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笑了一下，总是女人惹的祸。萧阳便闷头喝酒。老董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忙，就帮不了忙，也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萧阳便将事情经过说了。老何老董同时摇头。老董说，怎么能这样呢？两人吵架是常事，怎能动不动就报警？太拉不抻了。老何说，我说句萧部长不知爱听不爱听。萧阳说，你说。老何说，这样的女人赶快丢，有多快丢多快，按传统说法，缺妇德。萧阳说，我早就决定和她分手了。老何说，我明白，她就是报复。
对老何老董将自己的遭遇说出来，萧阳觉得心里轻松了。老董说，这些天，你要是有时间就到我们这里来，大家聊聊，就不会烦恼了。老何也说是，并引经据典说这就是疏导疗法。萧阳说我没病。老何说，这世上人人都有病，你能说谁空明如镜？神仙也不例外，神仙还想着那一年四季的香火，他未必就没有私心，有私心就有烦恼，这烦恼就是病。
过了一个多月，萧阳心头的那次伤痛和烦恼渐渐淡了。
老何的诊所悄悄又开了张。看老何忙碌的样子，估计进帐不少。老何老董就给萧阳电话，约萧阳晚上过去吃饭。萧阳问什么事这么郑重？老董便告诉萧阳说老何的儿子和媳妇来了。
放了电话，萧阳正待到老板办公室去送这个月的呈批件，电话就又响了，拿起一看，竟是楚红的。萧阳反感的皱着眉，不想接，他实在想不明白，楚红现在给自己来电话有什么企图。有些不放心，就接了。楚红第一句话就说，萧阳，我想请你原谅我。不知为什么，听楚红的声音，萧阳竟有些反胃，萧阳说，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原谅与否了，你知道，从那一刻起，我们什么都不存在了。楚红淡淡的问，那你还过来吗？萧阳说，不！楚红说，萧阳你真的就这么绝情吗？萧阳说，不是我绝情，是你绝情，再说，对你的行为，也许我可以原谅，可是我们决不能再回到过去，因为那是一个错误，希望你明白。
淡淡的，楚红在电话里几乎没有争辩就挂了。
晚上萧阳到老董那里吃过晚饭，老何陪萧阳一起在批发街上散着步，月色很大，街道上很通透，两旁的商店开始打烊，两人走到梧桐下的栏杆旁。
突然萧阳的电话响了，是楚红表妹的，萧阳明白，无论楚红还是楚红表妹的电话都和楚红有关，就犹豫着。老何说，不会是她吧。萧阳说，她表妹。老何就劝，该接的电话还是要接。
萧阳就接了。听见楚红表妹在电话里哭的声音，萧阳愣了一下，急忙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楚红表妹在电话里哭着说楚红下午上班的时候突然就撞车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乍听消息，那一刻萧阳吓得呆若木鸡手脚冰凉，楚红表妹又说了些什么，萧阳什么也没听清，电话断了，萧阳手里还捏着电话一脸迷茫。
老何看着萧阳的表情，感觉发生了什么大事。萧阳声音抖抖的说，她撞车了。老何的脸色也变了一下。萧阳看着老何说，我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你能不能帮我打过去再问问？老何二话不说，接过萧阳手里的电话就拔通了，萧阳给的这个号是楚红家里的座机，萧阳在一边听出接电话的并非楚红父母，很可能他们现在都在医院。老何焦急的问楚红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里说，楚红伤得很重，还不知抢救结果。
放下电话，老何不停的叹着气，萧阳六神无主。两人就树下桥栏边彷徨。老何说，你应该去看看她。萧阳无助的说，你看现在这情形，你让我怎么去？老何有些生气了，说，不管什么情形，不论你和她过去现在怎样，你都该去看看，哪怕作为一个熟人朋友。
萧阳并非不想去看楚红，萧阳所担心的是，自己贸然前往，楚红父母还有楚红的亲戚朋友会不会情急之会怎样对待自己。老何说，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不管你和她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相信她家人还是明这点事理的，毕竟你们认识一场，她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能太绝情了。
老何的话让萧阳越想越害怕，突然有种悲哀弥漫在萧阳心底，萧阳心里很难过。他明白，楚红撞车肯定是一种自杀行为，如果自己过去，楚红家人知道了事情真相，会怎样？老何现在很同情楚红，萧阳觉得再不能和老何说下去了，匆匆告辞，一个人神色慌乱的乘车回到公司。
楚红表妹又来电话了，从语气里，萧阳听出楚红表妹仿佛知道一些隐情，楚红表妹希望萧阳能赶过去看看楚红。萧阳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想着和楚红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如果不去看楚红，实在良知泯灭，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天明，萧阳向老板告假，决定去看楚红。
第28章 曾照彩云归
到楚红所在那座城市时，已是下午四点的样子，萧阳悄悄赶到一家旅馆开了房间，决定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去医院。
开过房，萧阳忍不住还是给楚红表妹打个电话，楚红表妹问萧阳在哪，萧阳便说了，楚红表妹说一会就过来。萧阳说，你先不要对楚红家里人说我来了。楚红表妹答应。
一会楚红表妹赶到旅馆，两人坐下，萧阳问楚红现在的情况，楚红表妹说，一直昏迷着。又有些难过的说，医生说可能不行了。听说楚红不行了，萧阳面色苍白，一种冰冷从足底升起，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表妹说，楚红姐家里人现在都不知道情况，你就是去也不会有事，如果不去，他们倒会明白。萧阳木然的点点头，突然忍不住有泪从眼里流下来。楚红表妹说，我知道你们一直闹矛盾，但也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走到今天一步，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说着，表妹竟就哭起来，表妹一哭，萧阳再也忍不住，任泪放肆的流过面颊。
萧阳说，晚上你能陪我一起去医院吗？表妹点点头说，这边的亲戚朋友全在，你心理要镇静些，我先回去一趟，现在你好好休息一下。
楚红表妹走了。萧阳裹着衣服躺到床上，不知怎么，对楚红的愤恨在这一刻全部融化消释，有的只是深深的无法抑止的伤痛，他不知道，如果楚红能摆脱死神的阴影，他们又将何以彼此面对？如果楚红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他，又将如何面对以后的岁月？
夜色象大片染墨的汁液，沾染着窗帘，房间里渐渐被黑暗淹没。萧阳感受到了黑暗中的压抑和窒闷，偶而从窗外闪过的车灯，就象给室内注入的新鲜空气，他悄没声息的在黑暗里摸索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外的灯光刹时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透过玻璃，街道上灯火通明，人车熙熙，有谁知道，这个开心疯狂的城市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憔悴伤痛的人呢？这个人正立在窗前，脸色阴郁的看着这些无比快乐的人们，神色委顿。
楚红表妹过来了，说，你也不开灯吗？随手打开灯，看见萧阳满脸惆怅。说，我知道你还没吃东西。放下手里的方便袋，我顺路买了点，你吃点吧。萧阳摇摇头。表妹劝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不吃东西怎么行呢？萧阳不肯吃，表妹就不勉强。
不知怎么，萧阳突然有一种无法去面对楚红的感觉，他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怎么去见楚红，去见楚红的家人。
出门时，萧阳用湿毛巾擦了一下脸。感觉舒服了些。
两人赶到医院，乘电梯上了十一楼手术室，手术室前的休息室里挤满了人，楚红的父母亲戚全在，萧阳的出现让大家感觉意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萧阳，楚红父母哭得眼睛都肿了，楚红表妹悄悄走到楚红父母身边小声说着什么，楚红父母对萧阳点点头，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大家就又坐下。
医生出来，就有人上去问情况，不知说过几句什么，医生就又匆匆走了。
将近夜半时，楚红表妹劝走了一些亲戚朋友，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外面就只剩了楚红父母萧阳楚红表妹还有楚红这边的近亲一些人。楚红母亲抹着眼泪说，红儿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呢？
萧阳垂着头，不敢说话，楚红表妹担心萧阳和楚红父母的直接言语接触，急忙上前好言相劝。
休息室里很静，几乎死一般沉寂，里面的人仿佛在等待，等待一种被宣判的命运。
半夜，主治医生就出来，几个人围上去，主治医生对楚红父母使个眼色，楚红父母便跟着医生到另一间屋子里。萧阳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屋子里突然传出老两口撕心裂肺的痛哭。
主治医生回到休息室，神色悲痛的说，楚红可能过不了二个小时了。
这一宣布让所有在场的人顿即呆若木鸡，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最终结果，所有的人都无法承受。
主治医生说，你们谁还有话和患者作最后的交流吗？趁现在。
楚红表妹看看萧阳，几乎同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看着萧阳。萧阳僵硬的站起身，木然的跨进手术室。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只剩了一具空空的躯壳，灵魂已经出窍。这种魂魄出窍的感受，萧阳也许永远不会忘记。
手术室里护士们收拾着器械，床上的楚红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插着氧气，萧阳几乎就认不出这就是昔日的楚红了。
一个助理医生提醒萧阳，她现在还是清醒的。
萧阳明白，这是生命即前逝去前的回光返照，人为什么会有这种回光返照呢？也许是一种留恋吧，亲人朋友，可能还有一种深深埋藏的感情，这深埋的感情她想在世上再看一眼，然后就随着逝去的生命远去了，从此在这个世界上不留痕迹永远的消失，仿佛沙漠中的一滴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看着楚红现在的样子，萧阳突然忍不住伏在床上放声痛哭，楚红艰难的睁开眼，表情奇怪的看着萧阳，萧阳说，楚红，我是萧阳，你还认得出我吗？楚红没有动，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萧阳，许久，楚红嘴唇动着，萧阳将耳朵贴近，分辨着楚红的声音，楚红说，萧阳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