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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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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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难产,生下弟弟包德荣后便辞世了。父亲要替别人干地里的活,小包德贵从此带着干粮和水,背着小弟包德荣,一边替人放牛一边哺育弟弟。弟弟太小不能吃干粮,包德贵便将干粮在自己口中嚼成糊糊,再嘴对嘴一口一口地喂着。好容易熬到弟弟三岁,父亲因忧伤和积劳成疾又死去了,这无异对才十二岁的包德贵是雪上加霜。德贵成了家中唯一的小大人,他得挑起全部的生活重担,要养活自己和弟弟。失去了父爱和母爱,得不到人间的温暖,读书仅是一个朦胧的梦。然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孤儿包德贵更是个大义凛然倔强的孩子,倔得像挺立山头傲迎风雨的幼松,任凭日子过得如何地艰难,却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弟兄俩相依为命,饿了,他把有限的粮食留给了弟弟,自己吃野菜野果;冷了,他把自己的棉衣脱给了弟弟,却在自己褴褛的单衣中塞上枯树叶和稻草;晚上睡觉时小弟害怕了,他把弟弟紧紧地搂在怀中,编着永远讲不完的山里童话,直到弟弟香甜入睡。德贵是德荣的哥,也是爸、是妈。

天终于亮了,两个苦命的孤儿终于迎来了全国的解放,虽然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和房子,但贫穷仍没有离去。按照山坳中早婚的习俗,德贵已是过时的大龄人,加上贫穷,便没姑娘愿嫁他;而弟弟包德荣则正当年华,德贵决定牺牲自己,成全了弟弟的婚事。又是几年过去,德贵终于等来了一个寡妇愿意嫁他,可弟弟的家庭负担又沉重了。望着三个侄子一个侄女,德贵决定再次牺牲自己的婚事,为弟弟分忧,帮孩子们上学受教育。德贵不想女人吗?不!他可想得慌,活了这许多年,女人啥样都不知道,他只能猜测,只能在梦中亲近女人。他多么想有自己的老婆孩子啊!有时他会觉得世界太不公平,为什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我只希望有个堂堂正正的老婆,能为自己传宗接代相依为命的老婆,哪怕是寡妇也行,为什么老天就不成全我呢?而世界上有些人三妻四妾不算,还一个又一个地玩弄女人,老天为什么不惩罚他们呢?难道这一切都真是命中注定?每当公社的社员们在一起劳动休息时谈起女人,德贵便一个人躲得远远地抽着旱烟,怕呆在一起别人拿他开玩笑,更怕别人说他的**没用。这些情况令做弟弟的包德荣心情沉重,想方设法要为亲哥找个女人成个家。

一九六零年,经过大跃进运动的国家经济困难起来了,山坳中居然也来了外省逃荒的灾民。一大早,包德荣收拾了几件工具,准备到后山岭里去砍些柴草预备过冬用。山坳里的深秋之夜是十分寒冷的,光是山风穿过竹山发出的啸声,便足以使人不寒而栗。包德荣“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发现自家院中的干草堆中躺着一位三十左右的农家妇女。德荣走近一看,破衣烂衫的女人脸色苍白几近昏迷,浑身不断的战栗。她见有人走近,便用微弱的声音哀求道:

“大哥!行行好,给点吃的吧,我快挺不住了。”

德荣望着女人失神的大眼,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赶紧唤来大哥德贵,同是穷人出身的兄弟俩立即将女人搀扶进屋中。德荣的老婆先烧了碗姜汤给女人驱寒,又添了碗包菜皮煮的稀饭给女人喝。女人狼吞虎咽头也不抬就将稀饭喝光了,这时才抬头说:

“谢谢大哥一家子,你们救了我的命,好人啦!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德贵却说:“妹子,吃饱了吗?没吃饱我再给你盛一碗。”

女人的眼睛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围着的孩子,个个面黄肌瘦显露菜色。最小的女伢子用饥饿的眼睛望了望母亲,似乎在告诉母亲:“娘!我饿,但我不说。”女人感动了,她把女伢子拉到身边用双手捧着孩子的脸端详着,眼泪珍珠般地掉了下来。没想到女伢子竟懂事地说:

“姑姑,你一定是没吃饱对吗?不要哭,我今天早上不吃,省给你吃好吗!”

女人一把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头沉重地垂了下来,许久没有抬起。……

好心的德贵兄弟俩见女人身体太虚弱又无亲可投,便暂时收留了她,只待身体好些再让她走。这女人二十九岁,是安徽人,名叫汪惠香。因为她不愿多说家里的事,兄弟俩也就没多问,心想,反正住几天要走的。汪惠香是个勤快的农村妇女,她不愿白吃,总是挣扎着帮包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阻都阻挡不住。她很快和德荣家的孩子们混熟了,而且从孩子们和邻居社员的口中得知包德贵义举动天的行为和品质,不由得对这个孤独的中年汉子产生了由衷的敬慕和同情。

包家收留了个外地女人也引起同村社员的关注,好心的社员对包德贵说:

“德贵,这是老天照顾你,女人都送上门来了,你就讨她做老婆吧,机会难得,别再错过了。”

德贵却说:“那怎么行,这不是乘人之危吗?我包德贵不干这样的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都怨自己是光棍命。”

村里的长辈又对德荣说:“德荣啊,你哥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他至今还打光棍,不都是为了成全你吗?你哥为人厚道重义,说什么不愿乘人之危,我看这事只有你出面说合了。”

德荣说:“我比你们都急,但我小,哥大,你是长辈,我们一块儿出面去说更妥当些。”

在众人的鼓动下,媒很快就说成了,又很快欢天喜地的进了洞房。四十出头的包德贵第一次亲近了女人做了新郎。两口子和和美美同心同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第二年便生了个儿子,取名叫包胜宝,艰苦的小日子更有了盼头。

好容易熬过了三年自然灾害,日子刚有了转机又来了晴天霹雳,包德贵几乎震死了过去。一天,汪惠香和同村的女社员兰嫂,在赶集回家的路上被七、八个壮汉拦住了。他们是开着货车来的。为首的男人叫同伙将汪惠香绑上了汽车,又将兰嫂推倒在地,他操着安徽口音说:

“告诉姓包的,汪惠香是我老婆,三年前逃荒时走散,他占有我老婆是非法的。我也是庄稼人,念他包德贵是个有情重义之人,前面发生的事也就算了。我老婆也帮他延续了一脉香火,算对得住他了。但老婆终究是我的,我得带回去,家中还有三个孩子在等娘呢。”

兰嫂从地上呼的爬起,一把揪住为首的男人说:“你们青天白日抢人,就不怕犯法吗?”

“我没犯法,是你们犯法,不!是包德贵犯法,非法占有有夫之妇才是犯法。”

兰嫂又冲着车上的汪惠香说:“惠香妹子,他们说的都不算!我要听你的真话。”

为首的男人将惠香口中塞的毛巾取出,深情和悦地说:“老婆,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了,就是铁鞋也磨穿了。孩子们都在家盼娘呀!我已经打听过了,知道包德贵兄弟是个好人,少有的好人;但一个女人总不能同时有两个丈夫吧?那是要犯重婚罪的!我已经问过法官了。你就对这位大嫂说实话吧,人家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泪流满面的汪惠香说:“大牛哥,松绑吧,我不会跑。让我对兰嫂讲明实情,我会同你回去的。”

“可以,但不要说得太久,否则就走不了啦!”大牛又特意补上一句:“不要将我们家的地址告诉他!免生麻烦。”

汪惠香说:“我早料到会有今天的,也想过回家乡,但实在不忍心伤害老实重义的德贵大哥,所以就挨一天算一天了。家乡的地址我过去没告诉他们,今天更不会告诉他们,只是……”惠香悲哀地呜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一走,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苦命的胜宝儿?他才三岁呀!”

天下的穷人是一家,大牛心一软动情地说:“那你就去见见那孩子再走吧。”

“见了还分得开,走得了吗?”

汪惠香把心一横抹去眼泪,把要说的话,要留给德贵和儿子的东西一古脑儿全交给了兰嫂,又向大牛要了一百元钱,并脱下身上的毛衣一并交给了兰嫂:

“兰嫂,这钱交给德贵,算是我的一点谢意,否则我早死在野地里了。这毛衣,就麻烦弟媳改给我胜宝儿穿。”

惠香挂着泪,带着割不断的牵挂跳上了车,兰嫂无可奈何地只得让道。黄土路上蓬起一股尘烟,她走了,心口上又添了一道伤痕。从此,德贵、惠香和胜宝只能在依稀的梦中相见。

儿子包胜宝是争气的,他在对母亲的思念中长大成人,又考上了建筑工程技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新时代彩印厂当了电工。

包胜宝请了长假,可往后的工作并没有着落;他仅凭着一个信念,自己年轻有技术,人又勤快,这世界不会没自己的容身之地。话虽这么说,找个较理想的工作还真不容易。下海经商自己没有头本,也没有适合自己的项目;学别人来个“孔雀东南飞”,去广州深圳打工,眼下还没拿定主意。他突然想起设计科的周星,平时常去设计科修理电器,得知周星的弟弟周明是文化革命初期的建筑工程技校毕业的。周明的年龄比自己大十二岁,可以做自己的师傅,但也是未见过面的校友。说不定老校友能帮上一点忙,即使帮不上忙,出个主意也好。想到这儿,包胜宝决定晚上去周星家串门。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胜宝踏进周星的家门,正巧周明在和哥哥商量出国的事情。经周星一介绍,二位从未谋面的同学很快就谈得很投机了。眼下国内的国营企业大都面临许多困难,不仅是效益低下,而且有生存问题,因而工人致富更是个遥远的梦。工人们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办法的纷纷走了出去;没能耐的、胆小的、老弱病残的,只有待在厂里熬日子,等着吃大锅饭。周明有个同班的老同学叫陆誉民,正巧在南城市对外建筑安装工程总公司工作,现在担任科威特项目工程组的负责人,正组织挑选第二批赴科威特参加施工的工人。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仅可以圆出国梦,而且可以挣许多美金回来。周明在同学的帮助下被选中了,他此刻正和哥商量一些出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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