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地喘气。方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是白天走过的窄木桥,日里便是在这边不经意间感觉到了那妖怪静静的凝望。那种一瞬间便覆满了心头的安心感觉,只有他能给。
阿篱走上小桥。一低头,桥下是愈发清澈的河水,天上的星子映在水中,月色中蒙了层雾气,如是蒙纱的少女,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秀气又朦胧。
四周空寂,只有浅浅的流水声。
“呵!”她喘了口气,把手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那里的心跳很快。咬了咬唇,说不出话来。半夜醒来,不知为何突然有种“轻履步香阶,幽夜会情郎”的急切焦灼,随意收拾了防身的巫女弓箭,便跑了出来。
真是奇怪。阿篱笑起来,“BAGA。”额头沁着薄汗,挟卷着河水气息的山风吹过,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天气开始变冷了。”抱住自己的双臂,上下摩挲臂上的肌肤取暖。
月夜下,深之森深处,御神木树冠蒙上淡淡的月华,有着秀丽挺拔的轮廓。一道流星滑过天际,最后坠落在她望着的方向。一团灿亮的光影隐没在山林灰黑色的暗影里。
她站在小树上,失神,“御神木”
突然拔腿就跑。
一路奔跑过小桥,一路奔跑过灌木丛,一路奔跑过树下,被绊倒数回丢了弓落了箭,终于还是到了
“杀生丸!”原来真的是他。
御神木下,雪衣不染的男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她一身狼狈,眉尖微拧,洁癖又犯了。“女人”脏兮兮的话尾消失,好大一阵冲撞挟卷着女子特有的味道入了他怀中。柔软,温热的,人类女子的身体,深埋在他怀中,微微颤抖。
身体僵硬了下,然后适应了她的感觉。有些迟疑,但手臂还是慢慢抬起,放在她脑后,轻轻揉着那绵软的黑发。“女人,你怎么一身都是泥,脏兮兮的。”话语落下,便感觉到环住腰间的手臂收紧,怀中的脸愈加深埋,泪意泛湿了他的前襟。
“杀生丸杀生、丸呜”她低低呜咽,声音轻细得教他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杀生丸凑近去听,突然间眼神无法自抑地柔和下来,唇角牵出细微的弧度,轻浅到像是落樱掠过风里不落一丝的痕迹。
“想见你杀生丸”
“女人”大掌控住她的后脑,抬起她的下巴,冰凉柔软的唇贴上她泪湿的唇瓣,舌尖尝到了泪水的味道。
¥¥¥
山风吹过林间,叶子呼啦呼啦地响。御神木的枝枝桠桠在风里缓慢摇晃起来,木质纤维在内里撕扯的声音鲜明又熟悉。更是亲切。
阿篱抱着自己的双臂,仰望夜幕下的御神木树冠。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了,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愈发熠熠发亮。
“记得不久之前,我还跟由佳绘理她们坐在树下喝下午茶。”
杀生丸就站在她身后,眼瞳是纯澈的浅金,眼神静默。山风吹过时,她摩挲着手臂,然后他身上的银裘如有生命似地爬上她的肩,将她卷入怀中。
“冷吗?”沉稳的声音依然波伏不起,关切也是淡到无迹可寻。
阿篱轻轻点头。不过现在已经不冷了,在他怀中,周身如浸泡在温泉水里,岸边还有樱花零落。樱花的香气清清浅浅沁着。
“为什么哭?”
沉默了下,她伸出手指拽住他银裘上的绒毛。“很害怕。”他没有追问原因,只用沉默来等待她的解释。
“呐,杀生丸,这几天我在那边,看到以前的我,原来那样喜欢过他”几天下来,她已经看尽了少女戈薇的委曲求全,只为了半妖少年的温柔守护,而爱得忘了自己。她心里一直很不安,自从见到了十五岁的自己之后。不只是他们在揣测怀疑,她看似表面平静,心里又何尝不是翻江倒海。
最让她不安的是,戈薇和犬夜叉之间的默契和亲密。那张镜像一般的少女的脸上,跟他相处时,常常是表情生动活泼,笑容灿烂。眼角眉间全是幸福,像阳光一样灼烈地宣告它的存在。
“杀生丸,万一”叹息,“万一,我的记忆恢复了,怎么办?”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那种感情,随着记忆消失而感觉不到分毫了,但是记忆一旦回来,是不是会排山倒海般淹没她。
杀生丸搂紧了怀中的女子,却面色冷漠仿如这事与他无关一般,平静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因为尊重,所以甘愿冒着她可能恢复记忆的风险,把她送到半妖身边去。
“尊重我的,选择?”她有些惊讶,忽然眼眶一红,“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也没关系吗?”轻声一笑,“嘛(MA)~这不像你的风格喔,杀生丸大人。你父亲把一把牙刀给了犬夜叉,你都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现在”
他身上的气息冰冷刺骨。
她的声音没了。
原来是这样(SOGA),她不过是个人类,他最厌恶的人类那句‘别拿自己跟父亲的铁碎牙作比较’,还刻在心底。
阿篱的眼神黯下来。
杀生丸冷着张脸,表情淡漠,不温不火地说道:“你们人类就是喜欢拐弯抹角地说话。女人,你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诶,杀生丸?”她在他怀中转身。
男妖的神色静默冷然,手扶上她的脸颊,说:“选择相信你的选择,是我杀生丸的决定,不会更改。至于我的结果会怎样,跟你无关。”
“杀生丸”阿篱动容,现在她或者可以明白些许犬夜叉的心情了,在戈薇跟桔梗之间他努力左右为难进退不得的这种煎熬。如今她也将置杀生丸于自己曾经所处的尴尬境地。“对不起(Gomei)。我很害怕,也很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
“说什么傻话。”冷冷扫过一眼她泫然欲泣的脸,皱眉,“脏!”不符合他杀生丸的华丽哲学。又不能像踢飞邪见一样踹过去一脚,他只好蹬蹬后退一步。
阿篱扑哧一声笑起来,眼角半含泪,连连点头,“是,是!这回绝对不敢拿杀生丸大人的名裘当抹布了!”
走在回村庄的路上,她抬手捂住发烫的胸口,微笑:莫名地,被他安慰了,现在觉得心安了雪衣男妖站在风大的山崖上,一直看着她走过小桥,走进人类的居所。白袂翻飞,前襟曾被她泪水湿透的地方已经干洁,那独属于她的气味却无论如何也散不去,执着地缭绕在他鼻间胸臆。
敛了敛眸,他垂下纤秀的双眉,“阿篱(KAGOME),我杀生丸会等到那一天的。”
她恢复记忆的那一天,绝对完整的记忆!
预言
这气味很突兀。
杀生丸侧了侧视线,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银发红衣。侧身,看到半妖少年沉郁的脸色晦涩的眼神,问他:“阿篱是为了来见你,杀生丸?”
“”他冷淡漠然的表情分明在说与半妖无关。
对于这种沉默,犬夜叉咬牙切齿,“哎!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人类吗!为什么要来招惹阿篱!”男妖一句‘三心二意的半妖没有过问的资格’,堵得他无话可说。踌躇半晌,叹息:“SOGA,我确实”
相较于‘阿篱为什么来见他’这个问题,犬夜叉更想确定的是‘杀生丸为什么来见她’。二十五岁的女子,日暮篱。
“如果你来只是为了问我这种愚蠢的问题,我没有兴趣跟半妖废话。”男妖身上溢出白光,已经充斥了妖力,打算化为光影离开。
“等一下!”
白光一瞬间消散。杀生丸等着他开口。
“我、我”犬夜叉犹疑再三,有很多的话堵在胸口,像棉絮一样,闷得心发慌。十五岁的戈薇(KAGOME);二十五岁的阿篱(KAGOME),对于他来说,对于他来说意义无法分辨。所以,那杀生丸呢?两个阿篱,他又是如何分辨的?
半妖的迷惑终于问出了口。巨大的沉默降临。杀生丸的脸色一瞬间沉冷,冷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静静地观望。一直看着,静静看着,脸色冷漠,目光透澈,仿佛一直看到了半妖心底里去。
犬夜叉涨得脸通红,“哎!我、我杀生丸,二十五岁的阿篱是喜欢你的吧。那你呢?KAGOME最后是选择了你的话,那么我、那么我也没关系。只要她是觉得幸福的”在桔梗和她之间摇摆不定的他,她不要他,也是好的。他只是希望,她幸福而已。
“少自以为是了,犬夜叉!”杀生丸冷冷瞪他一眼,拳头已经狠狠地招呼上他的脸。实实在在地揍在了半妖身上。
他躲闪不及。
抓起火鼠裘的前襟,把犬夜叉钉在树上,杀生丸难得居然动了怒气,被心里的愤怒烧得理智冒火,“半妖!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幸福!连区区半妖都做不好,还想决定别人的幸福?!混帐!”
双手抓住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掌,只扯到了对方的衣摆。指间冒出的青色毒烟熏得半妖七昏八素,毫无还手之力。“阿篱别伤害她”
哼!杀生丸鄙视一眼,爪子一松,半妖的身体便滑到树根呼呼地喘气。
半妖抬起眼皮,“别、别过份了,杀生丸。我刚刚不还手是因为”因为中了毒而虚弱万分却还是死鸭子嘴硬,绝对不肯示弱。
杀生丸直起腰,理了理银色刘海,冷冷瞥一眼,“犬夜叉,对我来说你不过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整天需要父亲的牙刀铁碎牙保护。”妖力化成白光包裹银裘雪衣,瞬间便腾空远去。夜风里留下淡薄的话语:
“犬夜叉,能决定这种事情的,不是你或我。而是,阿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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