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情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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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情肆意-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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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嫂嫂诞下景同之时,你在她身边?”服侍她漱了口,他又轻声问道,“尚不足月吧?”

    “嗯。一路颠簸,嫂嫂早就不支。又为了护我,被人毒打”忆起当时嫂嫂疯了一般主动求辱,暖暖的烛光里雅予冷得瑟瑟发抖,“景同生下就没有气息,好半天才哭出了一点声音。我当天夜里被劫去喀勒,走的时候只记得他的小腕子上有颗小痣”

    “那这么说,嫂嫂她许是也还活着?”

    嫂嫂被一刀劈在血泊中,鲜活的人顷刻就若稀泥被碾在脚下,那一幕生生将人逼疯,雅予应不出,只轻轻摇头,眼前鲜血淋淋

    每一处都是不能触碰的伤,每一问都牵扯得她眼中的泪盈满又强忍着落去,反反复复。烛光里对坐,看着她低头出神,他心痛难当,读尽天下诗书也寻不着话来安慰这家破人亡,好一刻才道,“小景同,真像大哥。”一句感慨确实来自肺腑,从未见过如此相象的父子,一个不懂事的娃娃牵出行将破灭的希望,冥冥之中,岂非天意?

    提起景同,雅予才稍稍缓过口气,“嗯,就是,不喜欢读书。”

    他笑了,“是你这姑姑没教好吧。”

    雅予闻言轻轻抿了唇,亲人面前倒是无需遮掩,只是这才见面还是不要急着暴露那小东西狼崽子一般的性子。除了他阿爸的话谁的话都不听,骑马射箭,大字不识。

    她总是这样,说不过的时候就会默了声儿,独自悄悄赌气争一句都不会,让人心疼,他更柔了语声,“莫急,往后有徐嬷嬷管教,定让小公子礼数端正、读书上进。”

    雅予一愣,“你,你说什么?”

    “徐嬷嬷。”看着她惊诧,他越发绽开了笑,笃笃定定,“我说,徐嬷嬷。”

    雅予腾地坐起身,“她,她老人家不是”声音惊得发颤,气息都接不匀!徐嬷嬷是奶娘,将她捂在心肝上的奶娘!出事那一夜娘亲被杀,为了护着她和嫂嫂奶娘拼了自己的性命,雅予亲眼看到她被胡贼扔下了楼。此刻仿佛那冷去的血都冲了上来,一把握住他,“奶娘,奶娘真的还活着??”

    “此时此刻就在京城我府中。”

    她哭了,眼里蓄积的泪再也屏不住,扑簌簌地,悄无声息。这么近,他几乎可以嗅到那泪的味道,嗅到她抽泣的气息,一声一声都颤在他心头。她的小手握得好紧,第一次与她这么亲近,他好想握住她,将她紧紧拢进怀中,可他不敢,不想她再受一丝一毫的惊吓。任她哭,滚烫的泪水滑落白玉般的脸颊,轻轻打湿他的衣袖,冰冰凉

    “奶娘在,在你府中?”泪不尽,人已是空乏,却这心里暖暖的,添得好满。守着他,雅予抽抽泣泣地问。

    “嗯。”她的手没松,他也不动,只用另一只手取了帕子轻轻沾着她腮边的泪,“我把原先咱们去避暑的那座宅子买下来了。”

    接过他的帕子,雅予不觉诧异,“是京郊那宅子么?那你每日往兵部衙门去岂非路很远?”

    他微微一怔,原来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在做什么,却仿佛两世相隔“往后,我辞了公职,开个书院。你说可好?”

    他的话让雅予想起那一日酒桌上的计较,草原这边已然将他当作今后朝中之重,若是他果然能与庞将军一道护得边疆安宁,该是百姓之福;只是,他生性淡泊,本不是个弄得仕途经济之人,不知怎的入了兵部,这一时竟是让雅予不知该怎么答。

    看她没吭声只低头轻轻折着帕子,他笑笑,“回家再说。”

    回家从那天塌地陷的一夜到千里劫持,从喀勒到左翼大营,又从北山到金帐除了那难堪的强占,点点滴滴她都讲给他。他认真地听,轻声询问,仿佛要把那每一个字都细细咀嚼,吞咽,随着她的话陪她重新走过。只是,他从未问过她走或不走。一切都似顺理成章,他如此笃定她会走,因为回家,本就是天经地义

    难道不该么?回家,怎会犹豫?曾经忍辱负重,望眼欲穿,都是为的要回到那空无一人的“家”。此时家中有娘亲在等,她的心却纠结百转,痛不可当

    北山是家,草原无家

    她的六郎是群狼之首,残忍而忠诚,可以领军征战天下,也可为一个人、一个“义”字放弃所有。他将她占得太满,太重,太狠,可她的心却太小,容不得与人分他半分。曾经一心想霸着他,耗尽心神;如今,残破之人,何必再多求?何必让他为难

    “雅予,”

    “嗯,”她抬起头,眼前是那双熟悉温柔的眼睛。

    “莫怕。”

    她淡淡一笑,“无甚可怕。”

    

    来在门前,娜仁托娅略驻了驻脚步,看卧房窗上烛灯昏暗,暧昧地幽幽恍恍,心下更是不快,强自压了压,这才推开门。

    进得门来,见外间桌边一人独自端坐正在饮茶,见她进来赶紧起身,“太师夫人,”

    “褚大人,”

    两厢见礼,十分客套,像是白天那一场震惊下的怒然冲突从不曾有过。

    “夫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客人问出了主人的话,竟是如此随和。念在那卧房中的小烛影并非他两个的不清不楚,娜仁托娅心里虽不耐也便忍下,“我来瞧瞧雅予。”说着看向内室帐帘,听他语声低沉,不觉也随着压了声音,“睡了?”

    “嗯,今日她实在是乏了。”

    他的答话并无甚不妥,却这语气如此亲近,听着让人实在难以消受,娜仁托娅微微一笑,“褚大人,时候不早了,若是不往驿馆去,前头给你备了客房,不如也早点歇息。”

    “哦,今晚我不走了。”

    酸儒书生竟敢如此大话直接,娜仁托娅的笑一冷,“褚大人,你们中原人最讲究男女大妨,如此行事不妥吧?”

    “世交联亲,手足之近。”褚安哲安然落座,“回家途中临行暂处落脚,明烛坦荡,隔帐相守,何来不妥?”

    “一挂帐帘便能撇得如此清楚?”娜仁托娅只觉一股心火蹿上来,原先那些两国边疆、轻重厉害的计较都撇去了脑后,“褚大人若要当真论起亲,不如咱们就论一论。不管雅予曾经是谁,如今她是我瓦剌六将军夫人!夫君远征在外,为妻独守为人行事就该多一份计较。更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即便就是娘家的亲哥哥来了,男女有别也理应恪守礼数。”

    “太师夫人所言极是,”褚安哲淡然一笑,“那我这娘家人就敢问一句:小妹何时出的嫁?”

    这一质问并非意料之外,这也是此事于中原解释最尴尬之处,一板一眼的翰林院书生岂肯放过?娜仁托娅因道,“北山流放遭敌偷袭,他二人命悬一线,生死之劫。回到大营一个病痛缠身,一个被囚地牢百日之久。将将见了天日便逢中原换防、边疆事急,老六领下帅印就匆匆上任。若说嫁,北山雅予就已然嫁了。一年夫妻做定,金帐之上谁人不知她是堂堂六将军夫人?”

    眉心微微一挣,褚安哲道,“夫人的意思是,木早已成舟,只是六将军一直忙,没空儿娶她?”

    书生语气极淡,心平气和,一语点中要害让这一番儿女情长之说显得那么矫情,娜仁托娅不觉咬牙,“老六为雅予以性命相护,闯下大祸。千里流放,她随他走,是冷是苦,两人相依为命!褚大人饱读诗书,也是懂得人情之人,寻去根源是他二人的情意,还有什么礼式能比得生死相守更结得百年之约!”

    闻言褚安哲轻轻点头,似是颇以为然,只道,“走北山之前,他们可已然夫妻做定?”

    “不曾。”娜仁托娅心中明白,若说儿女情意尚能为这无聘无礼的婚事勉强辩驳,那强霸郡主一事就绝无申辩之处。

    “那这么说,雅予被带走,冰雪千里,只是为六将军陪刑?”

    娜仁托娅蹙了蹙眉,“当时并无人知晓郡主的身份,只念他两个情意早生,不忍分离。”

    “这无关身份,尊贵的郡主也好,无根无基的孤女也罢,六将军随性起,可以让她生,也可以让她死。”

    一字一句缓缓道出,语声沉,面上那淡淡的笑容也隐去不见,书生一张清秀的脸在烛光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娜仁托娅也冷然道,“褚大人此话我无处辩驳,儿女情//事岂是旁观之人能说得清。只不过,断言之前,你不妨问问雅予,若她也道一切都是老六所迫,那我一家甘愿领罪。”

    “她心软,情意之真我从未怀疑。只是,北山蛮荒之地,常年冰雪,野兽出没,听说数十年来,只有去,从无归。六将军为了一己之欲不计旁人生死,若非日后生情给了她一身妇人衣衫,他与阿日善,异在何处?”

    “褚大人!”娜仁托娅猛然厉色,“你将入朝堂,言语要知轻重!莫为了一已私仇,扣下罪名,你可知这其中厉害!”

    “十分厉害。”褚安哲站起了身,“所以,‘六夫人’三个字休要再提,为了我大周的脸面,也为了你,瓦剌的安危。”

    公然的威胁出自翩翩书生,静夜里一身安然的儒雅之气竟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比那厮杀战场的千军万马更加气势逼人。娜仁托娅轻轻握了拳,与那平静温柔的眼睛对视良久,争锋相对的话终是咬碎在齿间,转身离去。

    “夫人留步。”

    不及应,耳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娜仁托娅猛一惊,赶紧回头。

    眼前人已然单膝砸地,大礼相拜:“大恩不敢言谢!亲人劫难重生,小公子养育之恩,太师一家于褚安哲只当再生父母!他日回转中原,定当辅助庞将军力保边疆安宁,助太师一臂之力!”

    娜仁托娅呆立半刻,猛地明白了什么,赶紧俯身双手搀扶,“褚大人快快请起!”

    百感交集,面对这清水书生娜仁托娅多年的谋算与定力都是无力,莫名中心里竟是生出一股暖意。告辞离去,看到帐帘轻动,娜仁托娅驻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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