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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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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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开山说:“咳!有什么,也就是个庄户人家。关先生,屋里请。”
  关德贞撩起长衫,躬着腰,斯斯文文地坐下。
  朱开山对身旁的文他娘说:“文他娘,给关先生上茶。”
  玉书说:“我来吧。”
  朱开山一把拉住她说:“不行,你今天是贵客,坐好了!”
  文他娘上茶说:“关先生,茶不好,您就凑合着吧。”
  关德贞欠欠身说:“叨扰了。哎呀,府上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虽说不是深宅大院、殿阁楼堂,倒也是青堂瓦舍,窗明几净。玉书姑娘所言果然不谬。”
  玉书说:“我两头都没说假话。”
  朱开山说:“玉书这孩子我信得过。”
  关德贞说:“那是,那是。不过关某一直有一个疑团,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文他娘关切地问:“哎呀,关先生吃什么噎着了?快喝口水送送。”
  关德贞尴尬地笑了:“非也,非也。”
  文他娘悄声地问玉书道:“什么叫‘非也’?”
  玉书咯咯地笑。朱开山不满地瞅了文他娘一眼,对关德贞说:“关先生,内人是笑谈,有什么话就说。”
  关德贞说:“关某看府上着实家业兴旺,然,令郎早已过了弱冠之年,何以中馈乏人?”
  朱开山这一下也有点晕了,直朝玉书使眼色。
  玉书会意,笑道:“关叔叔,我给你说说吧,大哥在老家定过娃娃亲,后来在闯关东的道上失散了。大哥是个重情义的人,一直等到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所以现在才谈婚论嫁。”
  关德贞说:“哦,明白了,我这就放心了。哎,说了半天,令郎贵庚?”
  文他娘说:“‘耕’?噢,俺家老大耕地可是好把式,庄稼院里的活拿得起放得下,没的说。”
  朱开山皱皱眉头,关德贞笑了笑。
  玉书见此连忙插话说:“大叔,我大哥二十六岁了吧?”
  朱开山说:“对,属龙的。”
  关德贞说:“哎呀,太好了,我外甥女属鸡,这可是龙凤相配,再好不过了。哎,令郎台甫怎么称呼?”
  玉书越俎代庖道:“大号朱传文。”
  关德贞拍掌叫好说:“传文,好啊,好名字,耕读传家,千古文章,好!”
  朱开山决定以攻为守道:“关先生,您外甥女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可愿意进我们这样的庄户人家?”
  文他娘也担忧地说:“是呀,千金小姐我们可养不起。”
  关德贞说:“不然,不然,她们家今非昔比,况且我这个当舅舅的惭愧啊,养她不起了,就是想给外甥女找个妥实的人家嫁出去。我们一不论门第,二不图彩礼,只要外甥女满意,我就做主了,白给你们送个媳妇。哎呀,咱们说了半天,你们总得把令郎请出来让我见见吧?”
  文他娘领着传文来了。
  朱开山说:“见过你关叔叔。”
  传文鞠了个躬说:“关叔叔好。”
  关德贞说:“哎呀,令郎一表人才,玉书所言果然不谬,和我外甥女真是天生的一对。”一拍脑壳说,“哎呀,看我这脑袋,怎么会忘了呢?我带着外甥女的小照呢,给你们看看。”
  说着掏出那文的照片,朱开山接过。
  朱开山与文他娘送走了玉书和关德贞,文他娘问:“他爹,你看这门亲事能行?”
  朱开山说:“行不行的等相了亲再说吧,要是看照片好俊的一个人儿。这个关先生也是个滑头,不见咱传文不拿出照片,看样他是对传文满意了。”
  文他娘叨叨说:“你说这门亲要是成了可就热闹了,传武找了个关东人,这传文又找个满洲人,传杰的那个玉书也是个当地人,没一个山东媳妇。”
  朱开山笑道:“咋没有,夏先生家祖辈上就是闯关东过来的。他娘,我倒是挺喜欢老大这门亲事,这也叫改良土壤,光有好种没有好土地也白瞎,换换地儿说不准日后能长成一片结结实实的好庄稼!你没看咱们从山东捎来的高粱种,今年打的高粱少说多了三成收入。”
  文他娘被朱开山一番精彩的比喻说笑了,说:“你呀,歪歪理儿就是多,你老朱家的种就是好种?也就是王婆卖瓜,谁不说自己的瓜甜?”朱开山呵呵大笑。
  文他娘说:“你又笑什么?”
  朱开山说:“笑什么?我笑关先生满口说的话我一半儿没听懂,要不是玉书在一边接话,咱什么也听不明白、说不清楚。”
  文他娘说:“坏了,要是他外甥女和他一样说话,咱家就全成了聋子了。”
  朱开山说:“不会吧?她舅是老学究,故意跟咱转学问呢。”
  传文从自己的房间走出,说:“爹,他们走了?”
  文他娘说:“你夹咕哪儿去了?和人家关先生见了一面,没说上两句话就抽身走了。”
  朱开山说:“没见过世面!传文哪,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传文沉默了。
  文他娘说:“你爹问你话呢!”
  传文说:“爹,你真的要给我说亲?”
  朱开山说:“这样的事能儿戏吗?”
  传文说:“爹,俺还是想等等鲜儿,俺总觉得不一定哪一天鲜儿会找上门来的,到那时候可怎么办啊!”
  朱开山说:“老大,不能再等了,老韩家催着咱们传武迎亲呢,你怎么也得赶到传武前头去,你不成亲压着两弟弟也不是事儿。”
  文他娘说:“我也是这么说的。鲜儿她是嫁过的人了,不会进咱家的门了,你就把她从心里抠出去吧,你这么大了,该成亲不成亲,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
  传文低下头,半晌才说:“俺听爹娘的。”
  夜深了,传武睡得正香,传文却没睡意,他坐在炕头上,手里摆弄着当年鲜儿闯关东路上剪下的头发,旁边是那文的小照片。
  传文默默地看着,大滴的泪珠滚落脸颊。良久,他长叹一口气,慢慢地包起鲜儿的头发。
  这一天,传文和那文相亲谋面。关德贞领着那文上了门,对朱开山两口子说:“那文啊,这是你朱大叔,这是你朱大娘。”
  那文行了满族见面礼,举手投足,气度不凡,说:“叔叔好,大娘好。”
  朱开山满意地打量着那文,文他娘高兴地说:“好,姑娘也好。”
  关德贞说:“还有你朱大哥。”
  那文又行了礼说:“朱大哥好。”
  传文有些不知所措,嘎悠着嘴说不出话。
  关德贞说:“罢了,你们俩这就算见过面了。初次见面,守着老人约莫你们也不好开口,老朱兄弟,让孩子们到里屋说说话?”
  朱开山说:“好,好,你们到里屋说话去吧。”
  那文礼貌地说:“就听叔叔的安排。”
  自己里屋走去。传文木木地站在那儿没动。
  文他娘捅了他一下说:“跟着去呀,木头!”
  传文这才跟了进去。
  关德贞说:“老朱兄弟,我外甥女还说得过去吧?”
  朱开山说:“不错,不错,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大大方方的,多舒展!比我们传文强多了。”
  关德贞说:“令郎也不错,我看他们蛮般配的。”
  文他娘笑眯眯地说:“闺女说话真好听!她舅,闺女给我施的那叫啥礼呀?没见过。”
  关德贞说:“我们满洲人女孩子对长辈都是这么施礼,别见怪。”
  文他娘说:“不见怪。”
  关德贞说:“不见怪就好。我们满洲人礼数多。可有一样,这孩子自小在城里长大,庄稼院里的活没干过,也不会干,你们可要多担待。”
  朱开山说:“这好说,庄稼院里的活,只要肯吃苦,没有什么难的。”
  里屋,那文瞟着传文说:“传文哥,我从进了门你没拿正眼瞅我,莫非不中你的意?”
  传文说:“没有,没有,俺中意,中意。”
  那文扑哧笑了。传文问:“笑什么?俺不中你的意?”
  那文说:“不是的。”传文说:“那你笑什么?是不是笑俺不会说话?”
  那文说:“我是笑怎么这么巧,我叫那文,你叫传文,名里都有一个文,你爹张口闭口文他娘、文他娘地叫,叫谁的娘?”
  传文说:“那还用问?叫俺的娘呗。你要是愿意给俺做媳妇,过了门也是你的娘。”
  那文听了没接话,掉开了泪。
  传文莫名其妙道:“刚才好好的,怎么哭了?是不是跟俺你觉得委屈?要是那样别委屈了自己,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那文说:“传文哥,你别误会了,看你守着爹娘,我就想起我死去的额娘,还有,我阿玛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我忽然想到他们二老。”
  传文说:“这好办,咱俩要是成了亲,我套上马车找你爹去,把他接过来一起住,女婿孝敬丈人爹是应该的。”
  那文说:“你别丈人爹、丈人爹地叫,应该叫岳父,要是雅一点叫泰山老大人。”
  传文说:“倒是听说有这么个叫法,俺乡下可都不这么叫。哎,说了这么半天,哄着俺又叫岳父又叫泰山老大人,你倒是中意不中意俺呢?”
  那文又笑了,说:“不中意跟你进屋?还说了这么半天话?”
  传文也笑道:“那就是中意了。行,俺看咱俩还是说得来。原先就怕你嫌俺书念得少,说不一块去。”
  那文说:“我起先也担心这个。可一见面,我看出你这个人外表憨厚,可眼睛里有故事,就知道你不是个满脑袋糨糊的人。书念得少不要紧,可以补,要是满脑袋糨糊就抠不出来了。你没看过《聊斋》?”
  传文说:“没看过。”
  那文说:“《聊斋》里有个陆判,是个鬼仙,交了个朋友叫朱尔旦,朱尔旦文章写得不好,有一天晚上陆判把朱尔旦的心挖出来了,把堵住心眼儿的东西都抠了出来,后来朱尔旦就变得聪明起来,文章写得也好了。”
  传文说:“俺的娘呀,你不是想把俺的心也挖出来吧?”
  那文咯咯笑着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是想,咱要是成了亲我得教你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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