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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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风楼下-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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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哎”了一声,往背後的软垫一靠,闭目摇头道:“真要咳死我了。”
  一旁的司徒焰听了也跟著他摇头,“但和一条性命相比,实在是值了。”
  “值?”
  南宫天宁提高了嗓音,有些喘息地挑起眉头,双目勾出一丝怨毒,让本来一张端正的脸瞬时扭曲了几分,“我堂堂南宫独子,凭什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说起这,就让心中已强压不久的愤怒重新燃起,他转过头,直勾勾的盯著司徒焰,道:“就这麽下去,不出三年,我非咳死不可。”
  “谁说不出三年?”
  对於他的怨恨,司徒焰不以为意,他一点点折开了手中的折扇,看著白净无暇的扇面说得慢条斯理,“去唐门求玉,万事可解。”
  “说得轻松……”南宫天宁咳了一声,硬是把又一轮咳意压制了下去,“那个什麽鬼东西已经害我损了一半功力,如今也就拖著一条半死的命苟活著……唐门玉,哼,能恢复我的武功麽?”虽说体内的毒已经由少林寺的慧觉方丈解了大半,可是那剩下的毒却时时刻刻侵害著他的身体,不仅武功大不如从前,还落下这麽个病根,成日的咳嗽,就如同一个常年肺痨的病秧子,这事想来就让南宫天宁恨不得将制出此药的人碎尸万段。
  “话不能这麽说……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司徒焰摇著扇子,那悠然的姿态与南宫天宁一天一地,“只要先解了毒,以後一切都能再谈……总不能留著这病根一辈子吧?”
  “废话!”再次闭上了眼,南宫天宁还想说下去,突然马车向前一倾硬生生地停住,让他整个人都跟著跌了出去,幸亏身边的司徒焰伸手快,扯住他的手就是一拉,止住了跌势。
  南宫天宁也不谢,只是掀起了金色的琉璃苏,呵斥道,“你连个马车都不会驾的麽?你是想摔死你家少爷我还是怎麽的?”
  驾车的是南宫家的车夫老赵,他一见少爷发火,赶紧地回头解释。
  “少爷,前面有人挡道。”
  原来这座小城的格局是棋盘式,老赵在经过路口时已经放慢了速度,怕与横向而行的车人撞上,方才不远就瞧见一辆马车从右向左驶过,谁料那马车突然在路口停住,於是害得他急拉缰绳,差一点就要撞上对方。
  南宫天宁闻言抬头望去,就看见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直愣愣地伫立在路口中央,而这街道却不够宽广到能同时让两辆马车并走,也就意味著,如果对方就这麽停著不动,自己也就得跟著耗著。
  他皱了皱眉,催促老赵,道:“去,叫他们道给我让开。”
  “是。”於是老赵下车朝那马车走去,待看见驾驶马车的是个年轻貌美,容样甚好的姑娘时,微微一愣後便客气相劝。
  “这位车家,你们的车停在路中央很是不便,阻了我家车辆的去处,不知可否多行驶一段再停?”
  那姑娘一身火红的衣衫衬得她娇巧的脸明亮动人。她对著老人微微笑道,“不是我不肯,老人家,只是我家主人突然命令停车,我只是听命行事。”
  言下之意,就是:我做不得主,要我走,还得请示车里的人。
  老赵听後犹豫了起来。
  他毕竟是大家族的车夫,世情见了不少,虽然对方不一定有自家主人那般地位那般财富,可到底一听便知是个主人,而自己只是一个下人,身份首先就不同等。他思忖片刻,道,“那容我请示了我家少爷再说罢。”
  他转身走回车,拉开了帘子然後将方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向南宫天宁禀报。南宫天宁听後自是一阵大怒,一肚子怨愤的他正愁无处转移,於是冷哼了一声就一跃而下。而车内的司徒焰则是对好友的脾性不敢恭维,连连摇头後,担心有什麽事发生的他也跟著下了车。
  “岂有此理,你们占了道还要对方下车请你们让道,你们是什麽皇亲贵族,居然蛮横如此,你们还有没有……”
  一走近马车,南宫天宁便劈头盖脸几句发泄,却在对方转头面向自己时,所有接下来要说的话统统又咽了回去。
  那姑娘听过责备只是笑了一笑,什麽都没有说。她轻轻一跳,红色裙摆随著她的动作飘摆了起来,她落地後转身朝车内的人轻唤了一声,“楼主……”
  “嗯……”慵懒而略带魅惑的男声像是极不情愿地被拖出了马车一样,一只白生生的手探出了深蓝色的布帘,轻轻撩开後,声音的主人露脸朝外一瞥。
  这一瞥,瞥得极不经意,却让南宫天宁以及随後而来的司徒焰同时感到了他的不悦,且无形中,带出了压迫。
  他“嗯”过之後,沈默了一会儿,像是多说几个字能要了他命似地,良久,他才下了命令,“霜降,让。”
  “是!”
  红衣姑娘接到命令後立刻重回马车,手中的缰绳一挥而下,鞭在马身,於是车轮朝左再度缓缓碾滚起。那人放下了帘子,对站在地上几个人是一眼都没有多看,他垂手放下了布帘,只留下一抹回身的影子消失在了街道间。
  “哈……”
  当马车已经彻底不见了踪迹时,才回神的司徒焰率先开口,他将扇骨於掌心一敲,朗声笑道:“平生第一次,你我被当成了空气!”他对这一主一仆极感兴趣,“真叫人莫名其妙地就站在了下风。”
  明明是他们有理,对方却只是几句连话都算不上的对白就在气势上将他们完全比了下去,只是司徒焰对他们感兴趣,南宫天宁却不是了。
  “这麽漂亮的姑娘,竟然沦落为车夫……”南宫天宁脑海里印著的只是那一抹红亮张扬的美,至於什麽态度啊气势啊全抛在了脑後,口里念念有词,“真是可惜啊,咳咳,可惜了……”
  “那给你做车夫就不可惜了,是不是?”司徒焰连忙笑著揶揄他,而对方全然不顾,只还是望著远处出神,好不容易司徒焰拉著他往回走时,他才想起要回答。
  “车夫?不,怎麽舍得。”
  **********
  “文然……”车内的人自然是弋倾文。他放下帘子转过身,看著那个几乎快愤怒到不行的人,似笑非笑道:“这件事,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吗?”弋倾文摇著头,移了下位置坐到他身边,伸手要去搂他,施文然已经反射非常的迅速远离了他。
  其实刚才叫“停车”的人并不是弋倾文而是施文然,他目不转睛地盯著弋倾文,口气冷得像冰,“谁准你随便改动我的样子?你有什麽资格?”
  “我有什麽资格?”似乎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弋倾文状似沈吟地拖著自己的下巴,“那你有什麽资格同我说不?”
  “你!”施文然差点就要破功骂人,幸好在开口之际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不管怎麽样,这张脸,我不需要。”他已经没有办法形容当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变得面目全非时,是什麽样的一种心情,他几乎要以为自己都不叫施文然,而是顶著这张陌生的脸然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那是自担心楼挽风之後他经历得第一次恐慌。
  是的,恐慌,有一瞬间,他知道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他近乎凝视般面向坐在他身边的人,马车的摇晃让他的心跟著起伏动荡。
  在这个人面前,他没有了身份,他不再能同任何人说他真正的名字;在这个人面前,他没有了性格,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有热血有尊严有脾性的男人;在这个人面前,他没有感情、没有自由、没有选择……什麽都没有。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一张脸,而这张脸竟然还不是唯一。他不痛恨,他不厌恶,因为看著这张脸的同时,他还可以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至少这里还有挽风,等他们再见时,一切都会过去……可这件他与生俱来、唯一仅有的,眼前这个人却还要剥夺。
  他凭什麽……他凭什麽?
  “不需要?你这张脸是想留给谁看?”看清了他的挣扎,弋倾文懒洋洋地往他肩上靠,“你在等谁?风析是把你给了我、还是他?”
  若要论起弋倾文为他易容的原因,只是因为现在所有的官道,到处都张贴著施文然的朝廷通缉,可以说,是出於好意。只不过施文然会这麽抵抗而且强硬却是他始料未及的,这让他很不舒服。
  一个被风析当作代替的东西,他属於自己,有什麽权利说不?
  “你知不知道现在朝廷在通缉你,所有老百姓至少有一半认得你这张脸?你想顶著这张脸四处招摇直到被人送到大牢,你就满意了,是吗?”
  施文然默然。
  “或者,是你怕这张脸会让你期待的人的,认不出来?”弋倾文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如此暧昧之下,隐藏的是任谁都听得出的威胁。
  施文然的沈默让弋倾文想直接点破他的心思。
  可能被他那口气呵得很不自在,施文然甚至感到自己的背後在出冷汗,他别过头,用轻到无声的语调只说了一句。
  “是不是从今往後,我永远没有说不的资格。”他连疑问都不需要,那肯定而黯然的样子透出一股绝望。
  弋倾文有点意外,於是勾著他的肩往胸口带,“有我为你选择,不够?”
  施文然眨了眨眼,睫毛在眨动间刷过了他胸前的丝绸,那轻轻的触感伴著耳边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他明白,其实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他没有回答,於是弋倾文也不再追问,可是彼此明明是靠得这麽的近,拥得这麽地紧,而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那条线却怎麽看,都有种越来越深的感觉。
  有你为我选择……当他抚上自己这张他赐予的新的脸,施文然在心底冷笑。
  怎麽可能?
  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谁能为谁选择,从来没有。
  **********
  “你不觉得刚才那对主仆很奇怪吗?”南宫天宁和司徒焰在一家比较有名的客栈落脚,想起刚才那两马车上的人,司徒焰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要说仆的话……那姑娘看著也著实不像啊……”
  “要我说,奇怪的地方不止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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