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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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龙行-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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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龙峻醒了,李玉抱着隐囊过来,将他扶起斜靠着,从一边的小炉上拿了碗汤坐到榻旁,端到龙峻面前,看着他笑靥如花。
    龙峻闻了闻:“高丽参?”声音倒是比昨夜好些,能说得稍响一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身体的适应力强,还是因为有缠绵剧毒在的缘故。
    李玉柔声笑道:“现在温热刚刚好,乖乖喝了,我怕你一会儿撑不住。”
    龙峻也报以微笑,眼里却寒意大作:“窃娘,别做无谓的事。”
    “我倒是不想浪费这上好的高丽参,可惜依清泉的诊断,以大人目前身体状况,再用金针吊命,你会死得更快,到时候就玩不成了。”李玉说完眨了眨眼,把碗直递到龙峻嘴边,“这里只我一个,又没有外人,龙大人难道还会害臊?”
    龙峻微一皱眉,还是张嘴让她喂着喝了。
    李玉眉花眼笑瞧他喝完,起身来到桌边把碗放好,拿起一个红漆扁木盒,又回到软榻旁坐下,看着龙峻笑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落在你手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喂我喝参汤。”
    龙峻微勾了嘴角:“你是女人,刚又动了大刑,金针吊命可不能用,再用就成死人了。”
    李玉如花笑靥不变,瞳孔却慢慢收缩,想必已忆起多年前刑讯之日的情形。那时的龙峻官居北镇抚司镇抚,在朝中是出了名的用刑高手,没有他问不出的口供,没有他奈何不了的犯人。三法司动大刑也撬不开李玉的嘴,只好将她移送到诏狱。那时节的龙峻,心肠冷硬,手也辣,眼神空洞不似活物,沉郁狠毒如九幽恶魔,真正让自己体会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我从你那里学的第一招。”收回思绪,李玉轻轻抚摸着木盒微笑,眼底一片寒霜,“至于这第二招”
    她停下叹了口气,问:“龙大人,那东西在哪里?”
    龙峻闻言微微笑起来:“怎地李门主也贪那千两黄金?”
    “姐儿爱俏,鸨儿爱钞。”李玉面带哀怨,抚脸轻叹,“我如今这年纪,已做不了姐儿,只好去爱钞了。”
    龙峻看了看她,轻声问:“窃娘,你在谛闻司做了几年女间?”
    李玉一愣,料不到龙峻会问自己这个,垂下眼帘低低回答:“学了六年,做了两年。”
    “两年就反,你可真是没长性。”
    “他们又不是我主子,怎么能算是反?”李玉抬眼,一双明眸满是杀意,想必记起了以前的恨事。
    龙峻轻咳了咳,因为参汤的缘故,他脸上倒是添了些血色:“当年你可威风得很,三法司会审,锦衣卫派我旁听,主审官便是现今的次辅,卢润卢大人。”
    李玉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傲然道:“当年若不是你,谁能拿得住我!?”
    龙峻听了一笑,李玉又有些出神,估计是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交手。
    一般来说,但凡男人遇到美貌女子,几乎都会手下留情,只有龙峻没把她当成女人看,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从那次后,龙峻便成了自己命里的克星,每逢交手,自己俱是惨败,那积威恐惧也在心中日盛。想到前几日,明明面前之人毫无抵抗之力,自己偏就被他吓住,不敢造次,还白白送了多年辛苦收集的资料给他,心下不由暗自懊恼。
    耳听龙峻淡然道:“你倒是因祸得福,因了那桩案子落籍全身。”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李玉抬眼望着顶梁天花,轻声喟叹。
    龙峻静静看着李玉,良久,忽低声笑起来:“卢润叫你来的。”
    李玉眸中有光一闪,旋即低下眼来微微冷笑:“我自贪那千两黄金,与卢大人何干!”
    龙峻眯了眼微笑:“窃娘,你不会撒谎。”
    李玉咬牙不语,眼睫轻颤,按在木盒上的双手微微一紧,又一松。
    龙峻看在眼里,浅笑道:“除了他,还有谁能请得动你?让你甘愿冒这风险?”
    他顿了顿,断然道:“恒社,也是卢润开的。”
    李玉一愣,眼睫又是一颤,两颊紧绷,按着木盒的手指紧得发白。
    “怪只怪你做间谍的时日太短,兴许骗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龙峻接着轻声说道,“你以为资料里隐了恒社便能护着卢润?你也是学过间术的,怎会不明白欲盖弥彰和消息相关的道理?”
    李玉皱眉咬牙道:“那又怎样,他拼上前程救我性命,为我落籍,这点小事,又怎报他万一?!”
    龙峻眼中有光一闪:“我怕你报答过他便没命了。”
    李玉抬头薄怒低喝:“你以为个个都似你这样,冷血好杀,无心无情?”
    “人会变的。”
    “龙大人不必逞口舌之快,你既执意不说,那我只好得罪了。”不愿再听龙峻说卢润的不是,李玉忿然打开红漆木盒,拿出一根金针,“这是从你那里学的第二招,金针刑求之法,当年曾让窃娘吃了不少苦头。”
    她停了停,似是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因这法子所受的痛苦,心肠瞬间铁硬,冷冷笑道:“由此可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往日你那般对我,我总要讨回点本钱,至于利息,窃娘就不跟大人算了。”
    龙峻看着她静静地笑:“你舍得吗?”
    “我已经不是二八怀春少女了,你也不过是眼睛象他而已。”李玉眼神有一瞬黯然,旋即目光又冰如寒霜。
    “可惜,你不是他。”她轻抚着龙峻的脸,眼里满是遗憾,却又转作庆幸,“幸好你不是他!”
    第一针扎下去,龙峻只微微一颤,接着第二针,他便阖上眼,然后第三针第四针龙峻眉头皱起,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精神渐渐萎顿,呼吸越来越微弱。李玉也是曾受过密探特训的人,如机密一定不能泄露,又遇刑求逼供承受不住痛苦,自然就会昏晕。却不知龙峻现已升为锦衣卫指挥使,且不做密探多年,这点基本功倒是没落下。只是那使人保持清醒的针法,现在却又用不得。
    李玉咬了咬下唇,将金针一一拔出,等龙峻苏醒。她至今清楚记得那日,金针刺穴之后的剧痛,和肉刑有天壤之别,那般的苦楚,让她喉咙都嘶哑,为何在龙峻身上收不到同样的效果。
    龙峻慢慢缓过气来,眼都懒得睁,只漠然说道:“你在白费功夫。”声音虚弱无力,听起来疲倦得很。
    李玉轻一抚掌:“呀,我怎的忘了,龙大人连缠绵都受得住,又岂会在意这小小的金针?”
    龙峻合着眼,沉默不语,适才脸上的那点血色完全褪尽,连嘴唇都苍白,额头上的虚汗在不停地冒出来。
    李玉见了,心里忽似有丝线轻轻一扯,拿了手巾替他轻轻擦拭,柔声道:“你又何必如此坚持?一件死物难道比性命还重要?其实杀了你,效果也是一样,就让那东西随着下黄泉、入地府,再无人能找到。反正你过几日也是要死的,死在我手里岂不是好?”
    龙峻似笑非笑地睁眼看她:“窃娘,你拿死来威胁我吗?”
    李玉无奈又自嘲地一笑,用死亡来威胁将死之人,自己确实可笑之极。但始终不甘心,低头想了想,咬牙恨声说道:“这法子,原也是你用过的,龙大人若是受不住,便对我眨一眨眼罢。”
    说完立起身,将一块绸布拿水浸湿,叠了几叠,封住龙峻口鼻。低头见他睁了眼眨也不眨,幽幽瞧着自己,不由一愣,似乎面前的眸子与记忆中那对黑瞳重叠起来。看龙峻双目渐渐失了神采,两眼慢慢合上,顿时惊慌失措,忙将湿绸拿开,急点他胸口几处大穴。瞧他皱眉颤抖、呛咳喘息,只觉心中柔情蜜意,爱恋无限,想再下手,却实在舍不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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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闷难当,似有气血翻腾,将醒未醒之间,龙峻察觉李玉走出门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听动静好像还带了一个人,直推搡进房。龙峻慢慢睁眼去看,那人书生打扮,竟是叶信!不知他怎会落在李玉手上,心里暗自惊疑,游龙帮的人怎地不起作用,于铮为何没能护住他?叶信忽见龙峻不由一愣,细细打量之下大惊失色,忙忙地要跑上来询问查看,却被李玉抬脚踢倒地上,痛入骨髓,一时挣扎不起。
    李玉瞧了瞧龙峻,抬手掩嘴笑道:“这位便是那日和你同车的面具先生吧?看来我没抓错人。”
    龙峻忍不住皱眉:“你抓他来做什么?”
    “你不肯说,我又舍不得再对你用刑,只好用在他身上了。”李玉幽幽一叹,“幸好我早有准备,这是我跟你学的第三招!”
    “李玉!”龙峻深吸口气,拧眉低喝,“别再作孽!”
    “是了,我记得你当年说过,刑求是作孽,无论理由多光冕堂皇,终究是作孽。可你嘴上说得好听,手下可从不留情,我今日不过一报还一报而已。”
    李玉说完微微冷笑,拿起金针,缓步走到叶信身边,低头道:“我且瞧瞧,这文弱书生,能受得住几针。”
    龙峻眉头紧锁,看她慢慢俯身下去,急开口说道:“十五年前,我去过地字营!”
    李玉手一振,直起身来,却不回头,戚戚埋怨:“你又诳我!”
    龙峻闭一闭眼,开口轻声唱道:“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
    叶信听李玉说要对自己用刑,原闭了眼咬紧牙关准备硬受,绝不可丢了男人脸面。忽听龙峻出言喝止,接着轻声唱起《墙头马上》的唱词,正自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却见他向自己微微使了个眼色,然后直盯着一旁花架上的盆景看。
    李玉听了这唱词浑身战栗,慢慢转身看着龙峻,眼中又惊又喜又怀疑又害怕,连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
    “我为甚消瘦春风玉一围,又不曾染病疾,近新来宽褪了旧时衣。”龙峻唱得并不好听,有些调转得比较怪,李玉却听得痴了,她怔怔站着,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龙峻停了停,深吸口气,又换了一段唱词:“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则把云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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