的威严和提及的官府,让之惟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接触的所谓权贵,不知为何,心中的惊惧竟更胜方才,“先生”的呼喊不由话到嘴边,却听房门洞开之声,“轰隆”一下仿佛扼住了他的咽喉,直觉的,他感到那令自己安心的气息在离他远去——先生怕是被人带了出去。 
而他自己也很快被人拽了起来,往大约门口的方向推,踉跄着,他听见那六弟正对他大哥不满的叫嚷:“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是不信任我?” 
“当然不是——不过,此人当真是清鹤吗?” 
“怎会不是?我的人亲手把他从离若那婊子的被窝里拽出来的!” 
“喔……”那大哥应了一声。 
还没等他表态,之惟就被一只大手拽住衣领提了起来,只听那六弟在他耳边恶狠狠的嚷:“小子,快说,你家主子是什么人?是不是叫清鹤?” 
之惟咬了牙,点头,背后已湿了一片。 
“哎,你折腾一孩子干吗?”那大哥说道,“我怎会信不过你?不过,谨慎些也不是坏事,老六啊,你我都要当心,不要中了人家的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 
“呵呵。”冷笑着,“你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个道人是铒,有人要咱们上钩呢。” 
“不可能吧?” 
“老六,朝里的事,你还嫩。”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咱们要放弃?” 
“哪儿来的放弃?咱们几时动过手?” 
“怎么没有?户部兵部,我费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思?!”旁边的人咆哮,之惟被那大手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不由一阵挣扎,于是便被人甩到了地上,刚松了口气,那手便很快又跟了上来,隔着头上的黑布,已抓着了他的头发。 
“老六,这里头的事,我慢慢跟你说,现在,你莫要莽撞……” 
“莽撞?我是莽撞,我给你卖命,给你抓人,你现在倒说我全是白干!你的话,我还能信吗?我不听,不听!” 
之惟被那二人吵得头晕脑胀,而头上的那只大手也使力越来越大,几次三番的揪得他差点掉泪,仿佛再一施力,就能将那黑布摘将下来,眼前便要出现某种令人惊惧的清晰光明。额上的冷汗偷偷冒了出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却重又被人拎了起来,只听那大哥呵斥:“老六,你要干什么?” 
拎着他的人反问:“你说呢,大哥?帮你将他们移送官府啊。”说着,便提了他往外走。 
“你?!”他大哥在后面顿了顿,“那也用不着你去啊?” 
“我不去谁去啊,大哥?”恨恨的冷笑回答了他,“谁还能比我更会替你办事?!” 
之惟感到自己仿佛在被人提着腾云驾雾,渐渐的已听不到了身后的声音,就这样走了不远,他又被人扔进了什么地方,很快的,那”地方”便晃动了起来,摇晃中,他触到了身边的人。 
“先生?!”他忍不住叫出了声来,有一股酸热猛的在眼眶里窜动。 
“之惟?”他的先生竟第一次叫了他的名。 
“啪嗒”,之惟已能听见自己眼泪坠落的声音,怕先生笑话,忙憋住了,只听先生又唤:“之惟,真的是你?”声音里有掩不住的惊喜。 
“先生,是我啊。”他这才想起来,“你也看不见?” 
“我头上罩着块布呢。”君潋的声音平静了些,“你呢?” 
“我也是。”急忙询问着刚才的疑惑,“先生,刚才……刚才你怎么一直没声音?之惟好担心。” 
“哦……我被人敲昏了。”不知怎的,说这话的时候,君潋忽有丝庆幸的念头:如果清醒着,自己又要怎样做?是否还能如此任人摆布,无所顾及? 
“疼吧?”之惟直觉的问,身子也向他先生探来。 
“昏了倒不知道了。”当真是昏了头了:要怎样才能解释方才大多数的时候,他心里并没有别的念头——没有自己,甚至没有之惟?还信誓旦旦说是来保护学生的,事到了面前,却又下意识的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只按着自己的任性行事——冒充清鹤,这棋未免太险——自己是可以孤注一掷,却怎能连累了孩子? 
“先生,你还好吧?”莫非真被敲晕了?怎么这样半天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说话,心中忐忑,让之惟更加移近那沉默不语的人,马车一阵颠簸,他下意识的撞在了那人身前。 
孩童的身体跌进怀里,全身心的依赖,教他这作先生的不禁又怜又悔,君潋闭了眼:“之惟,对不起。”先生刚才竟忽略了你,即使是为了你父王。 
之惟不明白君潋为何又跟他说对不起,而上一回道歉的情景至今还在记忆中纤毫毕现,那样的无奈酸楚,还含着某些他半懂不懂的深意。 
幸好君潋很快便岔开了话题去:“之惟,害怕吗?”声音又像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说不怕是假的,可是——”有先生在,便不怕了。” 
“那好,我便说实话了: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恐怕并不是什么府衙。”下半句到底没说出口:怕是免不了要杀人灭口了吧? 
“先生是说……?”说着,之惟突然听到耳朵里传来什么奇怪的响动,反应了半天,才知道是因自己紧咬着牙根而发出的摩擦。 
“我相信你也像你父亲一样勇敢,是不是?” 
“恩!”他点头。 
“所以,等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慌,一切听我的。如果有机会,便逃出去,能跑多远跑多远,不要停下,更不要管我。” 
这已不是之惟第一次听君潋讲述有关生死之事,而与以前不同的是,这一回,他们再也不是在议论草木走兽,而是迫近的生死之门。然而君潋的语调依然是沉静的,即使是在教授着直面生死的勇气,之惟也仍能想象出他面上的安详,大约仍如以往那样平和清艳,让他永远难忘先生文弱的外表下面隐藏的是怎样的淡定与坚忍。 
“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 
“其实也没什么。”君潋笑了,“说到底就是——抓错了人。” 
抓错了人?之惟更迷惑了。 
马车也颠簸得更加厉害起来,仿佛已有什么在前方等待,只是,那会是什么呢? 




也不知行了多远,之惟被人弄下了车来,他不由紧贴了君潋,与他一道被押上某条未知的道路。一路上行道甚是艰难,而他们又不能视物,没多久,之惟便已走得气喘吁吁,而每当迟疑的脚步稍一放慢,身后便会有人猛的推他一把,逼他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如此艰辛的走了一阵,他觉得自己似是在往上攀登,周围的味道也一路不同:开始,是一种干涩的未知充满鼻间,仿佛空气中什么都不存在,有有迷惘,永无边际;走了会儿,鼻中的空气似乎潮湿了起来,一股新绿的芳香渐渐溢满四下,时不时的,已会有枝叶样的东西勾住他的衣襟和步履,纠缠的,疑虑的,只教行走更加艰难;而到现在则越走越冷,寒凉逐渐包围了周身,潮湿的气息也更浓郁,仿佛是白雾重重席卷而来,让人觉得仿佛所有的未知就要在下一刻破雾而出。 
终于,他们停了下来,之惟被人推了一下,向前一个踉跄,不由跌倒,身体撞在了地面,先是感觉潮湿而柔软,应该是一层青草,下面却是坚硬的岩石。他趴在地上,感觉地面像是在微微颤动,竖耳倾听,才知道似乎是水流的声响,就近在身前,“哗哗”的落下。重重迷障里,他还听见呵斥之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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