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神劫-天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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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神劫-天寂-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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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冰君的目光怔怔跟随着他的身影,半天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等想明白奔出去,穿过窄小的院子,出了大门,正看到他撑着身体离开轮椅坐进停在岸边的小艇。

柯七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竹笠,手上转着蹦蹦跳跳从屋旁转过来,看到小冰君,她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

“阿姐,你在这里等我,我送了爷儿就回来。”

一夜未睡,她精神仍好得很,对于天陌的决定没表示出任何异议,也没对小冰君露出丝毫怜悯。她性格洒脱,如果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便不会再去徒劳地伤神。昨天已算是特例,想了一天一夜,她觉得自己是想明白了。至于自己所想究竟有几分正确,她并不在意,也没想去求证。其实这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真与假,对与错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得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就如眼前的阿姐,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这样的她是不足以让爷儿许下一生的誓言的。

小冰君呆呆看着天陌垂着眼,俊美的侧脸在江畔的积雪映衬下显得那么冰冷而遥远,突然间明白到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扔下自己了,就如当初毫不留恋地扔下库其儿一样。

“你说过只要我不离开,你就不会丢下我。”她轻声呢喃,心中一片茫然,不知要怎么办。

他不过是一个无心之人。你且记住我今日的话,早晚有一天,终叫你比我的下场还惨。

当初库其儿的话突然浮现在耳畔,身上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她不由伸出手扶住身旁的门框,脚却无法再向前挪动半步。

柯七将竹笠扣在头上,解开缆绳跳上船,突然想起什么,抬起头冲这边嚷:“阿姐,早餐在灶房的锅里。”一边喊她一边将船撑离了岸。

小冰君没有回应,她看到天陌突然转过脸来,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话。

船桨击水,逆流而上。

你已经选择了离开。他说。

她浑身一震,突然提起裙摆撒腿沿着江岸追了过去。

“我没有!我没有”一路追,她一路对着小船大喊,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爷儿。”柯七看着她磕磕绊绊的身影,不由有些迟疑起来。

天陌垂下眼,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按在腿上的手却缓缓地收紧了。

江边乱石嶙峋,枯苇乱草处处,小冰君没跑多远便被绊了一下,扑跌在地,膝盖和手心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她却顾不得,惶急地爬起来继续追。

然而小艇却渐去渐远,最终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再一次跌倒,她没再爬起来,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半掩在雪下的蔓荆,嘴里依然在喃喃着没有。

她没有,她怎么舍得?额头轻轻磕在冰冷的雪上,有那么一瞬间她忍不住想如果能像昨天那样睡过去,再也不用醒来该有多好。

她不懂为什么不过一日就什么都变了,更不懂他那句话的意思。也许也许由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吧。

闭了闭眼,她吃力地从地上起身,手脚已冻得僵硬,连之前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抬手,她用手背蹭了蹭被雪浸得冰冷的额头,缓缓将散乱的发丝顺到耳后,冻得青白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跛着脚往回走。

往回,走了很久很久,当看到那栋位于渔村边缘的仍敞开着大门的老屋时,小冰君甚至觉得自己或许走到了另一个地方。直到走进里面,看到天陌放下的碗筷时,才放下这个想法。

没有人。找遍老屋的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没看到一个人,连一只老鼠也没有。关上大门后,整栋屋子没有一丝声响,空得让人害怕。

小冰君默默地将碗收进灶房,从缸中舀了一瓢凉水倒在木盆中,然后将手放进里面,垂着头慢慢地清洗上面的血迹和泥沙。

血凝成了块,泥沙嵌进了破皮的伤口中,她便一点一点地抠下来,心里什么也不想。洗着洗着,突然有水珠掉进不再清澈的水中,一滴接着一滴。

很痛。真的很痛!指甲每抠出一粒细砂,她就对自己说一句,与之相伴的便是接连不断的水珠滴落。

直到全部洗干净,她才抬起袖子在眼睛和脸上抹了几下,唇角扬得高高的,带出了深深的梨涡。

倒水,舀水,清手,然后走出灶房,在院子里以及各个房间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然后蹲在一株含着花苞的老梅前,静静地等着蝴蝶的到来。

蝴蝶会来的吧。她想,如果没有蝴蝶,在这冰天雪地中,它该有多寂寞啊。

只是它什么时候开呢?仰头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看样子又要有一场大雪,它会在下雪的时候开吗?

她皱眉,然后突然跳起来,往一个房间跑去。她记得里面有斗笠和蓑衣。

等手忙脚乱地穿好蓑衣,拿着斗笠出来的时候,雪已经纷纷扬扬地下了起来。她拆了发髻,将斗笠戴上,然后又蹲回了老梅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黑褐色枝干上的红色花骨朵,看着细雪飘过,将它衬得娇艳如火。

她想,她可以陪着它,就算是一厢情愿也没关系。

等到花开的时候,她就去找他。

第十八章 (1)

雪中挟带着霏霏雨粉,润物无声,然而在晚间的时候梅树却覆上了一层薄冰。

小冰君掌上灯,呆呆看着凝在冰晶之中的花骨朵,一下子没了主意。

花不会开了。花没办法开了

缓缓蹲下,冻僵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雪上划着,昏黄的油灯照射下,一个奇怪的字体出现,又被另一个类似的字体所替代,最终却都湮没在纷飞的雪片中。

雪落簌簌,夜愈加寒冷起来,鼻中一阵发痒,她不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于是掏出手绢抹了抹鼻子,又折得整整齐齐地揣进怀里。

低下头,看到被雪湮没得几乎看不出是什么的字,出了一会儿神,而后唇角梨涡微现,伸出手顺着那字迹重新划了一遍。雪湮了,便又划清楚,如是反复,竟是乐此不彼。

陌。陌。陌陌逆?逆!

她赫然想起,她所写的字不只是陌,还有逆的意思。在冰族语中,这两个字的写法其实是一样的。

逆。

阿嬷说,要掌控住一个男人的心,一定要学会怎么恰当地运用这个逆之。总是一味地温柔顺从,很快便会让他们厌倦。

可是,她就是想对他好,不舍得他烦恼。阿嬷可白教了。

逆。

不过偶尔的任性也是被允许的吧。他都不要她了,她再顺着可就再见不到他了。

逆。逆

啊,他们是逆流而上,逆流逆流!

碰地一声,小冰君惊慌地站起身,因为太急,在雪中蹲得太久已经变得又僵又硬的腿一个踉跄,踏翻了旁边的油灯。油灯倒在雪地上,油撒了一地,火焰扑腾了两下,灭了。

顾不得油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将整件事想个透彻,生怕遗漏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才逃离那些人,他却又倒回去?他之前要去塞外,是为了帮她寻找恋儿,但早上离开前却说了这事小七会去做,那么他往北是要去哪里?他无意夺回黑宇殿,自然也不想参与进那些人的争斗中,那往回走是是

越想她越觉得害怕,双手抖得无法控制。

他是为了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吧。

因为她的无用,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做吧。

就算不想再要她了,却仍然顾虑着她的安危

想到此,小冰君再也站不住,跛着腿便往屋外跑去,直到在野地里跌了一跤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于是揉了揉跌得发痛的膝盖和下巴,又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嘴里有血腥味,大约是舌头还是哪里被磕破了。走进灶房,舀水漱了漱口。冰冷的水一入口,牙齿舌头都冻得麻木了,浑身上下仿佛再找不出一丝暖意。

生火,烧水,将身体泡进温热的水中,直到慢慢回暖。

将柯七早上留在锅里的已经糊成一团的汤饼热了热,胡乱吃了一顿,然后回到屋内倒头就睡。她很清楚,在这样的天气,不做好充分准备就冒冒然去寻人,只怕人还没寻到,自己倒先冻死在了路上。

然而,她没想到这一躺下,竟然会差点再也起不来。

她身体本来就还很虚弱,又在雪中呆了一日,加上情绪起伏太大,之前一直撑着倒还没事,这一躺下便发作起来。迷迷糊糊中只觉浑身像火烧一般,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热的,头痛欲裂。

前一夜时还有柯七照料着,现在却只剩下她一个人,这烧一发起来,便如那燎原之火,越烧越旺,颇有无法收拾之虞。

隐隐约约间她知道一直这样下去必死无疑,求生的欲望迫使她奋力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然而眼皮像灌了铅般怎么也撑不开,胸口如同压着一颗大石,每喘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的力气。

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再看看主子,还想再看看恋儿还有那如同圣域般洁白的城

耳边响着拉风箱般的呼哧声,在寂静的夜中,在雪片敲打屋顶的簌簌声中,清晰而寂寞。

“看不到的笑脸,知晓我的痛苦,你会不会来看不到的笑脸,知晓我的痛苦,你会不会来”

是谁在唱歌?那仿佛来自远古的坚韧而温暖的反复吟唱

小冰君只觉身体一震,整个人就像挣脱了桎梏瞬间变得轻盈无比,羽毛般往上飘去,毫无阻碍地穿过墙壁,往着记忆中开满洁白梨花的宫院飘去。

就在快要飘出院子时,一声细微的炸裂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回头,只见那株被冰封的梅树上,一朵鲜红的梅花撑开了外面的薄冰,如火焰般在纷飞的雪片中,在阗黑深沉的暗夜中绽放,金色的蕊随着花瓣缓慢地舒展开来。

花开了!

她欣喜地飘回,小心翼翼地以手掬之,却未触及花朵。

舒缓而忧伤的吟唱仍在响着,却越来越遥远,最终变成一缕飘忽难以捉摸的存在。

低首,小冰君珍而重之地亲吻花瓣,在看到自己的唇与花瓣重叠时并没有太多地惊讶。就在回头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自己又离开了身体,如同十年前的每一个白日那般。

八岁时的一场大病,来得如同今日这般凶猛而迅速,就在御医束手无策,所有人都认定她必死无疑的时候,她陷入了永久的沉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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