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缥缈录 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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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 iv-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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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飞扬的年轻人站在极远处的山巅上,眺望着这场人间至惨烈的战斗,神色淡然,仿佛只是戏台前一个不入戏的观众。书童躲在年轻人背后,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项公子这死人怎么活了?这死人怎么活了?”他喃喃地问,像是傻了。

  “人只是死了,精神正从身体里散溢出去,可是力量还残留着,有些不容易做到的办法,可以召唤死去不久的人重新站起来。甚至有人能强行把精神继续封印在肉体里,保持肉体不衰老,制作可以重复使用的尸武士。”项公子淡淡地说道,“却没有想到这项可怕的技术终于被引入了东陆。”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书童把这个主顾看作了神人。

  “我们又没事,雷碧城要杀的可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和你这样的娃娃。他要杀的人,每一个都抓着东陆的命运!”他忽地微笑起来,“不过我还想给白毅一个机会。”

  “鸽子带了么?”他拍了拍书童。

  书童哆嗦着从一只笼子里摸出了信鸽。

  项公子一笑,从袖口裁下两指宽的布条,以炭笔急速地写了一封信。他把布条捆在了鸽子腿上,摸了摸这个小东西的脑袋。

  “杀了白毅,东陆的时局便暂时平淡了,辰月想要的东西他们也就得到了一半。不过,雷碧城太心急了。”项公子猛地扬手,把鸽子放飞。

  他望着鸽子在夜空里急速远去的影子:“老师,你会责怪我么?可我想要这个乱世,持续到我真正登上舞台的时候!”



  天微微地亮了。

  息衍把一罐水淋在剑上,洗下粘稠的血腥。血水渗入已被染红的土地里,息衍挥手振剑,振去水珠,缓缓收剑归鞘。

  冈无畏拄刀而坐,缓缓地回复着呼吸。程奎力壮,杀红了眼,还在倒下的丧尸中不停地翻检,看到还能微微动弹的便在心口补上一刀。白毅缓缓下了木楼,他的脸色比任何人都难看,射完那七箭,似乎耗尽了他一生的力量。

  满地都是横尸,军士们的尸体和丧尸混在一起,只是新死和早死的人,乍一看分不出来。丧尸中有离军的死者,也有联军的死者,如今也都混杂在一起。受伤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包扎伤口,无人说话,刚过去的一夜他们是从地狱中杀出来的。

  白毅走到大营的一角,默默看着地下一片炸开的银色碎片。那曾是他的箭,箭中封印的灵魂强烈震鸣阻挡了丧尸,也毁掉了箭本身。作为封印具的箭在秘仪大阵的最后一刻分崩离析,在一阵耀眼的银色光华中炸成碎片,随之那些被封印的死魂也散入渺渺空茫,再不被束缚。

  他失去了所有的箭,如今只剩下一张孤零零的弓。

  “白毅!”息衍在背后喊他。

  白毅默默地回头,息衍把手中的东西全力向他投掷而去。银光一瞬逼近白毅的眉心,白毅一愣,伸手凌空抓住。那是一支伤痕累累的箭,是昨夜他射出的七支箭中的一支。最后一支没有崩碎的长薪箭。

  “你说当你失去所有的七支箭,就是你的死期。”息衍淡淡地笑笑,“可我是你老友,还不想看着你那么快死。”

  白毅愣了一会儿,看着息衍:“你拔了它出来?”

  “拔出来不容易。”息衍伸出手。

  他的手掌中央,一道焦黑的灼痕深入肉里,周围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烫干。显然是拔剑瞬间留下的伤痕。

  “魂噬。”白毅低声说,“多谢你。”

  “你这么个孤僻的性子,总要让你知道世上还有人想看着你活下去。”息衍洒然而去。

  “我还不能死在这里,”白毅把箭收回箭囊,“解决了城里的,城外还有多少?”

  “几千?一万?”息衍摇头,“凭着我们现在的人手,杀出去等于送死。只能等着它们血气衰微,也就自然真的死了。”

  一骑驰入北大营,马背上的斥侯翻滚着下马,冲到了白毅面前:“大将军!大将军!城外城外”

  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城外怎么了?”白毅按住他肩膀。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不是丧尸离军!是离军!”斥侯深吸一口气,喊了出来。

  “离军?”白毅愣在当场。

  联军主帅们冲上殇阳关的城头,第一眼看见的是城下站立的丧尸们。昨天这里还是横尸遍地的战场,今天所有倒下的人都再次站了起来。它们的眼睛灰白,整齐地看着城头,看着它们的眼睛,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在看自己,或者看穿了自己的身体远眺天际。

  这是一片寂静的森林,这里的每一棵树木都是亡者。

  向着更远的地方放眼,丧尸们之后的原野上,一道赤红色的军队列成一字长阵。他们是静止的,但是那躁动的赤红色令人想起他们冲锋的时候,那时他们就会变做吞噬一切的赤色潮水。

  离国赤旅回来了,在他们离开了九天之后。

  “他们并未从沧澜道回国。”白毅低声说。

  “至少有一万人。”冈无畏说,“也许还更多。”

  此时这些绝世名将们已经无所谓心情了,心里泛着死亡的灰色。

  一小队离军正在长阵前挖凿沟渠,沟渠通向远方,其中有浅浅的流水。这条长渠不深,却把整个离军军营都围绕了起来。

  “他们在干什么?”程奎不解。

  “只是水渠,水能够掩盖掉活人身上的气味。所以丧尸这类东西,往往不会越水去攻击活人。”息衍低声说,“他们是有准备而来。”

  远方雷烈之花的大旗下,一名黑铠的将领一马当前,在马上遥遥地向着城头行礼,应该是看见了这边的动静。

  息衍长叹:“离国三铁驹谢玄啊。嬴无翳留下了最棘手的人来对付我们。”

十一

  天启城,太清宫,政和大殿。

  内监满头大汗,发疯般地冲上台阶,一头顶翻了意图阻拦他的金吾卫,不顾皇室重臣在场,冲到皇座前的玉阶下。他扑倒在地:“陛下,殇阳关飞鸽急报!”

  “白毅又有什么事?又是进京的事情?钦使方到,他还飞鸽?我贵为皇帝,是欠了他的债,他追我还钱么?”皇帝勃然大怒。他和群臣的早朝被干扰了,这些天他很不喜欢听见白毅这个名字。

  “不是!是尸乱!白毅将军奏闻,日前殇阳关里有异相,尸体复生,杀伤无数军士!离军去而复返,殇阳关告急!”内监大喊。

  “尸乱?什么尸乱?嬴无翳那个奸贼怎么去而复返?”皇帝惊得从坐床上站起。

  他忽然发觉自己身处的帝都太危险了,可怕的丧尸和比丧尸更可怕的逆贼重又回到他家的门外。他本以为经过这么些年的屈辱,他终于可以安坐在大殿上当几年太平皇帝。

  “陛下稍安毋躁。尸乱之事,属怪力乱神,不可以轻信。”太傅谢奇微出列,“不如召太卜询问。”

  皇帝像是看见了一丝光明,立刻下令:“召太卜!”

  太卜监在大胤皇室中只是个不大的机构,专门管理怪力乱神的事,也兼管效忠于皇室的秘术师。这些身怀异术的人皇室要用,却也担心他们的力量深不可测,就有了太卜监这样的机构管理压制。从前古伦俄为国师的时候,太卜监一度强大得凌越其他机构之上,内辖无数秘术大师,号称挥手可灭十万大军。不过古伦俄之后,太卜监被一再地削弱,最后只剩下三五十人,只是研究秘术,倒像一个学馆了。

  太卜是个年纪极大的老人,眼花耳背,十几年不被皇帝召见,金吾卫到的时候他正喝醉了趴在官衙的井栏上睡觉,被罩上一件礼服便塞进车里急送宫中。直到他站在政和大殿上群臣之中,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畏畏缩缩左顾右盼,脖子伸不直,头也抬不起来。

  皇帝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便生厌恶:“你只从实说,尸乱之说,是否可信?”

  太卜略有为难的神色:“陛下,尸乱是怪力乱神的说法,传出去万民震怖,设立太卜监本来就是为了杜绝这样的事。这么说来,当然是不可信。便是真有,我们有司之人也是要把这消息压下去的。”

  皇帝听得烦闷:“我没问你万民,也没有问你是不是该压下去不报,我是说这事是否真的会发生!”

  “若说可能,数十年来典籍没有记载,若说不可能,倒也太过绝对了。”太卜哈着腰回答。

  “废话!”皇帝勃然大怒,“可能,不可能,便是两句话,选一句说便好,不说的,拉下去打!”

  太卜打了个激灵,急忙跪了下去:“可能的,可能的!”

  “怎么可能?”

  “典籍记载,死者复活是不可能,但是令其重新站起来行走倒是有些办法。这些多半都属于魂术,可魂术又不仅仅限于操尸。”太卜说到熟悉的事情,不禁有几分得意,唾沫横飞,“操尸人是魂术的一个流派,懂操尸的人多半是些骗子,靠自吹可以起死回生而骗钱。富家死了人,心里哀痛,被这些操尸人骗上门,说可以让亲人复活片刻,跟亲友道别。其实起死回生自古便没有听说,只是操尸之术。术士限亲人远观,找一个搭伙的骗子冒充死者的声音,而后以秘术操纵尸体起来走上几步,远远地看去就像活了过来和亲人道别。其实不过借了一个空空的躯壳,那些道别的话都是骗子自己说的。”

  皇帝听得完全不得要领,怒从心头起,手颤抖着指向台阶下:“谁为我踢他一脚!”

  群臣愕然。还是太傅谢奇微反应更快,上去一脚不轻不重地踢在太仆肩头,踢得他打了个滚,却并未受伤。

  谢奇微呵斥道:“选要紧的说!”

  太卜不敢再放肆,急忙点头:“总之并非不可能的事,只不过数千人上万人的尸乱,我朝典籍中还从未记载。一般操尸人操纵的尸体,不过是个傀儡,要说用来杀人,实在匪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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