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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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浪子-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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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来。
  马空群看着他巨大的背影,那眼色也像是在看着他所疼爱的孩子一样。
  这时外面传来更鼓,已是二更。
  马空群缓缓道:“按理说,他们既然留宿在这里,就不会有什么举动,但我们却还是不
可大意的。”
  云在天道:“是。”
  他接着又道:“传话下去,将夜间轮值的弟兄增为八班,从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交错
巡逻三次,只要看见可疑的人,就立刻鸣锣示警!”
  马空群点了点头,忽然显得很疲倦,站起来走到门外,望着已被黑暗笼罩的大草原,意
兴似更萧索。
  云在天跟着走出来,叹息着道:“但愿这一夜平静无事,能让你好好休息一夜——明天
要应付的事只怕还要艰苦得多。”
  马空群拍了拍他的肩,仰面长叹,道:“经过这一战之后,我们应该都好好的休息休息
了……”
  一阵风吹过,天灯忽然熄灭,只剩下半轮冷月高悬。
  云在天仰首而望,目光充满了忧郁和恐惧。
  万马堂岂非也如这天灯一样,虽然挂得很高,照得很远,但又有谁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
突然熄灭?
  夜更深,月色膝陇,万籁无声。
  在这边城外的荒漠中,凄凉的月夜里,又有几人能入睡?
  叶开睁大了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没有笑。
  他那永远挂在嘴角的微笑,只要在无人时,就会消失不见。
  他也没有睡。
  万马堂虽无声,但他的思潮,却似千军万马般奔腾起伏,只可惜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
么。
  他轻抚着自己的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间,就像是沙石般粗糙坚硬,掌心也已磨出了硬
块。
  那是多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但他的刀呢?
  他从不带刀。
  是不是因为他的刀已藏在心里?
  傅红雪手里还是紧紧握着他的刀。
  他也没有睡。
  甚至连靴子都没有脱下来。
  凄凉的月色,罩着他苍白冷硬的脸,照着他手里漆黑的刀鞘。
  这柄刀他有没有拔出来过?
  三更,四更…
  突然间,静夜中传出一阵急遽的鸣锣声。
  万马堂后,立刻箭一般窜出四条人影,掠向西边的马场。
  风中仿佛带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叶开屋子里的灯首先亮了起来,又过了半晌,他才大步奔出。
  慕容明珠和飞天蜘蛛也同时推开了门。
  乐大先生的门还是关着的,门里不时有他的鼾声传出。
  傅红雪的门却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慕容明珠道:“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鸣锣示警?”
  叶开点点头。
  慕容明珠道:“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叶开摇摇头。
  就在这时,两条人影箭一般窜过来,一个人手里剑光如飞花,另一人的身形轻灵如飞
鹤。
  花满天目光掠过门外站着的三个人,身形不停,扑向乐乐山门外,顿住。他也已听到门
里的鼾声。
  云在天身形凌空一翻,落在傅红雪门外,伸手一推,门竟开了。
  傅红雪赫然就站在门口,手里紧握着刀,一双眼睛亮得怕人。
  云在天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铁青着脸道:“各位刚才都没有离开过这里?”
  没有人回答。这问题根本就不必提出来问。
  花满天沉声道:“有谁听见了什么动静?”
  也没有。
  慕容明珠皱了皱眉,像是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就已弯下腰呕吐起来。
  风中的血腥气已传到这里。
  然后,万马悲嘶,连天畔的冷月都似也为之失色!
  “天皇皇,地皇皇。眼流血,月无光。万马悲嘶人断肠……”
  有谁知道天地之间最悲惨、最可怕的声音是什么?
  那绝不是巫峡的猿啼,也不是荒坟里的鬼哭,而是夜半荒原上的万马悲嘶!
  没有人能形容那种声音,甚至没有人听见过。
  若不是突然问天降凶祸,若不是人间突然发生了惨祸,万马又怎会突然同时在夜半悲
嘶: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这种声音,也难免要为之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两边的一排马房,养着的是千中选一、万金难求的种马。
  鲜血还在不停的从马房中渗出来,血腥气浓得令人作呕。
  马空群没有呕。
  他木立在血泊中,他已失魂落魄。
  公孙断环抱着马房前的一株孤树,抱得很紧,但全身还是不停的发抖。
  树也随着他抖,抖得满树秋叶一片片落下来,落在血泊中。
  血浓得足以令一树落叶浮起。
  叶开来的时候,用不着再问,已看出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只要有人心的人,都绝不忍来看。
  世上几乎没有一种动物比马的线条更美,比马更有生命力。
  那匀称的骨架,生动的活力,本身就已是完美的象征。
  又有谁能忍心一刀砍下它的头颅来?
  那简直已比杀人更残忍!
  叶开叹息了一声,转回身子,正看到慕容明珠又开始在远处不停的呕吐。
  飞天蜘蛛也是面如死灰,满头冷汗。
  傅红雪远远地站在黑夜里,黑夜笼罩着他的脸,但他手里的刀鞘却仍在月下闪闪的发着
光。
  公孙断看到了这柄刀,突然冲过来,大喝道:“拔你的刀出来。”
  傅红雪淡淡道:“现在不是拔刀的时候。”
  公孙断厉声道:“现在正是拔刀的时候,我要看看你刀上是不是有血?”
  傅红雪道:“这柄刀也不是给人看的。”
  公孙断道:“要怎么你才肯拔刀?”
  傅红雪道:“我拔刀只有一种理由”公孙断道:“什么理由?杀人?”
  傅红雪道:“那还得看杀的是什么人,我一向只杀三种人。”
  公孙断道:“哪三种?”
  傅红雪道:“仇人,小人……”
  公孙断道:“还有一种是什么人?”
  傅红雪冷冷地看着他,冷冷道:“就是你这种定要逼我拔刀的人。”
  公孙断仰天而笑,狂笑道:“好,说得好,我就是要等着听你说这句话……”
  他的手已按上弯刀的银柄,笑声未绝,手掌已握紧!
  傅红雪的眸子更亮,似也已在等着这一刹那。
  拔刀的一刹那!但就在这刹那间,夜色深沉的大草原上,突又传来一阵凄凉的歌声:
“天皇皇,地皇皇,地出血,月无光。月黑风高杀人夜,万马悲嘶人断肠。”
  歌声飘渺,仿佛很遥远,但每个字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断脸色又已变了,忽然振臂而起,大喝道:“追!”
  他身形一掠,黑暗中已有数十根火把长龙般燃起,四面八方的卷了出来。
  云在天双臂一振,“八步赶蝉追云式”,人如轻烟,三五个起落,已远在二十丈外。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果然不愧是云飞鹤,果然是好轻功。”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傅红雪说话,但等他转过头来时,一直站在那边的傅红
雪,竟已赫然不见了。
  血泊已渐渐凝结,不再流动。
  火光也渐渐去远了。
  叶开一个人站在马房前——天地间就似只剩下他一个人。
  马空群、花满天、傅红雪、慕容明珠……这些人好像忽然间就已消失在黑暗里。
  叶开沉思着,嘴角又渐渐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有趣有趣,这些人好像没有一个不
有趣的……”
  草原上火把闪动,天上的星却已疏落。
  叶开在黑暗中倘佯着,东逛逛,西走走,漫无目的,看样子这草原上绝没有一个比他更
悠闲的人。
  天灯又已亮起。
  他背负起双手,往天灯下慢慢地逛过去。
  突然问,马蹄急响,辔铃轻振,一匹马飞云般自黑暗中冲出来。马上人明眸如秋水,瞟
了他一眼,突然一声轻喝,怒马已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他身旁。好俊的马,好俊的骑术。
  叶开微笑着,道:“姑奶奶居然还没有摔死,难得难得。”
  马芳铃眼睛铜铃般瞪着他,冷笑道:“你这阴魂不散,怎么还没有走?”
  叶开笑道:“还未见着马大小姐的劳容,又怎舍得走?”
  马芳铃怒叱道:“好个油嘴滑舌的下流胚,看我打不死你。”
  她长鞭又挥起,灵蛇般向叶开抽了过来。
  叶开笑道:“下流胚都打不死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忽然已上了马背,紧贴在马芳铃身后。
  马芳铃一个时拳向后击出,怒道:“你想干什么?”
  她时拳击出,手臂就已被捉住。
  叶开轻轻道:“月黑风高,我已找不出回去的路,就烦大小姐载我一程如何?”
  马芳铃咬着牙,恨恨道:“你最好去死。”
  她又一个时拳击出,另一条手臂也被捉,竟连动都没法子动了。只觉得一阵阵男人的呼
吸,吹在她脖子上,吹着她的发根。
  她想缩起脖子,想用力往后撞,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全身偏偏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座下的胭脂奴,想必也是匹雌马,忽然也变得温柔起来,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地往前
走。
  草原上一片空阔,远处一点点火光闪动,就仿佛是海上的渔火。
  秋风迎面吹过来,也似已变得温柔,温柔得防佛春风。
  她忽然觉得很热,咬着嘴唇,恨恨道:“你……你究竟放不放开我的手?”
  叶开道:“不放。”
  马芳铃道,“你这下流胚,你这无赖,你再不下去,我就要叫了。”
  她本想痛骂他一顿的,但她的声音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很温柔。
  这又是为了什么?
  叶开笑道:“你不会叫的,何况,你就算叫,也没有人听得见。”
  马芳铃道:“你……你……你想干什么?”
  叶开道:“什么都不想。”
  他的呼吸也仿佛春风般温柔,慢慢地接着道:“你看,月光这么淡,夜色这么凄凉,一
个常在天涯流浪的人,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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