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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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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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凑过来问:“你是二八八项目组的人?我们怎么没有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发急了:“我叫梁猛子,是二八八工地的老班人员,元老辈的。”

“谁能证明你是元老辈的?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梁猛子也不回答周明的询问,只顾心急火燎地在现场的人员中寻找自己熟习的面孔。他突然抓住正背对大家低头打理个人行囊的一个电工喊了起来:

“老田头!你还在二八八,我是梁猛子呀!”说完,他竟像孩子似地呜咽了起来。

五十岁的老田头眼睛不太好使,他往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架,也大叫一声:“你这个死鬼,怎么还没有死呀!哎哟,胖得我都不敢认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是伊军把我从科威特的监狱中放出来的。不仅是放了我一个,几乎把所有的犯人都释放了。我能去哪儿?孩子找娘,一出来我便直奔二八八工地来了。”梁猛子擦干眼泪回答。

在场的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田头便拉开了话匣子:

“梁猛子年龄虽不算大,但他的确是二八八工地的元老辈。在第一批来二八八项目组的国友中,还有一个叫岳冬至的大块头,他和梁猛子同属一个组的钢筋工,原来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岳冬至块头大,力气大,但头脑比较简单,鲁莽,大家都习惯叫他冬瓜。梁猛子脾气和他差不多,但个子矮小结实。他俩在一起常喜欢抬杠,但又喜欢在一起玩。好的时候俩人可以割头换颈,闹起别扭来谁也不肯让谁;轻则脸红脖子粗的相骂一场,重则动拳头,但动起武来梁猛子从未占过上风,总是被冬瓜揍得鼻青脸肿。人家说夫妻吵架没有隔夜仇,冬瓜和猛子的友谊不亚于夫妻,不管吵得多利害,第二天俩人又和好如初。久而久之,项目组的人对他俩吵架也习以为常不愿多事。说起来也挺有意思,这俩没喝过多少墨水的大老粗,那天一边扎钢筋,一边竟谈论起哲学来。猛子说:‘先有鸡后有蛋。’冬瓜说:‘放你妈的屁!当然是先有蛋后有鸡,鸡是蛋孵出来的你都不知道。’这猛子是个孝子,挨打、挨骂、受委屈什么都行,就是不许人骂他的娘。他心中一恼火便回击道:‘放你妈的屁!你妈才是蛋里孵出来的呢!’冬瓜火也上来了,也回敬道:‘我操你妈!你妈才是鸡生出来的。’你们都知道,国内把妓女也叫做‘鸡’,冬瓜无意中骂了猛子的娘是妓女生出来的。猛子顿时火冒三丈,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揍冬瓜。但他哪是傻大个子的对手,冬瓜顺手一推,猛子摔了个仰面朝天,后脑勺碰在钢管上,立即起了个老大的鹅公包。他爬起来,顺势抓过地上一根12毫米的短钢筋,对着冬瓜的头就是一下。完了!出人命了,老大一个冬瓜就这么一下,便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猛子傻子眼,哭没有眼泪,后悔没有药吃。事情发生在科威特,就得按科威特的法律判决;猛子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想不到才服刑三年,这家伙就跑回来了。猛子!现在该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猛子抓了抓后脑勺说:“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犯人都释放了,我也就回来了。”

贺春华好奇地问:“在外国坐牢的滋味好受吧?”

猛子眨巴着眼睛回答:“还可以!”

“什么,坐牢的滋味还有可以的?这可是第一次听到,你不是关糊涂了说胡话吧?”贺春华不解地问。

猛子固执地说:“是还可以吗!我没说胡话,整天在狱中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不用干活,还有书报看、有空调享受、舒服得很!是名符其实的坐牢。可惜那些外文书报我都看不懂,翻翻公仔图片也就算看了。难办的是劳动惯了的人,歇久了浑身骨头都疼,再这么养下去,出狱时我非成为一头大肥猪不可。有时,我真担心自己,出来时会成为什么都不能干的废人。”

“狱警会打犯人吗?”贺春华又问。

“你不违反狱中的监规,谁也不会碰你。和我关在一起的科威特犯人个个有钱,家中每次探监都会带来许多好吃的,我成了大家救济的对象,‘五保户’。”

猛子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他一得意,又从身上摸出一迭科威特第拉尔说:

“啰!我还有这么多第拉尔。”

“你是在狱中偷别人的吧?”贺春华故意逗他说。

“扯淡!我猛子一生一世从未偷过别人的一分钱,这钱都是我省下来的。狱中每天有一第拉尔的零花钱,给犯人买日用品的。号子里呆久了朋友也多了,日用品我都用他们的,自己的全省了下来,日后好带回家。你们一批批劳务人员都赚了钱回去,我多少也得对家里人有个交待吧。你们在外面一天也不就赚二、三个第拉尔吗?”

贺春华故意嘲笑道:“猛子!别得意,你手中的钞票全是废纸一迭,不信你到市场上去试试,什么也买不到了。现在谁还认科威特第拉尔,都只收美元。”

猛子的脸一下耷拉了下来,没劲地问:“真的?”

老田头说:“真的!没骗你。”

垂头丧气的猛子立即要撕掉手中的第拉尔,被一直站在旁边的周明制止了:

“傻瓜!你怎么还这么冲动,关都关不改。这仗不会打一辈子,说不定仗打完了这钱还有用,那时,你又后悔不及了。”

“还是这位大哥说得对,差点我又犯糊涂了。”猛子说着话将第拉尔收了起来,又问:“现在项目组是谁负责?我可以和大家一道回国吧?”

周明回答:“现在项目组的总经理是陆誉民。你能否回去的确是个问题,第一,你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护照呢?第二、你现在还是未曾刑满的犯人,即使按战时的特殊情况处理带你回去,很有可能回国后还得继续服刑,你想过吗?”

猛子一拍胸膛说:“只要能回国,继续服刑也行,再怎么也比在外国做孤魂野鬼强。”

经过请示和研究,猛子被同意先回国再待处理。

最后一项准备工作是由任胖子和周明、还有一位叙利亚司机一道去完成的,任务是将巨大的油罐车加满油,以满足撤退车辆的途中加油。三人把车开到加油站,没想到站前停了那么多等待加油的伊军军车,照秩序等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周明用胳膊撞了撞任翻译说:

“任胖子!等是不行的,这下得要你露两手,发挥一下你的外交才能了。”

任翻译满不在乎地说:“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他用眼睛搜索了一下四周,认准了目标后对周明说:“你跟我来。”又对那个叙利亚司机说:“你去准备把油罐车开过来。”

加油站旁停着一辆小车正在加油,一位伊拉克的高级军官正和自己的下属在聊天。任翻译颇有礼貌和风度地走过去与他们打过招呼,又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任翻译那罗汉菩萨般地灿烂一笑总是那么具有魅力,立即获得那高级军官的好感。他不急于说出自己的目的,先递过自己的雪茄烟,军官却连连摇手说:

“谢谢!这雪茄太呛人,我不喜欢抽。”

旁边的一位下属军官插嘴:“我们首长喜欢中国烟,特别是高级中华香烟。”

任翻译是何等精明的人,为了避免和解决沿途可能出现的麻烦事,他早就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哟!我说首长真有口福,正巧我那油罐车上还放了两条中华香烟,是朋友送的;我只抽雪茄,这两条高级中华香烟就送给您抽吧!”

那高级军官说:“这怎么好意思!我到过中国,用你们中国话说,无功不受禄。”

任翻译则说:“不能这样说,中国和伊拉克是友好国家,是朋友,朋友间抽两条香烟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对了,你们信仰的是安拉,不信佛,那就算我做了个顺水人情吧。”

“顺水人情?”那高级军官一时还没明白过米。

任翻译立即解释:“就是指并非特意准备的礼物,正好碰上了,就顺便送给朋友了。”

高级军官不禁赞美道:“中国的文化太神秘,太丰富了,是真正的文明古国!”

这时,任翻译回头对周明说:“叫司机把油罐车开过来,你去拿车上的香烟。”

排队等待加油的伊军中有人想阻拦往前开的油罐车,但转眼一看和他们高级首长谈笑风生的任翻译,也便不敢阻拦了。车很快开到了加油站前,不仅伊军首长拿到了中华烟,旁边几位下属军官也人手两包。伊军首长自然知道任翻译的目的,便故意把话题引到正题:

“听说你们在科威特有近五千人员正准备分批撤退。”

“军官先生!是有这么回事。你看,这油罐车都开来了,是为车队沿途加油准备的。眼前排这么长的队,我的任务很难完成啊!您能帮点忙吗?”

伊军首长淡淡地一笑,回头对身边的军官说:“你去安排一下,就说是我的命令,优先让我们的中国朋友加油,加满为止。”

油罐车装油去了,任翻译仍在和那位伊军首长聊天。他无意中说到自己喔米加手表被抢的事,那首长眉头一皱说:

“你知道那家伙的番号吗?我毙了他!”

“当时我也没注意,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了不得的事。”任翻译很随便地说。

“那我就帮不了你啦。”伊军首长右手一抬,顺势将烟灰弹掉。

那头,油罐车正“咕嘟咕嘟!”地加着油。油枪小油罐大,一加就是很长时间,旁边等候的伊军军车只能指望另外几支加油枪了。

大撤退的出发时刻终于到了,临走,周明见二八八项目组的米袋中大约只剩二十公斤大米;因为路上吃的是干粮,他将这些米送给了前面不远的印度劳工。出发之前还必须最后接受伊军的检查,有的伊军乘机乱翻撤退人员的行礼包,甚至强行抢掠贵重物品。情况很快反映到陆总这里,陆誉民对任翻译说:

“任胖子!你去交涉处理一下。”

这次任翻译有了经验,他把周明、贺春华等人叫来:

“你们去快速通知一下所有的撤退人员,就说根据伊军上级首长的指示,记下所有敢于抢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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