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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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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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出什么事情。如果我现在还找不到你,就要去派出所报案了。”

周星木然地低下了头,丁小薇继续问:

“你现在想乘车去哪儿?”

“我想去南滨江。”

“去南滨江干啥?你都坐反方向了,这路车是去火车站的。”丁小薇说。

周星这才知道自己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丁小薇不放心地又追问:

“你到底去南滨江干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半夜三更就一个人跑了。”

周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木然地低着头,脸色是那样地苍白可怕。丁小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不再追问,而用一种亲切温柔地语调说:

“跟我回家吧,家不能少你,天也不会塌下来,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别再胡思乱想了,那样即害了你自己也害了家人,快回家吧!”

周星的家中拥满了人,大家见周星平安地回来了总算松了口气。在众人的安慰和保护下,周星暂时安静了下来。客厅中亲友和邻居轻声地议论起来。周星的姐姐周梅说:

“周星看来是病了,可能是精神方面的病,应该去精神病院看看。刚不久我心中一急,便在路边的算命先生那儿给他算了个命,不知好不好说。”

女人们一听算了命,便一齐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说吧,为了救人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大家又不是外人。”

“迷信这东西宁信其有莫信其无,有时按算命先生的指点去做事,效果更好。”

周梅已经五十岁出头了,平时就相信这些,见大家不反对便说:“算命先生说,周星命中遇一劫数,被天罗地网罩住了,也是妈和儿子争寿,谁争得过谁还不知道,反正两个人中总有一个会那个的。”

丁小薇立即反对:“不可能!做妈的心疼儿子还来不及,怎么会跟儿子争寿?何况周星对母亲那么孝顺。这些算命先生就只会胡说八道骗人钱财。”

牛蛟的老婆小刘插嘴道:“那也未必,我听老人们说,高寿的老人专与孝顺的儿女争寿。”

站在一旁的牛蛟恼了,骂道:“你懂个屁!胡说八道什么。”

小刘不再吭气了,周星的妹妹周娟又说:“你们听说过竖铜钱吗?就是将一枚铜钱立在水缸边的地上,不断地叫已经死去的人名。叫错了,铜钱便立不起来,倒下去。叫对了,铜钱便竖立在地上。那就要赶紧给叫对的死者焚化纸钱,灾难也便过去了。我们可以试一试。”

周娟的提议得到大家的支持,铜钱也很快找来了。这年月城市中已大多数不兴使用水缸了,大家便围在水池边的地上一次又一次地竖起铜钱来。死者的名字都差不多叫过一遍了,铜钱就是竖不起来,负责操作的周娟急得满头大汗。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曹筱玲开了腔:

“周娟!你休息一下,让我来试试。”

曹筱玲接过铜钱蹲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包胜宝,如果是你,就让铜钱竖立起来。周大哥为我们家的事已经尽力了,你一定要保佑周大哥渡过劫难。冤有头,债有主,梁旺和武大郎,还有那个李翔鹰才是害我们的冤家死对头。你在阴间,我们在阳间,应该一起清算梁贼之流!”

铜钱果然直直地竖立起来,众人骇然,曹筱玲则泪流满面。

这时代的人和祖辈还是有所区别的,迷信活动过后,人们不会忘记带周星去医院看病,药是一定要吃的。这药也真利害,让周星口干舌燥地昏睡了三天三夜,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想睡觉。在这三天三夜中,牛蛟夫妇,曹筱玲母子和周星的姐姐、妹妹都轮番地守候在周星家中。周星在大家的帮助下,终于从死亡谷突围出来。

周星大病刚愈,身体仍十分虚弱,只得呆在家中休息。一天,姐姐周梅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她上菜场买菜的时候,在家的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到医院一拍X光片,发现脊椎骨有一节已经开裂。大夫说:“这伤不算太严重,放在年轻人身上,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也便好了,可老年人就难以痊愈了。用民间通俗的话说,老人受伤大伤难好,小伤按寿数加,一岁要痛一天,七十多岁的老人也便要痛七十多天了。当然,具体情况还得具体分析对待。”医院要求周星的母亲住院治疗,可母亲死活不肯,还说:

“又不吃药又不打针,呆在医院养病和呆在家中养病不都一样,家里还方便一点。”

大家拗不过老人家,只好将母亲带回了家。听说母亲受了伤,周星心急火燎地赶到姐姐家中探望母亲。儿子一声亲切地呼唤,使老人紧锁的双眉豁然开朗了许多。此时的母亲已经知道儿子刚刚大病痊愈,奇Qisuu。сom书所以极力睁大眼睛察看儿子的脸上气色。她想挣扎坐起来,被儿子拖住了。老母亲不高兴地说:

“傻儿子,妈这样一天到晚直挺挺地躺着不难受吗?你睡久了还得翻个身呢。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扶妈坐起来吧。”

周星只得扶老母亲坐起来,又特意将被子和枕头塞在她背后靠着。母亲满意了,周星又给母亲冲了一杯营养麦片,一匙一匙地喂给她吃。母亲的脸色也逐渐红润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话匣子也打开了:

“星儿!你是妈的头男长子。平日你工作又忙,我们娘儿俩很久没坐在一起聊聊了;今天,你就听妈唠叨几句吧。”

周星说:“妈!你说吧,我听着,也会记在心里;但你老别太累了,身上还有伤痛呢!”

“儿女们大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对事情都有了自己的主见,这是好事;可你该听说过,生姜还是老的辣。妈是老了,手脚身体都不中用了,但脑子还没糊涂,多少还可以给你们出个主意。听说你最近为别人的事惹上麻烦,还生了一场大病。这么大的事都不跟妈讲,直到你好了你姐才告诉我,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母亲的责怪是温柔的。

周星只得解释:“大家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

“什么,怕我担心?儿女的事做妈的不担心谁来担心?有老婆担心对吗,可老婆不能代替妈!儿子!你就是活一百岁,我还是你妈,心脉相连着呢。”

周星不再言语,母亲喘息了一会儿又说:“真是什么种子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有种像种。你和爹妈一样,一辈子正直,爱管闲事。想改了这毛病,难啊!爹妈一生没改掉,看来你也改不了。算了,改不掉就别改!但有些话,有些道理妈要对你说清楚,再不说,恐怕今后就没机会了。”

“妈!看你说到哪去了,你老身体好着呢,可以活一百二十岁。不就是一点伤痛吗!养养就好了。”

母亲报以微笑,又继续说:“孩子!我原先也没想到,光知道冬天有狼,没想到春天也会有狼。春天里的狼更凶、更狠,有的还披了张人皮,叫你难以识别防不胜防。没法子,有豺狼就得打,有受害的人就得帮。做一个好人是不容易的,常要受气,还会受连累,受误解,但只要自己心中那盏灯是明亮的就行!记住妈一句话:邪不胜正,天塌不下来!恶人迟早会有报应!”

母亲似乎有点激动,咳嗽了起来。这咳嗽似乎触动了什么地方,老人脸上克制不住地显露出痛苦的神色。周星紧张地轻抚母亲的背部,妈的脊椎骨是受了伤的。这时姐姐周梅回来了,见状也围过来照看母亲。周星说:

“妈!你说的话我全记住了,看你老身体这样,先躺下休息吧,别再说话了。”

母亲倔犟地摆了摆手说:“不!今天我一定要说。”

周星深知母亲的脾气,只得又给母亲喂了些热的麦片,平息一下老人的激动情绪。母亲的脸上又显现出一丝红润的光泽,同时又陷入对久远往事的回顾:

那是一九四八年的秋天,我们家刚从市郊搬到市区的孙家井居住不久。你爸在邮局做送信的邮差。那时你还是几岁的娃娃。孙家井这条街是龙蛇杂居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有国民党的元老,前清的举人,日伪时的汉奸,及富商、名医、民间艺人、穷工人、出卖苦力的脚夫。当然,从这些人居住的地段,门庭的结构不同,还是很容易区分识别他们的不同身份的。我们家当时租住的是黄明轩的父亲黄金鼎家的出租屋。大屋隔壁的邻居却是外号‘不倒翁’的汉奸赵三六子。还在清朝,三六子便是晚清举人。到了民国,三六子花了点钱疏通关节,又当上了民国的官员。三六子是不讲究什么‘效忠党国’的,不管谁执政当权,他首要保护的是自家的利益;所以日本鬼子一来他便卖身投靠,又成了汉奸特务队的队长,干尽了丧天害理卖国求荣的事。中国人好容易盼来了八年抗战的胜利,邻居们都以为赵三六子的路该走到头了,不枪毙也该判个无期徒刑;没想到道法通天的他不仅没一点事,而且摇身一变又成了国民党军队的宪兵队长,‘不倒翁’的名字也就这样传开了。我们家搬过来才三天,那天早上我正在家中洗菜,门外传来气势汹汹的呵责声和女人有气无力的哀求声。我赶到外面一看,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正趴倒在地,一面用自己的前额在地上磕头,一面向不倒翁求情:

“老爷!看在我在你家干了三十年的份上,不要把我赶走,我的病很快就会好的。病好了,我给你家做牛做马都行。你现在把我赶走,不是让我去死吗?我求求你了!”

不倒翁毫不心软地说:“你怎么死都行,别死在我家里,也别想赖在我身上。齐老婆子!你在我家干了三十年是不假,可我没亏待你。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不是我当年收留你这个无亲可投的外乡女人,你早冻死饿死在路边了。管你这么多年已经够仁义了,难道还要我给你养老送终不成?”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街坊们这才敢围上去关心齐婆婆。我从街坊们的口中才知道,齐婆婆是个连祖籍都不知道的女人。她很小便被贫穷的父母卖给了人家,稍大便给人做了使唤丫头。后来失业流落街头,被赵三六子的老婆马脸婆带回家,做了光管饭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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