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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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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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正窝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出,这一生从来没进过号子,想不到进了号子还要受这种乌龟王八蛋的欺负。一时间怒从心头起,只见他左手往上一圈,瞬间拿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托住对方肘部一拧,只听“哎哟!”一声,胡疤子痛得向右侧弯下身子。还没容胡疤子反映过来,右腿膝关节又被周星踩住。这一招是少林拳《连手短打》中的擒拿术。周星在怒气头上出的招,下手自然更重,胡疤子的右肘关节和膝关节受到了很大的挫伤。幸亏他倒得快,否则右手必断无疑。胡疤子疼得连哭带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哎哟!我手脚都快断了,快放开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吧!”

周星十分厌恶的松开了手,胡疤子像泥一样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光会哼哼呀呀地叫唤。号子里受过他欺负的六个犯人在一旁幸灾乐祸,谁也不肯帮他。周星对胡疤子脸上呸了一口痰说:

“我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关进来还不老实,还要称老大。瞧你那个鬼德性,狗屎不如!老子今天警告你,今后再欺负人,我就活剥了你!只许你规规矩矩,不许你乱说乱动!”

胡疤子早已疼得没了气力,只会回答:“是!是!”

有一大个子的犯人讨好周星说:“红爷,从今后您就是我们的老大了,我们一切都听您的,请问老大尊姓大名?”

周星不屑地说:“什么红爷白爷的,红卫兵不是爷,是革命闯将!你们是什么东西,是一群混蛋,是罪犯,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能和我比吗?谁稀罕做你们的老大,那是对我人格的污辱。但是,从今天起,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地接受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的改造,谁也不准再在号子里称王称霸。”

“是!我们不能和您比。您还没告诉我们如何称呼呢,反正红爷是不能叫的。”大个子说。

自尊使周星不想告诉这些人姓名,便说:“叫我小周就可以了。”

看守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铁窗外,他看到胡疤子像一条快殭死的蛇,缓缓地向阴暗潮湿的墙角爬去,就是那个马桶边的角落,现在该轮到他睡那个地方了。看守嘴角露出一丝有趣的微笑。

在关押顾珏的女号子中,似乎没有坐把的女号头。从关进来的第一刻起顾珏便没有安静过。她踢打铁门,呼喊口号,抗议,唱革命歌曲,看守的回应就是两个字“不理”。女号中原先关押了二名女犯,罪名是小偷。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女犯关心地说:

“我说妹子,你就别再闹了,闹下去会吃亏的。”

“吃什么亏,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罪犯,我是毛主席的红卫兵。他们无缘无故把我抓进来是非法拘禁,我当然要进行斗争。”顾珏蔑视地回答。

“红卫兵又怎么样?他们敢抓你、关你、就敢治你。”女犯说。

“他们治不了我,我外面还有许多同学和造反派战友,他们会组织斗争和开展营救的。”顾珏倔强地说。

“可你闹了这么久又怎么样呢?看守根本不理睬。”

女犯的这句话到是提醒了顾珏,是呀!自己得保存力量以利再斗争,或是改换一种斗争的方式。顾珏自己也觉得口干苦涩了,便不再言语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中午时分,饭送来了,尽管号饭很难吃,二名女犯却兴奋地迎了上去。顾珏瞬间想起了电影中共产党员在敌人监狱中的绝食斗争,便决定开始绝食。主意一定,她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了。看守从窗外望了一眼,不耐烦地叫了一声:

“新来的姓什么?不想吃饭了?不吃我就拿走了。”

顾珏慷慨陈词:“告诉你,我坐不改姓,立不改名,姓红,叫红卫兵,全称是毛主席的红卫兵。你们非法拘禁我,我现在宣布开始绝食斗争,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关押了两名红卫兵的事,看守们都知道了,每个人的看法不一,但当兵的无权过问是非曲直,军人只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看守瞪了瞪眼,又敲了敲铁窗说:

“你别自讨没趣,你以为绝食就成了,对付绝食我们有的是办法。”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办法,再不成,我就一头撞死在号子中,看你们怎么交待。我大哥也是解放军的团长,将一个红卫兵,一个解放军团长的妹妹非法拘禁又迫害致死,你们要负全部的法律责任。”

顾珏毫不屈服的态度令看守无可奈何,他示意年长的女犯将一碗饭接了过去,没想到顾珏一巴掌将碗打翻,并用手指着地上的饭菜说:

“女贼,你们想吃吗?都在地上,不吃怪可惜的,趴在地上全舔光它。告诉你们,我的事不要你们管!”

看守和炊事员只得走了,他必须把情况向上级汇报。下午,换了一班看守。没有吃饭的顾珏感到饥饿的腹中“咕!咕!”响。她想闭眼休息一下,可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她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轻轻的呼唤:

“小顾!顾珏!顾珏!”

她睁眼一看,发现是穿军装的看守在铁窗口喊她。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顾珏正感到纳闷,那看守却亲切的说:

“小顾,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艺院编导系的康华军。”

顾珏凑近窗前,终于看清了逆光的康华军,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康华军答:“我是前年应征入伍分配在这里的。早上听说有两个艺院的红卫兵被抓了进来,我就非常担心。后来我向在场知情的朋友仔细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其中有很大的误会;可袁部长认为你们态度很不好,并发生了冲突,所以要教训你们一下。我们袁部长最讨厌外来串连的红卫兵。听说许多城市又在搞什么揪军内一小撮,他以为你们是来煽风点火的,所以没有好感;加上你们刷标语产生的误会,才发生今天的冲突。不过,像这样的情况不出二十四小时就会放人的,所以你也不必担心,绝食就更没必要了。你怎么这么傻,不吃饭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我去给你搞点吃的东西来。”

“不吃!不放我出去决不吃饭!”顾珏倔强的拒绝了。

“那你需要我帮助什么?”

“你把我的毛主席语录还给我,这是精神粮食。”

康华军把自己的《毛主席语录》拿出来送给顾珏,又说:“小顾,你先用我这一本,你的那本等会再还给你。下岗后我想去找沙海山和小分队的同学,你有什么话要转达吗?”

顾珏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吭声,却问起另外的事:“康华军,那些被游斗的罪犯究竟是些什么人?怎么和我们小分队扯上了?”

康华军回头望了一下走廊后轻声地回答:“准确地说,这些人还是没定性的一个造反派群众组织的大小头头。他们胆大妄为,竟敢把矛头指向人民军队,要揪什么‘军内一小撮’,这不是要毁我‘红色长城’吗?这种人不抓还行?袁部长是南下老干部,一听揪‘军内一小撮’就来气,所以就把他们抓了起来。你们刷标语又正巧碰上游斗,这误会不就产生了。”

拘留所外,小分队和沙海山正在紧张地活动。沙海山迅速地联络了几千名《风雷激》人员,还有市师专红卫兵总部张晓阳调来的支援人马。另外,又准备了许多卡车,写好了许多揭露真相的大字报,大家准备晚上冲击武装部救人。天渐渐黑了下来,身为小分队队长的孟小刚心都快蹦出来了。他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同学不能不救,武装部又不能冲击,矛盾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突然,他对着沙海山大吼起来:

“沙海山,我们不能冲武装部!”

“什么!为什么不能?外地造反派夺枪的事还有呢!人都被非法拘禁了,我们难道见死不救?今后还有脸去见人吗?小分队是我请来的,我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就是被枪子儿打死我也要救人!”沙海山说完便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声带严重充血,沙哑得可怕。

孟小刚无言以对,因为他实在也没有其它的好办法。沙海山回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孟小刚说:

“老同学,我对不起你们,不该把你们请到这个是非之地来。现在,小分队的人一个也别去,都留在这里等待。不管事情成功与否,我都会给你们送来一个消息。然后,你们连夜赶回南城母校,汽车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这里的事你们就别再管了。”

说完,沙海山一声令下,所有的卡车都发动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有如炸雷穿越夜空:

“站住!都给我站住!你们发疯了,要去哪儿?”

吼叫的正是周星,旁边挡着道路的是顾珏和穿便服的康华军。

周星和顾珏的回归,终于及时地挽救了一场危险的流血冲突。

周星和赴景丰市的同学们终于回到了母校,可马上又要离开母校了;因为根据中央的精神,全国“六五”级返校的红卫兵组织都必须解散,各自回工作单位。离开的那天,周星留恋地抚摸着弹痕累累的校门,心中感慨万千。他反思,在这短暂的日子里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糊里糊涂不明不白。自己是什么观点?什么派别?是造反派,又像是保皇派。你是在如何关心国家大事,将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不知道。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太幼稚,根本不懂政治,只有一腔热血。他又质问自己真的已经分清敌友了吗?答案是不敢肯定。自己这种状态是必然还是偶然现象?是必然,又像是偶然。今年的风雪为什么这么大?迷茫中的周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渺小而可怜巴巴的小动物,随时都有可能触动猎人布下的罗网;这张罗网是无形的,却大得可以覆盖大地。捕杀撞网的猎物是不需要罪名的,谁叫你闯进这个领域的呢?他又想起社会上的“逍遥派”,看来他们的逍遥是有一定道理的,是一种大智若愚。可逍遥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当你处在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环境如何去逍遥?周星又想起年青人崇尚的革命英雄主义,可现在弄不好就会成为狗熊,太可怕了!比死都可怕。母校传达室的老工友李师傅正在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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