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求无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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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求无恹-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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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还挺人模狗样不对,人模人样的!
  
  于是人群中陆陆续续走出几个衙役。有卖菜的,有倒泔水的,有卖酒的虽然谢县令给不出一个铜板,但谢县令自上任起第一次审案,他们怎么也要捧个人场不是?由此可见,定海县的衙役们,个人觉悟都十分之高。大家鼓掌。
  
  待到所有衙役集合,拿起杀威棍在坑坑洼洼的青砖地上有节奏地敲击,嘴中喊起“威武”二字,谢兴言穿着半旧官服,踱着官步走到大堂之上,坐下。
  
  此时他已洗去一身污浊,稻草似的头发也重新归拢梳齐,虽然还是胡子拉杂遮住了半张脸,但已同方才的乞丐判若两人。特别是那对修长剑眉下的黑眸,亮如星辰。
  
  谢兴言往堂下一看,左边四个衙役,右边只有三个衙役,还少了一个。
  
  于是干咳一声,打着官腔问下面的人:“还有谁没来啊?”本官审案居然敢不给面子!
  
  下面一个方面大耳的衙役回道:“大人,缺的是张栓全,他前年染了寒疾,没了。”
  
  “哦!”谢兴言点点头,道:“我记得你是余常贵吧?许久不见,你胖了许多呀!”
  
  那衙役回道:“大人,我是牛力。您五天前还在我的猪肉摊上称过肉。”
  
  “”
  
  另一个衙役插话道:“大人,我才是余常贵。”
  
  谢兴言讪笑两声:“哎!常贵,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瘦!”
  
  余常贵道:“大人,您昨儿还在我那沽过酒。若是您能把往日欠我的酒钱全还上,我心宽了,兴许还能吃胖点。”
  
  “”
  
  擦!这帮没眼色的龟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兴言愤而一拍惊堂木:“带被告上堂!”
  
  谢季柏作为众人代表,大刺刺走到堂下站定。
  
  谢兴言喝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谢季柏道:“自古秀才见官不拜。晚生不才,可也是羲和三十二年举子。”
  
  谢兴言心想不过是个举人就敢在老子面前横!老子还是羲和十八年探花呢!又一拍惊堂木:“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晚生不知。”
  
  “你包庇逃犯,若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按包庇罪判你三年监/禁!”
  
  谢季柏还没作何反应,底下的衙役牛力就先叫道:“大人万万不可!”
  
  谢兴言皱眉:“有何不可?”
  
  “咱们县衙已经穷得叮当响了,您关他三年,咱们不还得多养一张吃饭的口吗?”
  
  “”
  
  好在谢县令知错就改,立刻改口:“你再不从实招来,本官就按包庇罪判你杖背八十!”
  
  衙役们激动了,打板子欸!这项技术活有多少年没实践了?都快生疏了!
  
  七个衙役十四只眼,相互瞪视:一会你个龟儿子可不能和老子抢!
  
  谢季柏不紧不慢申辩道:“大人说晚生包庇逃犯,可知逃犯是谁?”
  
  “这个”谢兴言语塞,继而怒道:“本官要是知晓逃犯是谁,何须问你!”
  
  “那逃犯有什么特征?”
  
  “不知!”
  
  “大人既不逃犯是谁,又不知逃犯有何特征,如何就认定晚生包庇逃犯?”
  
  谢兴言大怒,一指自己额头上的血口子道:“看到没有!这就是那家伙打的。殴打朝廷命官,罪当斩首!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当逃犯砍了!”
  
  谢季柏道:“对于大人的遭遇,晚生深表同情。但俗话说的好,捉贼拿赃,凡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大人你一无人证,二无物证,空口白牙就说晚生包庇逃犯,这实在难以服众。何况晚生见到大人时,大人满身酒气,会不会是大人你喝醉了酒,自己摔伤了额头呢?”
  
  “不是!我就是被人打的!”
  
  “那不如大人将当时的情景说一遍。”
  
  当时的情景?
  
  昨晚他喝醉了酒,随便找了个屋檐将就一晚,早上是被饿醒的。一醒来就看见旁边坐了一个人,在吃海蛎煎。他饥肠辘辘下就抢了对方手边的一个海蛎煎吃,不想那人着实凶悍,稍一用力就抢回海蛎煎,还带着他立足不稳,向前扑倒撞在石阶上,晕死过去。
  
  这就是一个海蛎煎引发的血案呀。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他当时只顾着抢食,也没注意对方的衣着和身体特征,如今再让他去认人,他当然认不出来。另外,他是绝对不会说出他堂堂县令跟人抢海蛎煎的事的!堂下这个臭小子牙尖嘴利,欺负他脸盲认不出凶手,百般狡辩,真当自己拿他没办法了?哼!
  
  谢兴言从签筒里拿出一个签子扔到地上,“给我重打三十!我看你招还是不招!”
  
  谢季柏长眉微皱:“大人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谢兴言冷笑:“小子。你虽然能言善辩,但我才是这里的父母官。今儿本官就教你一件事,这世上的是非黑白,不是你上下两片嘴皮子一张一闭,就可以说得清,辩得明!”
  
  谢季柏摇头:“大人,您错了。”
  
  “我怎么错了?”
  
  “您审案的程序错了。”谢季柏看着他,没想到他的五叔是这样的浑人,当真令人失望。“根据程序,您应该先问我姓名,籍贯,来此地的原因。”
  
  谢兴言闻言笑了,原来这小子还是有身份的人。罢了,他就随便问问,不管他是谁,到时候都先打一顿。敢拿身份来压他,他谢兴言最不怕的,就是有身份的人!
  
  “好,本官成全你。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谢季柏恭恭敬敬朝他行了一个后辈礼:“晚生姓谢,名季柏,字明长。京城人士。这次奉家父谢兴儒之命,前来定海寻我五叔,谢兴言。”
  
  谢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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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海
   
  定海县衙要翻修了!
  
  每日给十个钱,还管两顿饭,在定海这个穷县,这绝对是高薪!县民们奔走相告,很快就聚集到一批壮劳力。
  
  斑驳的门柱被重新刷上红漆,破烂的大门换了一扇新的,漏雨的屋顶补上新瓦,破损的鸣冤鼓正更换新的牛皮鼓面
  
  “哎!等等,等等!谁准你换新鼓面的?”谢兴言拿着一个酒葫芦,摇摇晃晃走过来。
  
  “大人,这鼓破了,敲不响。”
  
  谢兴言喝道:“废话!就是敲不响才好!你给我放下,放下!”
  
  谢季柏看他又开始发酒疯,走过来让那工人自去更换鼓面,不用理会这个醉汉。
  
  被无视的县太爷谢兴言炸毛呲牙:“到底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
  
  谢季柏不理他,直接唤来衙役余常贵,语气冷淡地吩咐道:“从今天起,你家酒馆不准再卖给他酒,不然我唯你是问!”
  
  余常贵连忙点头答应,赌咒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卖谢兴言酒。
  
  谢兴言大怒:自从这个侄儿来了,就对他管东管西,如今连酒都不让喝。偏偏手下的衙役还都听他的,对他比对自己这个县太爷还恭敬!
  
  “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谢兴言如霜打的茄子,神情恹恹。
  
  “你什么时候肯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哎!你又何必这么死心眼!”谢兴言靠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昏昏欲睡。
  
  自从谢季柏来了,谢兴言受到监督,个人卫生好了许多,身上不再脏兮兮的,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其实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八岁,但因为常年生活在海边,风吹日晒,皮肤呈古铜色,眼角深深的两道鱼尾纹,为他平添了几分沧桑厚重,再加上那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四、五十岁。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谢季柏看着热火朝天的县衙,低声问道,他淡淡地看了不着调的谢兴言一眼,“其实你在不在这里,对定海的百姓来说,都没有分别。”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县衙形同虚设。一个县令的职责,除了坐堂审案,还要征收钱粮,劝课农桑,教化民众。除此之外,还有兴修水利、道路,赈济,救灾等等临时性工作。但这么多年下来,谢兴言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也没做过。
  
  “你以为,一个官员,他事事都管,凡事亲力亲为,就是百姓之福吗?”谢兴言站起来,走到阳光下,掷地有声反驳道:“错!”
  
  “自古百姓聚族而居,聚村而活,每个族,每个村,都有自己的规矩。所谓的案子,小到邻里纠纷,大到盗窃杀人,其实村长、族长同村民、族人商议后,就可以判决,何须县官过问?这世上由官员审出的冤案、错案还少吗?”
  
  “征收钱粮,每村每户的保长、里长就能做好,你让官员去征,不是给他们机会吃火耗,加重苛捐杂税?劝课农桑,这更没必要,农民比县太爷更懂怎么耕田!县官劝课农桑,不过是做做样子,就是个形式主义!”
  
  他指着眼前的芸芸众生,一副指点江山之姿,意气风发:“你看看他们的生活,多么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穿什么颜色。商人可以穿丝绸,百姓也可以上身穿男装,下身穿女装,就算不穿都没关系。不再有严格的阶级之分。农民离村,进县城做工,不需要验户籍,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说话写字不用避讳,就算你当街说皇帝吃/屎,也没人来抓你,完全的言论自由!”
  
  “人与人之间,本无贵贱之分,朝廷却硬性地将民众分了阶层,士农工商。我虽然无法改变全国,但我却可以改变我治下的这一地百姓。这里远离皇权,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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