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回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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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回纹针-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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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远均是好脾气的孩子???妈妈被她糊弄了。冕良不吭声,人去屋空,空余眉样,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韩妈妈心情不好,她也是被她的忘年交抛弃的人,闷闷整理远钧没带走的衣服。

冕良瞅着衣橱里挂着的好几件同款蓝棉布外套,眼眶发热,喉头哽咽。

他还记得这件外套的主人怎样穿着它玩儿高空蹦极,它又怎样的被风鼓起,象大鸟的羽翼般翻飞在冕良的视野里。他也记得这件外套怎样陪伴它的主人(奇*书*网*。*整*理*提*供),多少次与他擦肩而过,又多少次与他并肩齐行,在那些飞着雪的冬夜,刮着风的白天,落着雨的黄昏……

“帮我那挪挪柜子,”韩妈妈指使冕良,“人都走了,你呆在那儿她也回不来,唉,我怎么养你这么个混儿子的?”

冕良不响,过去帮妈妈挪橱柜。橱柜挪出来,地上露出一块折成小小四方形的厚纸片。冕良知道那东西的功用,他家橱柜下面也有,因为老房子地面不平,柜角下不垫点东西,柜子会乱晃,拿东西的时候晃得人心浮气躁的。不过冕良家一般用硬纸壳垫柜角。

“把地扫扫。”韩妈妈又指使儿子。冕良听话,拿扫把扫地,顺便把那块纸片和垃圾一起扫到垃圾袋里去。放好扫把,冕良瞅着垃圾袋发怔,他不是有意那样做,不过鬼使神差,他就是做了那件不可理喻的事情,捡回那张垫柜角的纸片。

在柜子下面垫了太长时间的关系,纸片中间凹下去一块儿,凹处之外,积满厚重的灰尘。即便如此,仍能辨认纸张质量很好。冕良仔仔细细,慎重缓慢,把纸片层叠打开,复原成一张纸的原貌。这重重折痕里,到底显示出的,是埋藏在谁心中的秘密?谁脑海中曾飞逝过的灵感?

那是两幅画儿。

一幅上面简简单单,画着易拉罐和拉环。

画上有行字,就是冕良在晚报上常常看到的,象小孩子写出来的那种,故作工整那样的字:“易拉罐喝好,要把拉环放回易拉罐里,完成一次爱的循环,易拉罐拉环爱着易拉罐,可易拉罐心里只装着可乐。”

另张纸上,繁繁复复,心事重重的画着一双眼睛,又将那双眼睛上涂满凌乱的线条,写上,“爱上的那个男生,有双淡如秋水的眼睛,因为太淡,我看不清眼睛里的温度,所以,我知道他不爱我。”

还画着更乱的一团线条,“头发太长,因为牵挂了三千烦恼,他的头发也看不清。

画了一个下巴,“下巴上蓄了如烟往事,好沉重,看不清。”

右画了眉毛,“他的眉毛,浓密整齐,拢了太多忧愁,看不清。”

鼻梁,“这是他的鼻梁,高挺笔直,压着深深的哀思,看不清。”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爱他,可能是因为一直看不清楚所以爱了。也可能是因为爱了所以不想看清。”

冕良终于知道,他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他自己眼睛,自己的头发,自己的下巴,眉毛,鼻梁~~那个人原来是我。

冕良还记得,他在这辈子写过的唯一一份企划书里说,“这位作家有支凝聚了很大能量的笔,她的笔下,即使是忧伤和寂寞都显得那样美好和温暖。我们不知道作者是为谁画了那些画儿,但我们知道这样被人爱着是幸福。”

原来,他韩冕良就是那个幸福的人啊。

还有吗?冕良开始发疯了。

他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里找他的幸福,抽屉,书柜,床底下,碗橱里,冰箱,微波炉,包括每个橱柜下面,没有,如果不是地面不平,如果不是橱柜摇摇晃晃,冕良也不会得到两张钩子的原画稿。可是,竟然把画稿拿来垫柜角?她可真是太随性了,一点都不珍惜不心疼啊。

“孩儿啊,你没事吧?”韩妈妈被儿子的疯狂行径吓住,小心翼翼,“远钧也不是不回来,你不用太担心。”

冕良对妈妈笑,很苦地笑,“太过分了,竟然把我压在她家的橱柜下面,这是在坏我风水吧?等我找到她一定狠狠教训她。”

可是,最该被教训的人,是他韩冕良吧?他都对她做过些什么?

冕良犹如困兽,在没有了远钧的房子里转圈圈

她的电脑桌,她的厨房,她的衣物,她的院落,她的茑萝,她墙下的耳朵……

终于,冕良再也支撑不住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一屁股坐在冰凉的砖地上,心力交瘁,泪流满面

“原来”竟是这样的一幅画卷,不完全打开不会看到最后的答案。

第三十七章

曾经想过和骆韶青谈谈画漫画的钩子,不过当冕良面对骆韶青时候,还是没有提及。不知为何,潜意识里会觉得,这似乎是个不适合揭穿的谜底。骆韶青一定知道钩子就是远钧,当时她没向冕良揭穿这个秘密,相信,她是觉得,这个秘密,最好只成为秘密。

心底藏着那个小秘密的冕良,最近的爱好是在不很忙的下午,泡点普洱,吃几片饼干。其实他真没多喜欢吃饼干,可现在若有人问他,为什么喜欢吃饼干,大概他会说,因为它够难吃。

有时,喝着红茶,冕良会想到也喝红茶的导师吴昊。

培养出这个习惯的吴昊,难道也和他韩冕良一样,是为了一种痛定思痛的心痛,才开始爱上红茶的吗?

远在LA的远钧,是不是仍保持着喝普洱的习惯?冕良有就此问题发了邮件去她的电子信箱,不过并无回音。听骆韶青描述,骆小姐已经开始了她的深造生涯,日子颇为滋润。

“洛杉矶是个精彩的城市。”骆韶青这样说。

哦,住在精彩的城市,就能获得精彩的人生了吗?她真的一点都不想他吗?真沉得住气~~该不是变心了吧?冕良自己吓自己。

虽然骆小姐忽略了冕良的存在,倒是很惦念她的忘年交,大老远寄来一箱子通心粉给韩妈妈研究,助她在其专业领域博采众长,取得更大发展。

在日复一日的思念和焦虑中,冕良为与远钧相聚,努力奔波。

说起来真要感谢吴昊。当时冕良去见他的时候,他给冕良一只公文袋,里面齐齐全全放着他所需要的资料,申请表,成绩单,推荐信,公证书,最妙的是还有一份TOFEL准考证。

吴昊说,“我等你这个决定等真久,幸好远钧够心狠手辣,不然你还下不了决定吧?喏,TOFEL是远钧给你报的,你要记得还她800元报名费。”

“她怎么会给我报名?”冕良难以置信,“她没跟我说过啊。”

“这个问题你可以等见到她的时候问她。”吴昊恨铁不成钢,“你们一直闹别扭,你让她怎么跟你说啊?所以我不是问你,为什么还没搞定她吗?你动作也太慢了。”吴昊把公文袋拍冕良胸口,“快去填好,TOFEL考试你没问题吧?”

冕良哪里敢有问题?他是非过不可的啊。于是乎他拿出少林僧过十八铜人阵的精神,一路披荆斩棘,办护照,拿到录取通知单,申请到奖学金,现在总算走到可以办签证这一步了。

时已近夏,鲜花开遍原野的季节。

去年这个时节,冕良家的水管上蜿蜒曲折的,长出绿叶红花来。今年什么都没有,水管就是水管,光秃秃的。

去年这个时候,冕良每天早上在屋檐下看晚报上钩子的漫画,今年他捧着剪报发呆。

当时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如今花谢人已去,乌衣巷到洛杉矶。

人是不能经常怀旧的,冕良想,有些拥有也是不能失去的,不然真不好活。

所幸,他仍活着,也仍有希望。不是有人给他报TOFEL吗?

除了那个远在天边,对冕良来说十分陌生,叫洛城的“希望”。

他人生中的另个希望,来自一条船。

有天吴昊让他跟公司请天假,说要带他去看看他的未来长什么样子,冕良照办。

然后,吴昊带他去港口。

因为工作关系,这里冕良常来,不过都是在货舱那边,他很少去注意船。

这次,吴昊带他看的是艘船。近两百米长,纯黑船身,船头标着气派非凡的两个白色大字,“雪王”。天啊,居然是雪王号?!

冕良站在船前肃立良久,才做梦似的语气问吴昊,“这就是传说中,那艘去过南极的破冰船?”

“你以为我们拥有几艘雪王?”吴昊注视着大船的神态骄傲又满足,“冕良,我调到极地研究中心了,下个月,我会再赴南极。”

“我的老天啊。”冕良艳羡非凡,只会说,“我的天啊,你太厉害了。”

吴昊损学生,“你可以恭喜我得偿所愿,也可以表示羡慕我的工作环境,但不用天啊地啊的乱喊吧?我知道你为什么搞不定远钧了,哎,你有语言障碍。算了,来吧,我们上去看看。”

还可以上去看看?冕良忘乎所以,再次,“我的天啊~~”

上船,在上下几层,大大小小,迷宫样的房间里穿梭,吴昊一路讲解,“这是我们的图书馆,我们的游泳池,我们的篮球场,还有手术室,客舱,邮局,居然还有个小小邮局……”

话说冕良对“我们”两个字很是受用和感动,会有那样一天吗?他会跟着这船去极地?

雪王号的设计非常独特,船身用E级钢板建造,可保持在零下四十几度不会变型。客舱清一色白色建筑,而甲板上的科研用伸缩吊车则是鲜艳夺目的红色。“这艘船还有卫星导航定位和无人驾驶系统,上面的平台可以停两架飞机。”吴昊说,“来看看我们的实验室,这次我们带去南极的是一套功能齐全的极光全天空图像处理系统……”

“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极地研究极光吗?”吴昊考冕良

“因为在学校进行的电离层研究都是中低纬度,而极地地处高纬,如果能去的话,高、中、低就都有了。”

“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这里。”吴昊指着地图上的一段标记,“地理坐标为69°22′24″S,76°22′40″E,地磁(偶极)坐标为77。2°S,120。5°E,不变磁纬75°S,L=13。9。这里就是我们中山站的位置,”吴昊踌躇志满,“知道这里代表什么?”

这个问题冕良答不上来。

“那是最纯洁的世界,比童话还美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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