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马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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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个马文才-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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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文才向前一步,本来笼罩在树影下的看不真切的面容此时全部展现在月光之下,我这才发现他居然就只着单衣而且头发全部披散,一看就知道是准备歇息了才急匆匆出来的。
  我心内一紧,衣袖下的手握得死紧,仿佛借着指甲陷进肉里的的疼痛才能把自己想向他走过去的冲动止住。
  “我知道,却没有料到。没料到你竟然用这种法子去救你家的人你以为你这样回洛阳能怎么样?求司马祈?你以为现在的司马祈还会是以前的司马祈么?你一个戴罪之身,别说他能救你们家,能不能保住你也是个问题!你这样去了又有何用?最重要的是”他说一句,往前一步,我却仿佛脚下生根般只能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自己,“你为何不信我?”
  他说这句的时候,已然走到了我身前,距离近得他轻轻呼气的鼻息,我都感觉到。
  我为何不信你?
  恐怕,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你罢信你会跟着我回洛阳,信你肯为我出谋划策,信你肯不离不弃。
  然而
  我却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这是命,那么扰乱了时空、改变了你命运的人便是我,我定然不能去冒那个险,把你陷入一个未知的险境中。
  我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但是司马祈已经是我唯一的希望了,不管他会用什么态度对我,我却始终相信,相识十余年,即使不想爱,也未必会论到相忘的地步况且,倘若连司马祈都保我不住,那么,我便更加不能连累你了
  我转生十数年,贾这个姓氏便跟了我十数年,带给我庇护,带给我欢乐,带给我无奈和心伤,但是在这麽多年过去后,它已经融入我的骨肉中。
  我就是贾亦卿,贾亦卿就是我,我有一个好父亲,他姓贾,所以我也姓贾,是他给了我生命
  这具身子两岁的时候一场高烧已成肺炎,连洛阳最出名的郎中都已经摇头放弃了,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的时候,是我的爹,一个平日看似温和甚至有些唠叨,缺乏男子气概的男人,在两日两夜没有休息的情况下,搂着高烧的我连夜发车赶到白马寺
  那一夜,雪是那么的大呵
  连车的轮子都陷进雪堆里推不动,贾常玉搂着已经烧得有些糊涂的我下车自己走,我被他捂在怀里,浑身发着抖,很多次都想睡了过去,他却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说我娘,说他,说我出生的故事,说我不能死,说他只剩下我了
  或许可以说是我命不该绝,或者又可以说是贾常玉在佛前跪一夜让佛祖真的怜惜我们这对“父女”,但是无论原因如何,在我自那夜奇迹般的慢慢自己退了烧后,便再也忘不掉自己被贾常玉的眼泪沾湿了半边的衣衫,还有那个我之前一直不情不愿称之为爹的人双膝冻成冰条似地抱着我在佛前跪了那一夜。
  在他被困洛阳,不知有何遭遇的时候,我这个被他紧紧相护十多年的女儿倘若还顾着儿女情长、苟且偷生的话,我想连我自己也会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的。
  想到此,我猛然抬头对上马文才的目光,往后倒退了一步,道:“你懂什么?就凭数个月的相处就能有什么至深的情谊么?我和司马祈十年纠缠,难道你能比我还清楚么?这普天之下,现在就是司马家当权!他都给不了我,你以为你给得了我什么!?以前是我傻,但是现在现实摆在眼前,你马文才,对我而言,毫无用处你爹区区一个杭州太守,摆到洛阳长安去,连只狗都不如的四品小官,你以为即便我信你,你又能做些什么?”
  我绝对不能连累你,马文才,你走吧,帮我照顾吉祥
  倘若我回洛阳能替贾常玉找到一线生机,那么也该是我还给司马祈的,我给不了他一颗真心,那么我就用一辈子的相守还给他。
  倘若不行,那么也是我的命。
  至于你
  我的愿望不多,只愿你能活着便够了。
  马文才听了我的话,却反而一笑,不知是怒极还是真的不介意,他伸手拂了拂我因为急促讲话而黏上唇边的一缕发,然后开口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么?”
  我手一甩,大力拍开他的手,瞪着他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即便是前些日子,就算我要和你在一起,也要靠的是我们贾氏一族!你?你能有什么用?除了给那几口薄田些许商铺,还有什么用?皇权之下,你就如一只蝼蚁般不堪一击。天下太平时,我逃婚出来,一时新鲜而喜欢你,但是现在天下动荡,是个女人都知道自己应该选谁,你问问自己,你和司马祈,凭什么我要选你?你不知道吧从我知道贾南风被诛杀的那刻起,我才知道我以前原来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你,你知道玩物么?就是新鲜时很喜欢,但是必要时候可以随手丢掉的物什,你,之于我就是玩物。”
  走吧,走吧
  别在站在我面前了,别逼我说出更多残忍的话
  心很痛,我却要把腰脊挺直了,嘴角的那丝冷笑不知是笑给自己看,是笑给如此安排命运的上苍看的
  马文才别开脸,侧脸的角度让他的下巴显得更尖削了,这短短几天,原来连他也消瘦了许多
  终究还是烦恼三千,抹不掉,挥不去,即便是我和他都不提,我们两个人也都是心知肚明。
  他叹了口气,忽然转头看着我,就这么笑了笑,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好看的唇开开合合,我耳中轰鸣,然而却听得很真切。
  “那既然如此,我这个连狗也不如的四品小官的儿子,哦,不,只能当玩物的儿子,便先走一步了”
  终于肯走了么
  我嘴角那抹讽刺自嘲的笑意加深,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他转身离去,长长的发在他转身时被月光折射出来的光晕出淡淡的光华,单衣雪白素洁,随着风轻轻拂动。
  就这样,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我的眼中,这时候,我唇畔那笑已经止不住了,我开始哈哈大笑,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用冰冷的双手捂着生痛的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那笑才停了下来,我揉了揉笑得通红的眼睛,把肩头的包袱往上了啦,扭头继续往下赶路。
  仿佛刚才那场痛彻心扉的对话不曾发生,仿佛那场得心尖生痛的大笑不曾有过,夜风很凉,背上却是汗湿的,然而我却没有流泪。
  一滴也没有。
  
  就这么一路走着,之前曾经惧怕过的深山老林,就在我有些恍惚中一走走到了底,天已微亮,山鸡的鸣叫声不绝传来,我却仿佛不会停般一直不曾歇息。
  走远点,只要走远了,看不见了,便不会想起了。
  只要我走远一分,他就安好一分
  在脚底终于踩到了真正的平地时,天已很亮了,虽然还没有日出,但视物已经非常清晰,漫天都是粉红浅紫交错如胧纱般的晨霞,云层很薄,有着温软的光线晕染而出,仿佛下一秒太阳便会破云而出
  下山后会经过一条小河,河上有一条小桥,叫回溯。
  我和吉祥来的时候,吉祥还问过我这个桥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意思。
  那时候的我还笑着说这条不足十米长的小桥居然起了个这么悠远宁致的名字,也随口应答吉祥,回溯,就是前路不通了,然后再倒回去的方法。
  然而现在,我却真的觉得这个名字是取得多么让人想仰天一笑,回溯回溯,为何回溯,何必回溯然而却终须回溯。
  一直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面走路,白色的鞋面在吉祥月余前缝制好的时候,还是干净得很,现在缺沾满黄土,一股子仆仆风尘的味道。
  我明明没有走很多路,却有种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感觉,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很累,却不得不坚持走下去。前方没有光明,就连那些未知的前路都是那么让人压抑,喘不过起来。
  终于,听见了潺潺河水声,在清晨,听着这种清脆的声音还是让人心里舒服些的,我低着头,一直走到河边,蹲了下来,捧了把水泼到自己脸上。
  还没有被太阳照射过的河水很清凉,隐隐还有股清新的青草香,洗过脸,我觉得舒服了许多,河水缓缓流过,能映出我的脸,虽然不甚清晰,然而还是能看出来我的疲惫,还有那张木然的脸。
  我轻叹一口气,站了起身,这时,阳光破云而出,道道柔和的金光慢慢洒向大地。
  我刚扭头,猛然一怔忡,看着桥上立着的身影,无法置信般地瞪大眼睛。
  他就这么一身白衣,笼罩在朝霞的光晕中,整个身影变得很浅很浅,然而却有种温暖的光华。
  他朝我伸出手,我仿佛不由自主地绕过桥边刻着“回溯”二字的石碑,直直往前走了两步,然而又在他前面隔了两三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一个晚上没有落下的泪还是从夺眶而出,热热的熨过双颊,一滴又一滴,仿佛不会停止,眼睛已经被泪水朦胧了,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然而我却知道他笑了,笑着越走越近,然后把我拥入怀中。
  “别以为用你那小招数就能把我赶走,我告诉你,想骗我,你还差得远更何况,就算是真的,我这个四品小官的儿子就是这么恬不知耻地赖着你,你又能拿我怎样?你若要和那司马祈再有什么纠葛,我就去告诉他,我们早就有了一腿□,拆散你们,你要跟着你爹一起去砍头,我就偷偷蒙个黑布劫法场去,贾氏一门成百上千人要处砍,弄个乱糟糟的局面,跑掉一两个也不是个怪事嘛我这个玩物儿是没什么本事啊,也没什么权势,但是还是很灵活,懂的随机应变的所以”
  肩膀被抓着,他把我和他的距离稍稍拉开,接着便丝帕柔软的触感,开始拭我的泪,但是眼泪仿佛流不尽般一直涌出来,我终究还是定力不够的,一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几句话轻轻易易就能把我先前的所有话给推翻。
  其实我还是自私的,打自他半夜时转身走的时候,我便一直纠结,一路都在纠结,却不知道自己纠结的是什么,是离去的不舍,还是对前路的担忧?
  在看到他的一刻,我却知道,都不是,我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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