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噼里啪啦珠子落入水里的声音，心里有些可怜她，没人教导过一路摸索过来的小海妖，隔绝了同类长大，却要行使生硬的王者权利，自不量力就是由此而来的。
想来她那夜把我弄下海，该是给同类说了要留我性命的吧？否则依照我的推断，它们是很乐意让我溺死在海里的。
“别的海妖在哪里？”我跟在陛下身后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是哪儿。”狮子国王傲然回答，“反正是按你说的，进化的和没进化的混杂在一起，慢慢挑拨分化、慢慢使用它们吧。”
“它们那么听话？”
“它们的王在我这里！”
又走了一阵，我们走进他平时接见幕僚的起居室，狮子国王又问：“他说的那只鸟人你认识？”
我该怎么说？那只就是您认为您消灭了的妖魔首领？您认为还有别的鸟人存在吧？
我频频摇头：“听说过呗。”
陛下有点烦躁的在室内来回踱步：“本来十拿九稳的许愿花，结果还是功亏一篑，我……”
他好歹是我目前的老板，他烦躁我也不能太乐呵，我讨好的倒了一杯椰子汁递过去：“您老保重身体。”
陛下似笑非笑的盯我一眼：“你也不是个省心的东西！”
我：……
业务员生来就是销售经理的出气筒，您批吧！
“公主也是，非得跟图马帝国的那个人联姻，”陛下端着杯子叹了口气，“啧，伤脑筋。”
我只当听不见，假装恭敬的垂头而立。
陛下摩挲着杯子的柄，喃喃地说：“恐怕真的要开战了，但是会牵扯到附近的几大海域……”
这就跟我更无关了，我可是平民女，打仗八竿子也打不到我身上。
陛下对着沉默做人偶状的我发了一堆牢骚，我看就因为我这“唯一取信于他的外乡人”身份，他是憋足了怨念拿我当陪聊了，跟他岛内的民众他得端着，谁敢听他的私房话？
我忍，何况这位还欠着我老多工资没发呢。
好容易他把领地内外看不过眼的大事小情念叨个遍，时间也到中午了，他顺理成章的说：“小贾，中午跟我吃饭。”
我登时活化，谦恭的说：“多谢陛下好意，可我中午已经有饭局了。”
我收到一串锋利的眼刀。
谁理他？呆不下去了姐就跳海走人。所以我装模作样的抚胸失礼，自顾自的说：“您忙，我告退了。”
眼刀一路追着我，直到被木门阻断。
我神清气爽的拐到王室大厨房“借”调味料。有几个陛下的贴身侍卫正在吃饭，见我进来后，经常跟踪监视我的那位发话了：“陛下不是安排你一同进餐吗？”说完他瞥了厨娘们一眼——那群长舌妇，肯定收了陛下的吩咐。
“我是你同事，不是你下属。”我搜罗着调味料，不太想搭理穷找事儿的。
几个侍卫都沉下了脸色。
娜娜大姐总管这间大厨房，她是老好人，最见不得小年轻吵架，快手快脚的把调味料给我包好。
只听那位侍卫又说：“那夜你落海后，陛下大发脾气，他差点也跳海去捞你！”
我接过调味料，对他们诚恳的一一点头致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其实就是那么不识抬举，大家别介意——介意我也改不了。”
群默三秒。
厨房果然是八卦汇聚之地，八卦别人也就算了，居然八卦我……
我趾高气昂的迈出厨房扬长而去。
秋安元在木屋内的角落打坐，他绝大部分都安静的跟一团空气似的，好像特别愿意减少存在感。我的视线隔着窗子在他身上打个转，把调味料放到木廊上，而后跑进海里摸鱼去。
这片浅海的石斑很多，但是左口也不错，我用心的海底咂摸，终于找到了一条两肘长的左口鱼，出水后才发现太阳居然已经从正午的位置挪开，时间看样子过去一个小时了。
秋安元站在木屋的窗子后面，手扶窗台看着我冒出水面，等着我淌水走向沙滩，而后他关好窗子，低着头拎了空掉的那只大水桶出来。
“我去弄些清水。”他垂着视线说。
我甩着头发上的水，半开玩笑的问：“呀，我以为你能变出来呢，原来不能？”
他动动嘴角，单手拿着桶子走了。
我叹口气，低头看看不怎么发育的、湿衣服紧贴了肌肤的小身板……
君子就是君子，哪怕面对男人婆也是君子。
我用掉了屋里最后的一点清水擦洗，刚一换好衣服出来，就见红彤彤的火焰已经在沙滩上弄好，一大桶清水也稳稳当当的搁在了门口。
我处理好整条鱼，细细的给它抹好调味料，在等待腌渍入味的时候，慢慢给秋安元讲述这鱼的各种做法：“……其实清蒸了浇上汁水，拌饭最好……”
他神情柔和的听着，不时抬手动动火。
“我在家乡时一年有大半都是旅行，”我耐心的在火上翻转着鱼身，让各处受热均匀，“因为吃得东西太杂，又嘴馋，就经常胃痛。而且四处打工，休息也没规律，就这样我也没留在家里呆过一个整月——家里人都叫我猴儿，倒是跟你说的一致。”
“难怪你吃饭从不浪费。”他微笑着说，眼眉通透又明朗。
我摊开手：“那也不如你——你根本就不吃饭。”
“如果……我也可以吃完一整桌的。”他安慰我。
我大笑：“知道，你是修仙的嘛，‘日食千羊不饱，千日不食也不饥’。”
他的笑容加大了深度：“快了，等我成仙了就有乾坤袋做的胃口。”
我含笑再翻转一下鱼身，已经快差不多了，表皮开始发深了。
我问：“有多快？到时我真请你吃一千头羊哦！”
他的微笑凝滞一秒，而后淡淡的垂下睫毛，虽然嘴角翘着，但明朗之色疏淡了下去。
“我成仙了，你会知道的。”
“噢，你得道了别忘捎带上我——我也属于你的鸡犬之类，也是有升仙资格的哦。”
卷入漩涡 072又一片古怪鳞片
秋安元无声的笑笑。
按理说这人该是很闷的，可是跟他呆久了会有一种十分宁静的心安，所以即便两人不说话，时间也会不知不觉过去一大段。他偶尔讲一点冷笑话，但开怀的笑容实在不多——这两天则一反常态，只要在我跟前嘴角都啜着笑。
天色格外的晴朗，沙子都被晒得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断从眉心涌出的热流，我完全没燥热的感觉，靠着火堆也半点不出汗。
“你有没有听过许愿花？”饭后我们在沙滩上散步消食，走在清凉的树荫下，沙子在脚底簌簌作响。
秋安元背着手，低头看我不安分的脚尖在沙滩上画下的图案，他说：“我生来就在修行，不甚理会外界，这种传说之类更不接触。”
我诧异的啊了一声：“怎么？你师傅都不跟你说闲话的吗？”
秋安元微微摇头，轻描淡写的回答：“没。”
“那你也很少出来旅行喽？”我充满同情的问。
“嗯，从未。”
我吃惊的皱皱鼻子：“修仙这么有趣儿？”我怎么没感觉？
秋安元唇角上扬，淡淡的笑着望天，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我玩了会沙子，又想下海又怕弄湿衣服，就对他说：“我也想学站在海面上的那种技术。”
他抿抿嘴唇，一语不发隔着衣料握住我的手肘，有气流从他的掌心涌出，他说：“试着感应你身体的灵气，把它们引到身外即可。”
他说的，跟我自己试图飞到天顶的那次经验……好像不是同一种。
我闭上眼睛，热流顺着眉心下行，紧紧靠拢我的脊柱和骨骼，根本没有往外走的意思，我失望的试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了。
秋安元拉着我向海上走。在踏入水中的一瞬间，气流包围住我，他慢慢的踏着水面，示意我抬腿迈步。
我走了两步，感觉跟踩在橡胶地板上差不多，我好奇的往前走走走，速度越来越快，清澈的海水里，一些呆呆的小鱼跟在我们的影子后面，一直深入海中老远，我还在体味这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感觉。
秋安元耐心的扶着我，从手中一直传来气流群。
我突然挣开了他的手指，结果自然扑通一下落水，反重力作用没有了。
秋安元微笑着摇摇头，伸出手去拉我，我笑嘻嘻的瞧着他，脚下缓缓踩着水，猛然便撩起一捧海水泼给他。
水流顺着一个无形的罩子滑开了，半点也没沾湿他的衣物。
我赶忙又划拉着水，他沉静的站在原地由着我瞎闹，始终有透明的气流阻挡了我的攻击，他水泼不进，我玩累了，就躺倒在水面上，哈哈大笑。
“还是做凡人乐趣多些。”我边笑边说。
他温和的看着我，并不多话。
海水缓缓的流动，阳光晒得我睁不开眼，秋安元略微移动了下身子，为我挡住头顶的光线，我满意的挥了挥手，对着他哼起平时喜欢的调子。
正在这时有一缕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由发挥，有悦耳如风铃的嗓音远远传来，我一听之下就沉入海中，拍着水直立起身。
“小东西！”
漂亮的，有着卷卷长发和总是闪烁着可爱光辉的绿色大眼睛，已经完全发育成熟的海妖，我的小东西，由远及近的从外海游来。
说实在的，它和它的同类有许多的不同，它没有海妖们那种狂媚的气质，也不搞np，而且难得能听得懂人话，它对我十分亲近，每次见到就要扑进我怀里。
看，这次也是。
软绵绵滑溜溜的胳膊用力搂住我的脖颈，我被勒的哇哇大叫，它发出清脆细碎的笑声。
一只强壮的，形如蛙人的雄性海妖远远的在远处眺望我们，那是小东西自己选的伴侣。
小东西长长的漂亮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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